達到目的,樓辰也不再窮追猛打,“請吧,黃大人。”清冷的聲音,淡漠的神情,就好像之前說出那些諷刺、奚落、威脅話語的人不是她一般。
黃大人也出了一身冷汗,這女子好生難纏,若是真的一起查案,之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心裡惴惴不安,臉上卻不肯表現出分毫,清咳了一聲,挺直肩背,勉強還能維持住儀態,說道:“刑部的人現在應該還在悅然客棧查案,既然你們想隨同查案,那就一起去吧。”
黃修說完便朝着景王行了禮,低聲問道:“景王,可是先回府休息?”
景王起身,捋了捋微皺的衣襬,修長的眉頭皺了皺,嘆了口氣,渾身上下都充滿着既嫌麻煩又被逼着不能不管的無奈和不耐煩,說道:“本王也一同去看看吧。”
黃修聞言,連忙點頭,跟着景王身後出了正廳。
予弦是衆人中,臉色最爲難看的,景王出去後,本打算走向樓辰,但看到靳衍痕站在她身邊,在她耳邊低聲說着話,曲凝雙和方如輝也圍了過去,最終收回了已經邁出去的腿,低聲叫了方沢一聲,帶着人離開。
曲凝雙站在兩人面前,神色難得的鄭重,兩隻手緊緊的握成拳頭,堅定地說道:“樓辰、阿痕你們別擔心,我相信你們不會殺人的,我們一起查,真相一定能水落石出。”
她說完話便緊抿着脣,看起來比樓辰和靳衍痕還要緊張和焦慮,方如輝沉默無聲地站在曲凝雙身後,眼中是和她一樣的信任和支持。
樓辰心中蕩起一股暖意,這就是朋友嗎?沒有血脈的牽引,沒有利益的糾葛,卻毫無保留的付出了信任,在最需要的時候,不管自己的力量夠不夠,也毫不猶豫的站在你身後,給予無聲的支持。以前,她覺得身邊的親人已經夠多了,她也不是喜歡交際的人,很少主動交朋友,今天才知道,原來有至交好友,是這種感覺,很不錯。
感情內斂早已成了習慣,即使心中已經把兩個人放在了重要的位置上,樓辰也不過是點了點頭,什麼感動的話都沒說。
靳衍痕也只是勾了勾脣,同樣無聲地朝兩人遞了一個“謝了”的眼神,其實就算曲凝雙不說出來,他也知道,他們一定會站在自己這邊,就像他也這樣無條件的信任對面的他們一般。
溫馨有愛的氛圍沒有維持多久,一道稚氣卻陰狠的女聲突兀的響了起來,“樓辰,馬婆婆最好不是你殺的,不然我不會放過你,不管你是誰的女兒。”
四人擡眼看去,只見慕苒站在門邊,身高不及高大門框的一半,但那一身的冷凝戾氣卻很是驚人,尤其是那雙貓一般的眼睛,盈滿了邪氣,濃郁地快要溢出來。這樣的氣勢在一個小孩子身上出現,怎麼看都詭異。
樓辰甚至還能看到盤在慕苒手腕上的小蛇從衣袖裡探出小小的三角形的腦袋,對她亮出了兩個森白的小毒牙,嘶嘶地吐着信子。
面對這樣的慕苒,早在第一眼見到就知道她邪氣的樓辰,心裡沒有太大的感覺,依舊冷顏以對,方如輝和慕苒倒是被嚇了一跳,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反倒是靳衍痕忽然笑了起來,打破了慕苒營造出的詭異氣場,嘖嘖笑道:“有人這是現原形了?”
輕佻的語氣就像是在逗弄一隻炸了毛的小貓,幕苒眸光一轉,狠狠地瞪了靳衍痕一眼,低聲叫道:“你也給我小心點!”
那模樣……更像被踩到尾巴,暴躁的小貓了,配上那嬌小的身材,讓人忍不住有些想笑。
慕苒也發現了自己這個樣子,似乎沒什麼威懾力,冷哼了一聲,不甘心地又瞪了靳衍痕一眼,在帶着紫蘇離開了正廳。
這是主人隨了自己的小寵物?小丫頭臨走時那兇狠地模樣,和她手上呲牙咧嘴的小青蛇真是一模一樣。
斜睨了身邊這個因爲把人氣走了,有些得意洋洋的男人一眼,樓辰忍不住笑道:“小心她咬你。”
靳衍痕俊臉上的笑容咧得更大,輕輕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曖昧地笑道:“不怕,辰兒會保護我的,對不對?”
曲凝雙瞪大眼睛,擡手戳着靳衍痕的肩膀,尖叫道:“靳衍痕,你還能再不要臉,再無恥一點嗎?”
靳衍痕微微挑眉,將腦袋輕輕地靠在樓辰肩膀上,嘿嘿笑道:“能啊!”
無恥!太無恥了!曲凝雙指着靳衍痕的手指,抖了又抖,最後猛地轉身,拉着方如輝就往外走,嘴裡喋喋不休地叨唸道:“如輝哥哥,我們快走,你以後不要和他待在一起,他已經無恥到沒救的地步了,你會被他帶壞的!”
