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爲是靳衍痕或者邢幕過來找她,樓辰只是斂下脣角,微微皺了皺眉。但片刻過後,當她辨別出那道灼灼的目光來自於溪對岸的時候,樓辰的臉色更冷了,冰冷的聲音也附上了寒霜。
“看夠了嗎?”
說話間,樓辰也看向那道視線所在之處。
溪流對岸的樹木要比這邊繁茂些,雖然葉子落盡,蒼勁的樹幹在月色之下依舊落下了一大片陰影。
在那片暗色裡,一道人影正蹲在溪水邊,看身形是個男子。他一身黑衣,手臂卻暴露在外,上面滿是殷紅血跡,但看不到傷口。樓辰猜測,他只怕是傷了肩膀,血止不住,纔會順着手臂流下來。
男子藏身在樹木暗影之中,看不清面容,但並不妨礙樓辰感受那雙眸光沉沉,暗藏鋒芒的眼始終盯着自己。他雖然半蹲着,還受了傷,卻一點也不弱勢。那副蓄勢待發的樣子,就好似一隻猛獸正盯着它的獵物,不知何時,便會撲過來。
樓辰眯了眯眼,始終沒有避開男子的目光,因爲她從不覺得自己會是獵物。
兩人就這樣對視着,誰都沒有動,耳邊只能聽到潺潺的水流之聲。
樓辰正思考着是要繼續按兵不動還是先發制人之時,男子身後忽然傳來動靜,兩個同樣一身黑衣的男子朝着這邊跑了過來,兩人在男子身後站定,還未說話,男子已站起身。
“走。”
夜深人靜,這一聲壓得極低,利落又冷酷的男聲,居然毫無障礙地直接傳入樓辰耳朵裡。
三人的輕功都極好,眨眼的功夫,便已閃出很遠。
樓辰微微眯眼,心中有些疑惑,幾人半夜出現在此,是敵是友?又或者只是陌路人?
就在樓辰愣神的時候,只聽到“咻”的一聲破空之聲傳來,那凌厲的殺氣,就連站在溪對岸的樓辰都深刻感受到了。
男子快速地往旁邊一偏,利箭狠狠地扎入他身後的枯木之中,只留下半截箭身留在外面。
樓辰眼力極好,又常年出入將軍府,只需一眼便知道,那不是普通的箭,而是弩箭,比長箭速度更快,更靈活。
這一箭過後,接連又有七八隻箭射了過來,皆被男子三人擋掉了。
黑暗又衝過來七八名黑衣人,其中兩人手裡拿着正是短弩,其他人手裡的兵器五花八門,目標卻很一致,皆是攻向男子三人。
兩方人一路打鬥,竟越來越靠近溪邊。男子這邊的人數雖然少,但個個武藝高超,尤其是那男子,出招利落,內力深厚,身上的殺氣很盛,就算被人圍攻也未露敗跡。
兩名拿着弓弩的黑衣人一直站在外圍不時放冷箭,其中一名黑衣人似乎發現站立在溪水另一邊的樓辰,眼中閃過冷戾之色,舉起手裡的弩對準樓辰。
樓辰輕哼一聲,正打算閃身躲過即將射過來的弩箭,卻看到之前被兩人圍攻的男子忽然向前一躍,一劍斬向拿着弓弩的黑衣人,黑衣人大驚,慌忙躲閃,自然也沒有能力再對樓辰動手。
“走。”依舊是那樣冷冽低沉的聲音,樓辰卻知道,這聲“走”,是對自己說的。
樓辰眉頭微皺,這兩夥人均是一身黑衣,出手皆是犀利狠辣,她沒辦法分辨他們的身份,想到樹林裡的幾個人,樓辰決定,還是先離開爲好。
樓辰下了決定之後,便不會再猶豫,轉身提氣一躍,朝來時的路跑去。
男子回頭看了一眼,正巧看到那抹天青色的身影竟然在呼吸間,已閃出七八丈遠,飛快地消失在眼前。男子眼神微閃,一時分神差點被弩箭射中,不得不收斂心思,全力對敵。
樓辰運足了輕功,回來比去時所用時間少了很多,她也沒刻意放輕動作,所以在她離火堆十幾丈遠的時候,靳衍痕和邢幕都聽到動靜,同時醒了過去。
兩人警覺地看向來人,看清竟是樓辰之後,兩人立刻迎了上去。
“怎麼了?辰兒?”
“樓姑娘?”
