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未到辰時,天剛亮,曉劍山莊門口,已經站了一行人。方沢獨自牽着幾匹駿馬,等在一幫。他雖然心急,卻也不是莽撞之人,等着前方几人話別,其餘的精兵,全都等待松樹林中。
邢幕和邢二叔一身孝衣,身後站着二十個高壯的藍衣男子,邢幕臉色蒼白,雙方微紅,一看就是一夜未睡的樣子,他走下臺階,朝着靳衍痕走去。
兩人對面而立,邢幕從腰間掏出一塊嬰兒巴掌大小的令牌,遞到靳衍痕面前。
靳衍痕看着那塊赤金令牌,沒有接,“這是?”
“曉劍山莊的令牌,凡我山莊產業,公子都可以號令,還有這二十人,是山莊培養多年的死士,可保護公子安全。公子有何吩咐,可傳書與我,曉劍山莊必定全力相助公子。”
靳衍痕心中驚駭,就算邢松柏在世時,也未曾給過這樣的承諾,更沒有要動用山莊的力量全力相助的意思,邢幕爲什麼……
靳衍痕想不明白,邢幕伸出去的手,卻一直沒有收回來,靳衍痕劍眉微蹙,只思考了一瞬,便伸手接過了令牌。他實在太弱,任何助力,他都需要,都不想放過。深深看了邢幕一眼,靳衍痕拱手一揖,認真地說道:“多謝邢莊主。”
邢幕點了點頭,目光在樓辰身上停留了片刻,轉身回了山莊。
曲凝雙微微側頭,在方如輝耳邊小聲嘀咕道:“邢幕這是怎麼回事?”
方如輝搖頭,久久纔回道:“可能是故去的邢莊主留了信吧。”
曉劍山莊中所有人都是這樣認爲的,就連邢二叔也追着邢幕問道:“大哥信裡囑咐你的?”
邢幕冷聲回道:“沒有。”
邢二叔心中好奇,若真是大哥交待了,邢幕沒必要否認,若不是,他又爲何做出今天這一番舉動?邢二叔想不通,便問了出來:“那你爲什麼要幫靳衍痕?”
邢幕腳步頓了一下,若是信中真的囑咐自己全力幫助靳衍痕,他倒未必會願意,那封信裡,只有寥寥數字,直說山莊之後就交給他,囑咐他不必理會靳氏那些人,不要縛手縛腳,讓他活得肆意些……
邢幕搖搖頭,回道:“他那些未了的心願,我幫他完成就是了,反正,我也沒有什麼可牽掛的人了。”既然父親想幫他,樓辰也想幫他,那自己,便幫他吧。最壞也不過是死。
邢二叔一時語塞,想勸他幾句,又不知道說什麼,最後只能哀嘆一聲。
山莊外,靳衍痕緊緊握着令牌,出了一會神,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片刻後,他便將令牌收好,臉上神色如常,拿着一件寬大的披風和一塊麪巾走到樓辰面前,將面斤遞給她,“帶上。”
樓辰楞個一下,還是接了過來。皇城中,不少世家小姐出門,是會帶薄紗斗笠或輕絲面紗的,樓辰以往從不帶這些東西。
手指輕輕摩挲略顯厚實的布料,樓辰看着靳衍痕,等着他解釋。
靳衍痕咧嘴一笑,將披風披在樓辰身上,一邊幫她繫帶子,一邊說道:“你大概很少在大雪天裡策馬,雪天並不好走,馬跑得雖沒有夏天時快,但是冷風卻還是很割人的,雪渣子也會不時落到臉上,這樣一路疾行,到了京都,你這張漂亮的臉怕是要毀了,帶上面斤會好些。”
樓辰難得的沒有躲開靳衍痕,站在原地讓他張羅,只是微微挑眉,原來如此,她只知道在沙漠戈壁中行走,要做好防護,雪天想來也是如此吧。樓辰點了點頭,將面巾繫好。
靳衍痕給她選了白色的披風和麪巾,如此穿戴好,墨發白衣,端得是美人傾城,即使只有一雙冷眸露在外面,也讓周圍的一切失了顏色,靳衍痕滿意地點點頭,笑道:“白色,配你。”
曲凝雙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嘖嘖嘆道:“如輝哥哥,阿痕這是怎麼了?獻殷勤也獻得太明顯了吧,看得我都受不了了。”
方如輝只當沒聽見她的話,將一條淺紫色面巾地給她,說道:“帶好。”
“哦。”曲凝雙接過面巾,一邊帶上,一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人靳衍痕和樓辰的方向,嘴裡連連說着狗腿,看得津津有味。自然沒有注意,方如輝無奈地搖了搖頭,認命的將披風披在她肩上。
靳茹也穿戴好了,一早上了一句話也沒說,自從昨天聽到了靳衍痕說,到京都要去見故人開始,她就一直魂不守舍。
待幾人收拾好了,方沢才低聲問道:“樓姑娘,可以出發了嗎?”