靳衍痕哈哈大笑起來,下一刻立馬樂極生悲。樓辰一把將某人的腦袋推得歪到一邊,對上那雙故作委屈的桃花眼,樓辰不禁好笑,“我們現在是殺人嫌犯了,你倒是不緊張,還能作弄人。”
故意揉了揉剛纔被樓辰推過,一點也不疼的額角,靳衍痕撇撇嘴,哼道:“緊張什麼?我會查出真相的。”
樓辰想到了幾個月前,在洛水鎮,那時的靳衍痕,還在藏拙,一步一步指引着去曲凝雙去查案,這次,他是要拿自己的真本事了嗎?
樓辰發現,她好像……很期待呢!
——我是萌萌的查案分割線——
發生了命案,本來賓客盈門,座無虛席的悅然客棧現在清冷無比。上門的客人都被攔在了外面,掌櫃愁眉苦臉的站在櫃檯前,撥弄着算盤,心疼的算着這一晚上,損失了多少銀子,越算臉色越苦。真是無妄之災啊,廂房裡發生了命案,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以後的生意!
相較於掌櫃的愁苦,小二們就單純很多,不能進去後院,幾人都擠在大堂,好奇地盯着後院看,竊竊私語,尤其是午後發現屍體的小二,正一遍遍不知疲倦的說着當時觸目驚心的情況,說得口沫橫飛,衆人也聽得津津有味。
就在小二說了第十五遍,打算再解析一下自己當時的心情之時,悅然客棧裡呼啦啦走進一大羣人。
小二連忙回頭看去,只見爲首的,是一名紫衣錦袍的男子,眉目俊朗,一看就是富貴之人,在往後看去,小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那不是下午和死去的老人家一起來的三個人嗎?!這麼快就抓着人了?!
也不對啊,既然是犯人,怎麼還那麼鎮定,一派悠然的走進來,也沒見帶個鐐銬什麼的。
小二好奇不已,可惜一羣人沒有多做停留,穿過大堂,朝着後院走去。
陸齊是刑部的侍中郎,平日手裡就有不少案子,下午忽然被叫來處理這個案子的時候,還有些奇怪,悅然客棧屬於京門府衙管轄的範外,出了命案應該是府衙的人審理,結案將案卷上報刑部就行了。就算真是的大案要案,需要刑部出手,也是等到後面府衙處理不了了,再移交刑部,怎麼這才案發一個多時辰,就把案子丟到他這裡了?!
心裡再納悶,接了案子也只能認命地查案,陸齊帶了幾個得力的捕快和經驗老道的仵作,在了悅然客棧。
陸齊在刑部裡官職算不得高,但是他查案斷案的能力卻是很強的,不然也不會到三十出頭,就爬到了侍中郎的位置。
雖然之前京門衙門的仵作已驗過一回屍體了,陸齊還是十分謹慎地讓自己手下的仵作再驗一次,他非常看中驗屍的結果,這是破案最關鍵的一環,細小之處都不能遺漏。
他手裡最受重用的廖進,阿七和趙西城正在廂房裡查驗,院外忽然傳聲喧鬧之聲。
陸齊皺起眉頭,悅然客棧不是暫時封了嗎?怎麼還有這麼多人?!
陸齊心下微惱,打算出去一看究竟,廖進同他一起走了出去,盡責的守住廂房大門,沒有跟着他一起迎出去。
陸齊看到進來的一行人時,心頭猛然一跳,忽然明白這個案子只怕不簡單,難怪第一時間丟給了刑部。
走在前面的,是景王殿下,一向不可一世的黃修只能諾諾地跟在身後,他甚至還看到了澹臺家的那位威武小將軍?!這案子……難道和澹臺家還有關係?
再往後看,是幾個不認識的年輕男女,走在最後的,居然還有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這羣到底是什麼人啊?
陸齊雖然不滿這一羣人就這樣衝到案發之地,卻也知道自己一個小小侍中,在景王面前,還沒有他說話的餘地。
大步迎上前去,陸齊朝着景王躬身行禮道:“參見景王殿下。”之後又朝着黃修和予弦作揖:“黃大人,澹臺將軍。”
白霄擺擺手,免了他的禮數,問道:“查得如何?”
陸齊站直身,臉上依舊恭敬,聲音洪亮,公事公辦地回稟道:“回殿下,已經基本查實,死者是被人殺害的,作案的時間大約在未時到申時之間,屋裡並沒有太多打鬥的痕跡,死者身上除了致命傷之外,沒有其他傷口,要麼是兇手武功很高強,要麼就是熟人所爲,趁其不備,一擊即中。”
就這樣?沒了?等了半天沒有下文,靳衍痕只能開口問道:“兇手有沒有留下什麼痕跡?”
陸齊看了景王身後這個年輕俊秀的年輕人一眼,不知道是有所顧慮還是時間太匆忙,真的還沒查到,陸齊沉聲說道:“沒有。”
從進入客棧,知道這裡就是案發現場開始,曲凝雙一直處在亢奮之中,聽到陸齊的話,不禁又是好奇又是心急,急道:“不可能,只要出現過,必定會留下痕跡,更何況兇手還殺了人,怎麼可能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說完,曲凝雙又馬上轉過頭,看向樓辰,有忐忑又有些激動地問道:“我說的對不對?”