樓辰自然不會瞞他們,回來火堆旁,一邊解開幾人拴馬的繮繩,一邊說道:“溪邊有兩批人在纏鬥,都穿着黑衣,身份不明。我們先離開這裡,以免殃及池魚。”
能讓樓辰這般緊急地奔回來了,那些人的武功必定不弱,想到自己這一行人的實力,靳衍痕和邢幕的臉色皆沉了下來,同時說道:“好。”
方如輝和李叔半夜被人叫了起來,雖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但看三人臉色凝重,都知道必定是棘手之事,也沒多問。方如輝動作迅速地上了馬車,李叔立刻駕着馬車朝着官道的方向跑去。
邢幕在前面帶路,樓辰上了馬卻發現靳衍痕沒有跟上,回頭看去,便看到那人正在將幾乎熄滅的火堆用細沙覆蓋了起來,同時細心地將地上的腳印抹去。
靳衍痕收拾好幾人留宿的痕跡之後,立刻翻身上馬,擡起頭來正對上樓辰清冷的目光,對她咧嘴一笑。樓辰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兩人都沒有說話,追着馬車的方向跑去。
幾人跑出小半個時辰,沒發現有人追過來,提着的心剛放下來一些,便聽到背後傳來一串奔騰的馬蹄聲。雖然還離得很遠,以樓辰和邢幕的內力,已聽得足夠清楚。
他們這一行騎的都是普通馬匹,在夜間趕路已是勉強,再加上還拖着馬車,不出片刻,定然會被趕上。雖然還不清楚過來的是什麼人,他們卻也不想與之對上。
靳衍痕擡眼看了看周圍,不似之前的樹林,官道兩旁盡是密密麻麻的灌木林叢,夜色下看去,黑漆漆的一大片,靳衍痕低聲叫道:“到那裡躲一躲。”說着便率先騎馬朝着那片灌木叢而去。
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急,幾人一時也想不出其它辦法,只能調轉馬頭,跟着靳衍痕進了灌木叢。
灌木差不多有一人高,再加上暮色掩蓋,馬車藏於其中並不顯眼,若不注意看,絕對發現不了。幾人也不敢再往深處走,怕樹叢搖曳反而讓人看出異樣。
方如輝和李叔躲在馬車裡。靳衍痕、樓辰和邢幕則牽着馬,站在離官道五六丈的樹叢之中,一邊安撫馬匹,一邊觀察官道上的情況,。
不一會,果然看到三匹馬從遠處飛奔而來,馬速極快,彷彿黑色的閃電穿梭於夜色之中。
看到幾人的速度,邢幕倒是放下心來,快馬狂奔他們根本不會注意到有人藏與官道兩旁吧。
可惜事情並未如邢幕所料,就在快馬幾乎跑過去的時候,不知爲什麼,領頭之人忽然勒馬,駿馬長嘶一聲,停了下來。緊跟在後面的兩人也急忙勒緊繮繩,卻還是跑出了兩三丈才停下來。
躲在樹叢中的幾人皆是一驚,卻也不敢妄動。
那人只是停下馬,扭頭看向樹叢,目光之精準,好似早就看清他們藏身之處。
那道目光……
是他?
樓辰暗暗心驚,這人好生敏銳,這樣也逃不過他的眼睛嗎?
靳衍痕與邢幕的手,都已經搭在了長劍上,樓辰倒沒有這般緊張,她並不認爲這人會對他們動手。如果他要害她,之前也不會叫她走。那他此刻停在這,又是爲什麼呢?
之前隔着溪流,現在隔着樹叢,兩人依舊冷眼相對,高大的駿馬上,男子身姿挺拔,只是夜風中,夾雜的血腥味濃郁了不少。
男子忽然回過頭,看樣子像是要策馬離開。
“等等。”
清冷若玉的聲音帶着涼意,男子不自覺的再次勒住繮繩,回頭看去,只見一抹流光朝着自己飛過來,男子沒有多想,擡手穩穩地接住。低頭一看,一個雪白的瓷瓶躺在手心。
男子眼中劃過一抹詫異,又看了那隱身於夜色中的人影一眼,將瓷瓶收入懷裡。這次沒再遲疑,男子用力踢了一下馬肚子,馬兒吃痛,如離弦之箭般向前飛奔而去。兩名黑衣人也立刻跟上。
直到三騎消失在夜色之中,靳衍痕才鬆開握劍的手,“辰兒認識那人?”清朗的聲音裡,絲毫不見之前的緊張,反而帶着幾分懶散,就好像只是隨口一問。
樓辰搖頭,“還一個人情。”
說完樓辰也沒有繼續解釋的意思,牽着馬慢慢走出樹叢。
危機暫時解除,但周圍都是密林,低矮的灌木叢也不適合讓人夜宿休息,邢幕說道:“天快亮了,趕到下個鎮子再休息吧。”
“好。”
幾人趕了一夜的路,終於在辰時趕到了下一個城鎮。
夜間趕路,不管是馬匹還是人,都更加疲憊,靳衍痕看了一眼身邊幾人略顯憔悴的臉色,說道:“昨夜折騰了一宿,大家都很累了,不如在這鎮上休整一日再走吧?”
他知道,這話只能他說,他身上的毒,多拖一天,便多一分危險。他們一行本就是爲了趕往陵城爲他求藥,自然不會有人提出要休息耽擱行程。
幾人委實累了,尤其是方如輝和李叔,骨頭都快散了。靳衍痕說完之後,大家都沒有意見,樓辰也沒多說什麼,於是,一行人便在鎮上多留了一日。
若是靳衍痕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打死他也不會在這鎮上多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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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們肯定看上了這高大上的男配,但是我家辰兒是“只選對的,不選貴的”,所以,痕痕留給辰兒,男配留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