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很大。
草坪,很大。
可,無論,她再怎麼逆着風跑,那紙鳶始終還是拖垂在地上,飛不起來。
一如,她的心,好沉好沉,沉得快要讓自己無法呼吸一樣。
腳,好軟。
不知怎麼回事,或許被裙裾絆到了,也或許,腹中空空如也的她跑不動了。
她就這麼摔在了草坪上。
軟軟的草坪,摔下去其實不疼的。
但,她覺得好疼。這種疼,是從心底溢出的,如果能哭,是不是會比較幸福,可,她流不出淚來。
手,無力地握着線軸,那些絲線觸在指尖的傷口,卻帶不出更多的疼來。
終於麻木了嗎?
臉,埋在草裡,聞得到草的清香,還有,她自己心裡,愈來愈濃的悲傷。
“父親,我好沒用,我真的好沒用。我到底怎麼做,纔是對的呢?我所做的這一切,是不是真的不過是我的自以爲是,一廂情願?父親,我果然很笨……連紙鳶都放不上去……你在天上……還能聽到我說話嗎……我真的好想你……想讓紙鳶放得高高的,讓你聽得到我想說的話……我只是想讓王府好好的……我只是想這樣……我做的一切,或許……都是錯的……父親……父親……”
她的聲音愈漸斷斷續續,輕了下去,手裡的提線,也漸漸鬆去,那紙鳶卻驀地一提,彷彿被風吹起一般,難道,父親聽到了她的話嗎?
她說得不算很輕,因爲,離秋她們奉命候在樹林外,該是無人會來打擾的。
帶着驚喜擡起臉,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雙深黝的眸子,那眸子,有點點碎星閃耀,那麼亮,那麼黑。
是軒轅聿。
他穿着一身絳紫的袍子,俯下身,手裡握住她鬆開的線軸,凝着她,低聲:
“你想放紙鳶?”
她望着他,那日的噬吻猶在眼前,她下意識地想避開他,然,眸底有些霧氣就湮了上來,她用力地咬着貝齒,方把那些霧氣悉數地逼退下去。
不能哭。
她早沒有眼淚,寧願流血,也不要流淚。
流淚,只是懦弱的表現!
“起來,我教你怎麼放。”
他沒有自稱‘朕’,說出這句話,他握住線軸,長身玉立在如水的月華下。
她的手撐住草坪,她不該繼續這樣,跌倒了,只要站起來,一切都會好的。
正如現在,他說,他來教她放紙鳶。
忘記那日,她可以的。
有什麼不能忘,她的人都是他的,何況,不過是一個吻?
他瞧她起身,將線軸放到她的手中,指尖不小心相觸,他的手,很暖,不似以往的冰冷。
這份暖意,把她此時涼薄的心,一併的溫暖。
放紙鳶其實並不難,她沒有掌握要點,憑着想象,自然是放不起來的。
有他在,很快,那紙鳶就高高的放到了空中,她拿着線軸,逆風跑着,風吹在臉上,有些疼痛,而,他的話語,就這麼和煦地拂進她的耳中,不時指點她放飛過程中的不足之處。
她很聰明,他一提點,就能領悟,所以,到了後來,更多的時候,是他默默地隨她一起奔着,看那紙鳶高高地飄揚在一輪彎月的穹空。
她越奔越快,不自覺得地越奔越快,她似乎能覺到,父親就在那些繁星閃爍的雲層後看着她,依舊那樣慈藹,依舊那樣關愛地看着她。
他說過,只要跑得快,紙鳶就會藉着逆風的風力,放得越高,所以,她想讓紙鳶飛得更高啊。
固然,那紙鳶的圖案是不應景的。
手裡的線也越放越多。
“小心!”
耳邊旦聽得這一句話響時,她突然覺得撞到軟綿綿的一堵牆,措不及防地。
然後,那堵牆抱着她,她收不住步子,竟壓倒了那堵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