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素扶着墨淵的肩膀,踮起腳尖,看了一眼中央的玉棺,倏地睜大眼,驚道:“天啊……”
夙素原本以爲,摘“星空”作穴,伴靈草而眠,以白玉爲棺的主人,應該是一位比墨桑前輩更加美豔,超越人間姿容的絕色女子。就算不是女子,也可能是墨家前祖,宛若謫仙,俊得一塌糊塗,讓人多看一眼都覺得是詆譭的出世高人,但是她萬萬沒想到,裡面躺着的,是一隻……白狐?!
這隻白狐體型很大,像只成年公狼大小,它側着身子,躺在棺內,瑩潤的白玉與它堪比冰雪的皮毛相比,瞬間黯然失色。它靈眸狹長,即使此刻閉着眼,也透着妖媚,那股妖冶之氣卻絕不柔弱,反而帶着懾人與狷狂,它就像是從蠻荒而來的兇獸,只是慵懶的躺着,就讓看着它的人感覺到徹骨的冰寒席捲全身,血液都爲之凝固,整個人動彈不得。
夙素的目光落到那隻白狐的耳朵上,不禁愣了一下,兩撮黑毛實在太眼熟了。也正在這時,懷裡的小傢伙像是有所感應一般,從衣襟裡探出頭來,兩隻小爪子抓着夙素的領口,不知道是不是怕又被旁邊的墨淵抓走,它只露出一個頭,小小的一坨,溼漉漉的眼睛好奇地盯着玉棺之內白狐,小耳朵微微抖動着,耳朵上那兩小撮黑毛就這樣在夙素眼前晃來晃去。
夙素挑了挑眉,在心裡嘀咕,芭蕉,你長大了,也會變成這樣邪魅狷狂嗎?!
被芭蕉這一打岔,渾身不能動彈的感覺完全消失,夙素長出了一口氣,看着身邊同樣站得僵硬的墨淵,小聲問道:“這是銀狐嗎?”
墨淵仍是盯着玉棺,眼神有些渙散,夙素用力地抓緊了兩人交握的手,墨淵才似清醒過來一般,轉頭看向夙素,夙素又問了一次,“玉棺裡的是銀狐嗎?”
墨淵久久纔回道:“是吧。”
夙素還想再問,一直乖巧地窩在她懷裡的芭蕉居然一躍而上,竄進了玉棺之中,夙素大驚:“芭蕉!”
芭蕉進了玉棺,竄到白狐身邊,伸出小舌頭,一下一下舔吮着白狐的鼻尖和眼睛,那一番孺慕之情看得想上前把芭蕉抓回來的夙素停下了腳步,安靜地注視着石棺裡那一大一小的銀狐。
芭蕉舔了一會兒,發現白狐完全沒有迴應,像是有些心焦,它開始在石棺裡亂竄亂蹦,白狐柔順的毛皮都被它踩得亂七八糟,慘不忍睹,夙素忍不住叫道:“芭蕉,你快回來吧……”對逝者不敬,是不好的……
一向還算聽話的芭蕉,這次卻完全不管夙素的呼喚,一個勁地折騰,還用爪子去抓白狐的腹部,小傢伙的爪子確實鋒利,撓了幾下之後,白狐雪白的毛上,開始滲出鮮紅色的液體。
夙素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按照墨淵的說法,禁地已經百年來沒有人進來過了,那麼這隻白狐的屍體,存放在這最少也有上百年,屍身不腐就算了,身體裡的血居然鮮紅欲滴,這……太不可思議了!就在夙素暗自驚歎的時候,更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白狐腹部的血根本止不住,一直往外流,鮮血瞬間染紅了整個玉棺,在那方小小的玉棺之中,白狐依舊保持着之前的姿態,安靜的躺着,即使毛髮散亂,身上那股妖冶之氣也絲毫不減,館內紅得刺目,白得驚心,夙素整個人都看傻了。芭蕉……這是破壞了人家的屍身嗎!