樓辰又一次深刻地感受到,曲凝雙對她母親,是真的非常崇拜,母親確實曾經說過“凡走過必留下痕跡”的理論,想不到隔了一個國度,曲凝雙居然還能知道,記起之前,曲凝雙也說過好幾次母親和小姨的至理名言,樓辰感動於她的用心和執着。
樓辰點了點頭,回道:“對。”
因爲她的肯定,曲凝雙雙眸立刻明亮起來,好滴得了什麼天大的褒獎,那種熱情讓人動容也讓她欽佩。樓辰決定,把母親說的話,複述一遍給這個可愛又執着的女子聽,相信對她必有啓發和幫助。
樓辰將曲凝雙拉到身邊,認真又詳細地解釋道:“凡兩個物體接觸,會產生轉移現象。即會帶走一些東西,亦會留下一些東西。兇手作案,他站過的所有角落,他碰過的所有器物,他的腳印,他的頭髮、血液,衣服上的碎布,刮花的桌面,在死者身上留下的傷痕等等,不管他多麼小心,只要他來過,現場必定會留下痕跡證據。這些證據,不會被忘記,不會做僞證,不會有差錯,會被破壞但不會消失,它是事實存在的證據,是指證兇手的沉默證人。”
樓辰的記憶力好,幾乎是一字不差的轉述了卓晴的話,聲音不大,語速很慢,語句簡練,細聽之下,這些話的遣詞造句,又好似和普通人不一樣,聽得在場的人全都愣住了。尤其是曲凝雙,呼吸都急促了起來,腦子有些發暈,懵了一陣之後,忽然尖叫道:“不行不行,我要記下來!你再說一遍!等等,我去找紙筆!”
說完就真的丟下一羣人,風一般的衝了出去。
和曲凝雙同樣激動的,其實還有一個人,陸齊。查案這麼多年,憑藉着經驗和多年的總結,心裡也有些類似的想法,和這青衣女子所說的不謀而合,但是因爲太過零散,又不知如何歸結,只能模模糊糊的存在於腦子裡。現在被女子用這般簡練又準確的話語說出來,簡直就是醍醐灌頂,讓他受益良多。
陸齊看向樓辰,目光灼灼,也顧不得還有景王在場,急道:“敢問姑娘是何許人?”
樓辰是打算將自己所知的東西慢慢教給曲凝雙,卻不打算理會其他人,這人眼中灼熱的求知光芒,她在母親身邊的時候,看過很多次。
樓辰目中無人的功力之強,靳衍痕是見過的,即使陸齊的目光,都快燒起來了,樓辰還能事不關己的站在那,一身的清冷風姿,看得人恨得牙癢癢。
雖然如此,靳衍痕也不想樓辰被人用這樣熱烈的目光追逐了,快走進步,迎上陸齊,不着痕跡的將樓辰等在身後,靳衍痕忽視他眼中的怒色,笑道:“我和她正是黃大人所說的最後兩個見到死者,與死者在廂房中待了一個時辰的人,我叫靳衍痕,這次來這樣,是爲了和你們協同查案。”
原來對樓辰的好奇和對靳衍痕不識趣的怒意,瞬間被驚訝取代:“這怎麼可以?!”
嫌犯?!他雖然之前也起了向女子討教的心思,但是嫌犯協同查案,簡直聞所未聞!
沒有人回答他的質疑,陸齊心中急怒,不敢置信的看向黃修,“大人?”
被陸齊一雙虎目死死地盯着,黃修也渾身不自在,但這時又不是他的主意,憑讓他背黑鍋?黃修朝着景王的方向使了個眼色,一副我也無能爲力的樣子,說道:“景王已經準了。”
簡單的一句話已經說明一切,陸齊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愣頭青,這時候衝上去理論無疑是找死。黃修想把他當槍使,也要看他願不願意。陸齊暗暗咬了咬牙根,臉色陰沉,卻也沒再多說一句。
陸齊這番表現,倒是讓靳衍痕對他有了幾分欣賞,看起來像是個有勇有謀,靳衍痕笑道:“你可以派人跟着我們,發現線索和證物的時候,也好有個見證。”
這還用你說?!陸齊懶得理他。心裡也暗自盤算起來,反正事已至此,能和那女子一起查案也不錯,或許還能從她那裡打聽到別的查案技巧也一定。
這時,一個風風火火地身影又跑了回來,手裡還真的拿着紙筆,曲凝雙衝到樓辰面前,“樓辰,剛纔的話,能不能再說一遍?!”
樓辰擡眸,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曲凝雙立刻閉上嘴,訕訕地笑了笑,討好地說道:“回去再說回去再說……”將紙筆小小的抓着手裡,一向任意妄爲的曲大小姐異常乖巧的跟在樓辰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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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一邊和男盆友一起查案,一邊教導小雙兒,也是不錯的~
十五點,我沒有騙你們哦~晚上繼續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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