“嗯,走吧。”
一行幾人,加上曉劍山莊那二十名死士,朝着京都的方向奔去。
方沢這次是做足了準備的,幾百精兵,在前面探路,若是遇上路障或路橋坍塌,都立刻解決,不耽誤一點行程。天矇矇亮就出發,天擦黑才下馬休息,好在中途也未在遇到雨雪,一行人緊趕慢趕,終於在第四日傍晚,趕到了燎越京都。
方沢帶着幾人從西門進入京都,剛剛走近城門,就看到幾名黑衣人等在那裡,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錦袍公子,正是澹臺家的大公子,澹臺儒閔。
方沢看清來人,心中一喜同時也鬆了一口氣,連忙策馬上前,“公子。”
予弦點頭,一眼便看到了一身青衣白襖的樓辰,白巾遮面,一雙冷眸依舊奪目,予弦低聲說道:“一路辛苦。”
樓辰點了點頭,予弦今天穿着一襲明藍錦袍,袖口和衣襟都繡着祥雲紅紋,襯得他高大俊朗,滿身貴氣。可惜那臉色看起來卻不比他們這些連日趕路的人好多少,可見,澹臺夜冽的毒兇險異常。
靳衍痕解開面巾,對着予弦微微拱手,笑道:“予弦公子,別來無恙。”
予弦看了他一眼,只見他面色紅潤,眉宇間絲毫不見疲色,不僅暗暗驚奇。
他自然不知道靳衍痕因爲體內內力多得用不完,這幾日趕路,其他人是累得不行了,他卻還神采奕奕。
予弦都等到城門來了,可見事情緊急,樓辰也解了面巾,對靳衍痕說道:“我先去將軍府看看……”
靳衍痕點點,“讓如輝陪你去,我們在城中尋個客棧先住下。”
樓辰沒想到靳衍痕什麼好說話,若是平時,他想必是會跟過去的。
此刻救人要緊,樓辰也沒細想,便和方如輝跟着予弦去了將軍府。
澹臺一族,世代都是將軍,到了這一代,就更得皇上倚重,手握重兵,燎越半數以上的兵力,幾乎都掌握在澹臺家手裡。所以澹臺將軍府,比起其他京都中其他府邸來,不僅恢弘大氣許多,還有精兵駐守。
予弦帶着兩人進了將軍府,不少痕跡的看了兩人一眼。
將軍府內,守衛森嚴,十人一組的精兵,個個手持兵器,不時從身邊經過,方如輝目不斜視,還算鎮定,樓辰就顯得太……愜意了。
予弦對樓辰越發好奇,雖然他知道,樓辰絕對不是膽小之人,身份可能也很最尊貴,可是他沒想到,面對這樣戒備森嚴,可以說處處都露着戾氣的將軍府,她竟然從容到愜意的如此地步。
這實在是不能怪樓辰,樓辰對將軍府的氣氛,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只覺得無比親切。
夙家的將軍府裡,還有校場,經常能聽到練兵之聲,戰鼓雷動,這裡的氣氛和夙家比起來,已經寬鬆很多了。
既然在予弦的帶領之下,走進了一座院落,剛剛走進去,樓辰和方如何就立刻問道了一股濃重的藥味,想到這裡應該就是四公子的院落了。
和普通給病人養病的院子不一樣,這院落里人來人往,一點也不清淨,予弦臉色一黑,怒道:“你們幹什麼?”
“大公子。”一名管事一般的人連忙走上前來,小聲解釋道:“是、是老爺吩咐的,說明日要帶四公子去求醫,讓小的們收拾好。”
予弦臉色更差了,冷聲說道:“夜冽那個樣子,哪裡還能隨意搬動?”
管事顯然很是懼怕予弦,但又不敢不解釋,急道:“可是……可是城中名醫和公衆御醫都說,無能爲力,老爺說、說也只能孤注一擲……”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就被予弦冷呵一聲:
“混賬!”
管事驚若寒蟬,一句話也不敢回。
樓辰微微皺眉,冷聲說道:“先帶我去看看,若能治便治,不能,也不耽誤明日求診。”
予弦深吸了一口氣,壓下胸中怒意,“嗯”了一聲,準備帶着兩人往屋裡走。
“閔兒。”
一聲輕柔的女聲自幾人身後傳來。
樓辰回頭看去,只見大門處又進來幾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四十出頭的華服女子,她面容秀麗,嘴角含笑,看上去溫柔慈愛,與這將軍府的氣氛不太相符。
“母親。”予弦迎了上去,語氣恭敬。
“見過大公子。”
華服夫人身邊,一名女子上前一步,欠身行禮,鵝黃宮裝,襯得她明媚動人,那行禮的姿態,優雅端麗。曉是樓辰見過不少世家千金,也不得不讚一句,眼前這位姑娘,姿態儀容無一不美,簡直是閨閣女子的典範。
予弦眉間閃一抹異色,微微點頭,禮貌又疏離的回道:“韓小姐無需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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