芭蕉趴在白狐是脖子上,看着周圍的鮮血,眼中又一絲迷茫和驚慌,下一刻,那小小地身影倏地一下竄出了石棺,撲向夙素,夙素也打算上去接住它,豈料腳下的石磚居然動了起來,一塊塊迅速往下落。
墨淵眼疾手快,拉着夙素往後急退三四丈,避開了石磚下落的地方。
石磚並沒有全部塌陷,只是玉棺前面五尺見方的地方,開了一個小洞,原本沿着玉棺四周流淌的水全都流進了那個洞裡。洞口往下,居然鋪設了石階,水嘩啦啦地流淌,聽到聲音,那個洞可不淺。
原本趴在玉棺上的芭蕉眼前一亮,往下一躍就衝進了洞口,在水裡蹦蹦跳跳,很是活躍的樣子。
夙素拉着墨淵往前走了幾步,站在洞口,看着那小傢伙興奮的身影,沒再像往常一樣喚它回來,只是低聲問道:“銀狐在你們墨家,有什麼記載嗎?”
墨淵也盯着在水中活蹦亂跳的芭蕉,眉頭微蹙,回道:“有,根據記載,銀狐本是這座冰島的物種,墨家在兩千多年前移居此處,當時先祖身邊,就有一隻銀狐,古籍中對那隻銀狐的記載很少,只說它與族長形影不離,並且能製造幻象迷惑世人,後來先祖仙逝,那隻銀狐就失蹤了,從那以後,雪山上的銀狐數量也越來越稀少,近百年來,已經很少有人見過銀狐了。”
夙素一怔,她猜到銀狐和墨家直接,應該是有淵源的,只是沒想到,銀狐居然是墨家先祖的靈寵。這個禁地說不定就是墨家先祖多設,那麼這隻銀狐,會是兩千多年前那一隻嗎?!如果是這樣,那黑洞下方,有沒有可能,就是原本靈石存放之地了?
不管怎樣,總是一線希望,夙素很是興奮,拉着墨淵就像往裡鑽,“我們快下去看看吧!”
墨淵反手又將她拉了回來,眸光深邃,臉色凝重地說道:“這個黑洞和我們之前遇到的通道、暗室都不同,或許是生機,或許就是死地。”
夙素怎麼會不知道墨淵心中的矛盾,將兩人交握的手舉起來晃了晃,夙素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說,你要相信我們兩個雙劍合璧的力量啊,不闖一闖,怎麼知道不行!”
墨淵看着兩人交握着的手,眉頭蹙得更緊了,夙素知道自己的遊說失敗了,收了臉上的笑意,嘆道:“墨淵,改天逆命的力量,我們必須要拿到!反正破不了這些機關,我們最後也是要死在這的!”如果說之前靈石還是墨家的事,和她無關,那麼現在,那力量關係到墨淵的壽命,也關係着墨白叔叔一家的壽命,這就與她有關了。
夙素最後一句話,說服了墨淵,墨淵妥協,牽着她一起走進了洞口。
洞內並非漆黑一片,進到裡面夙素才發現,那石階居然也是白玉所制,周圍的牆面上,也鑲嵌着夜光石,路並不難走,最要命的,是那些看起來無害的冰水。水流一直不斷地往下衝刷,剛剛踩到那些水的時候,夙素整個人都跳了起來,“哇!這是什麼水啊,好冷!”真的好了,她長這麼大,都沒有這麼冷過,被水沖刷過的地方,就像是被無數的細針扎進骨頭裡似的。水明明只到腳踝,她卻冷得連頭皮都發麻了。
“從寒冰之眼流出的水,自然比普通的冰水要冷得多。”墨淵沒有她反應這麼大,只是眉頭也已經打成了死結。
“寒冰之眼?”夙素一邊跳腳,快速地往下走,一邊說話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是,我看之前的石室,石壁都是溫的,而且整個禁地也很暖和,我還以爲這座冰山下,用溫泉,你們引了地熱之力上來,保持禁地溫暖,想不到冰山下面,居然是更冷的寒冰之眼,那禁地裡爲什麼這麼暖?太奇怪了。”
墨淵看着身邊跳得像個兔子似的女孩,嘴角又一次不自覺的揚了起來,好聰明的姑娘,居然想到這裡有溫泉。墨淵低聲回道:“這座冰山之下,確實有溫泉。溫泉與寒冰之眼各佔一半,它們相互間不但沒有消融吞噬,反而越發極致,熱的更熱,冷的更冷,這也是這座冰島特別之處。”
夙素點點頭,下一刻,邀功似地笑道:“我懂了,就像八卦,一黑一白一陰一陽,冰山下那一寒一暖,也是相生相剋、相輔相成?”
