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禮節性地敬了夜帝、慕湮一樽酒後,就起駕回慈安宮。
水榭外,傳來絲竹的和鳴聲,而在彼時,慕湮撫琴時,這絲竹聲,是悄然停歇的。
而當曲樂再次響起時,並不能爲這場宴席添絲毫的氣氛。
因爲,這裡的氣氛,從剛剛開始,就變得僵滯。
哪怕,太后離開,氣氛,卻不會改變。
夕顏的眉心越來越顰緊,她的氣力幾乎都快怠盡,小腹疼痛,一陣一陣地抽疼,讓她愈來愈難耐。
軒轅聿和百里南,仍在說着話,好象約定三年後,再聚鹿鳴臺。
其餘的話,她聽得見,可再聽不清。
好難受。
甚至於,她有了想嘔吐的感覺。
原來,成爲他的女人,會讓人這麼難受!
難怪,母親不讓容嬤嬤繼續說下去。
然,就在這一刻,突然,軒轅聿站起身子:
“阿南,今日,朕甚是開心,多飲了幾杯,確實不勝酒力,暫先告退,明日,朕會親自於煙浩亭相送。”
這一句話,倒是清晰地落進夕顏的耳中,因爲,她的手臂順勢被軒轅聿一提,身子,不由自主地站起。
“聿,多加保重,今日即是餞行,明日,不必相送。你知道,朕是不喜歡離別的。”百里南頓了一頓,複道,“朕看鳳翔公主也十分疲倦,不如就這樣散了罷,明日一去,畢竟路途千里,十分辛苦。”
“國君,慕湮無礙的。”慕湮的聲音很輕,依然柔婉。
軒轅聿微微一笑,不再堅持。
夕顏的由身後的宮女攙扶,她藉着她們的力,才勉強步出殿外。
腿間越來越粘膩,和着抽痛,她的臉色若不是隱於面紗後,也是極不好的。
“娘娘!”宮女覺得手中一沉,不僅輕喚道。
軒轅聿本往雅閣外行去的步子稍滯了一滯,一滯間,百里南笑道:
“聿,看來醉妃今晚確比你更醉。”
軒轅聿返身,手臂一舒,夕顏輕巧的身子再被他抱於懷裡。
這一次,她沒有任何的輕微的掙扎,而是整個人蜷縮進他的懷裡,額際沁出更多的冷汗。
她不知道,是怎樣出的雅閣,只覺得,她需要一個依偎。
這一刻,容易她暫時的恣意一下。
只一下。
一下,就好。
她的鼻端聞到濃郁的薑湯味時,這一下,註定就是結束。
擡起的眸華,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個明黃的帳幔內。
或者,更確切的說,是置身在一人的懷中。
那人,她不用看,就知道是軒轅聿。
此刻,他端着一玉盞,盞裡,是熬得發黑泛着姜味的液體。
她別過臉,下意識地就想欠身躲出他的懷抱。
她不喜歡和他過分的接近,尤其,這種接近還帶着親密的意味。
哪怕,今天之後,她和他之間的關係,註定再做不到純粹。
他覺察到她又要躲,手驟然一收,語意淡漠冰冷:
“喝了它。”
夕顏顰了一下眉,即便是毒藥,他賜的,她能不喝麼?
“皇上——”
總是要說些什麼罷,然,被他打斷:
“喝了,你不會再痛。”
他還是說出這句話,他明白,她在怕什麼。
夕顏噤了聲,伸手想從軒轅聿手中接過那盞時,指尖卻不慎與他相觸,她縮了一下,他已不由分說,端起碗至她脣邊。
她眉心抒開,避不過,也罷。
就着他的手,她一氣將那盞飲盡時,很甜,甜中帶着濃郁的姜味。
不是太難喝。
一氣的喝下,小腹處,竟涌起一陣熱流。
見她喝完,他把那碗放至一旁,她這纔看到,這原是他的御輦。
惟有御輦內方會攏着銀碳。
很暖和,而此刻,她需要溫暖。
又陷入沉默,她該對他說一聲謝謝吧。
不論是父親出殯,還是方纔這碗帶着姜味的液體。
她總該說聲謝的。
哪怕,彼時在雅閣,她對他,有着厭惡。
而,無論任何情緒,都該不是絕對的。
不是嗎?
話語未出,御輦緩緩前行的速度,卻滯了一下,輦外,清晰地傳來李公公的聲音:
“陛下,姝美人染了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