夙素依舊笑得燦爛,只是她的脣色已經發烏,聲音也抖得厲害,墨淵嘴角的笑立刻化去,臉色黑了下來,“我揹你。”
墨淵半蹲下身子俯在她面前,夙素心裡一暖,用力拍了一下他沒有受傷的肩膀,笑道:“去,我又不是阿暖,有這麼弱不禁風麼!”墨淵不爲所動,直接動手拉她,夙素連忙回退一步,擡眼看去,看到前方不遠處,就有一個圓形的大石臺,夙素趕緊說道:“墨淵你看前面,快走快走,馬上到了!”
夙素說着就立刻用力拉着墨淵往前跑,圓臺確實不遠,墨淵也沒再堅持,很快,兩人都爬上了那個圓臺之上。
夙素如釋重負,在石臺上用力地蹦,讓腳上的血液活絡起來,一邊蹦,一邊嘀咕,“還好到了,再走一會兒我的腳都要結成冰塊了!”
好不容易緩過來了,腳雖然還有些麻,不過走起路來已經不像是走在針氈上的感覺,夙素終於有興趣觀察一下週圍。
冰水沿着石階流下來,全都匯聚到了這裡,可以說,這根本是一個大冰潭,而冰潭的中央就是這個圓臺,圓臺差不多是懸在冰潭之上。
圓臺不大,也就一丈見方,中央有個八卦的圖形,陰陽交匯的地方,是一個圓形的凹槽,墨淵正蹲在地上,撫摸着那個凹槽。
夙素也在他身邊蹲下,盯着凹槽看,問道:“這個大小,應該是放八卦盤的地方吧?不然我們試試。”
墨淵從懷裡拿出八卦盤,那絢麗的紫金色,在這滿是夜光石瑩綠光輝的房間裡,顯得格外的詭異,墨淵輕輕摩挲着八卦盤,卻久久沒有放入那個凹槽。
夙素想問他在猶豫什麼,忽然感覺到一股殺氣襲來,擡眼看去,就看到一個黑影從冰潭的另一邊一躍而起,衝上了圓臺。
夙素定睛一眼,那人竟是……
“澹臺將軍?你怎麼會在這裡?”夙素看向他剛纔出現的地方,才發現那裡居然還有一個暗道,因爲沒有夜光石照明,所以夙素一開始根本沒有發現,那麼澹臺封是早就潛伏在暗處,還是剛好從那裡逃出來?
澹臺封一身狼狽,身上沾滿了血跡和沙土,語氣森冷,“把八卦盤交出來,我也不想爲難你們這些小輩。”
夙素陡然一驚,他是來搶八卦盤的?夙素怒氣反笑:“八卦盤本就是墨家的東西,難不成你還想在墨家的禁地裡明搶人家的寶貝不成?!好歹你也是一代名將,做出這種事,你還有何面目在世間行走?!欺世盜名,恬不知恥!”
澹臺封任由夙素怒罵,眼神陰鷙,“罵夠了嗎?你們都死了就不會有人知道。”
一時間,殺氣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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