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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寒在太監的引領下,大步向眉心宮而去。
不知爲何,他的腳步有些沉重,腦中不斷盤桓着那個名叫白流霜的女子的玉臉。那張臉是那樣素淨清麗,不帶一絲鉛華,尤其是那雙清眸,清澈的好似能倒映出他的心。
她望着他時,他感到他那顆清冷的心在漸漸回暖,空虛的情感似乎慢慢填充了起來,這讓他震撼。
這是他在面對着代眉嫵時,所沒有的感覺。看來,她果然如皇祖母和冰弟所說的,她是他以前愛着的女子。可是,令他疑感的是,他爲何會忘了她呢?
那日,他從昏迷中醒來,趴在他牀榻上哭泣的女子,是代眉嫵。
她穿着一身白色輕紗長衫,髮絲凌亂地披散着,一雙漂亮的眸子哭得紅紅的,細長的柳眉輕草着,哭得楚楚可恰,令人心疼。
他的頭有些痛,但是,他認識代眉嫵。
他記得她在那片桃花林裡的優美舞姿,記得他爲了娶她在父皇的殿門口跪了幾個時辰,他也記得他順利的將她娶到了府內,他更記得洞房之夜自己的期盼和激動,而後“…而後,他的記憶竟在掀開蓋頭那一刻中斷了。
窗外的寒梅開的正豔,淡粉嫩白,一陣陣暗香撲鼻,他酬忽然呆住了。
他記得他是在春天迎娶的代眉嫵,怎麼睡了一覺,就到了冬天?他竟然睡了一個冬天?
可是,事實並不是如此,而是他失去了一部分記憶。
那部分缺失的記憶裡,似乎有一個重要的人,可是他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他的侍衛們給他講了那段缺失的記憶裡所發生的一切,他卻覺得半信半疑。他們說他愛的不是代眉嫵,可是他卻明明記得,他在桃林中對她是多麼的鐘情,怎麼可能再去愛上別的女子?他們還告訴他代眉嫵逼走了他的王妃白流霜。
可是,很遺憾,他不記得這個女子。
他知道,他的祖母和冰弟還有他的侍衛不會騙他的,但是,因爲他忘記了,所以,從別人口中得來的事實總覺得難以置信。
他們說他曾經爲了白流霜身中寒毒,可是,他認真栓查了自己的身子,他根本就沒有中寨毒,他好的很。這個小小的破綻,讓他不再相信侍衛們說的話。
更讓他做決定留下代眉嫵的原因是,她說她懷了他的孩子。
或計別人說的都是對的,代眉嫵或許真的如他們所言那樣,但是,他卻不能置之不管。因爲她腹中的孩子,他只能暫時先將她保護起來。
眉心居很快到了,百里寒緩步走了進去。
內殿佈置的華麗溫馨,代眉嫵躺在牀榻上,室內繚繞着一陣淡淡的藥香,一個年老的御醫正在爲代眉嫵診脈。
百里寒掀開低垂的帳幔,看到了代眉嫵蒼白的玉臉。
百里寒不禁暗暗皺眉,都說女子懷孕後,會更加丰韻,爲何代眉嫵懷孕了,卻會如此削瘦呢?她的臉,比她在桃林中舞蹈那時,瘦了許多,臉色也是不正常的蒼白。
“蕭御醫,眉妃的身子到底是怎麼回事,怎會如此消瘦!”百里寒沉聲問道,目光寒冽地盯着跪倒在地的御醫。
那蕭御醫在百里寒冷冽的目光下打了一個寒戰,誠。誠恐地說道:“請皇上贖罪,依脈象來看,眉妃並沒病,就是身子弱了此。”
“什麼叫依脈象來看?”百里寒寒眸一眯,問道。
那年老的御醫抹了一把頭土的汗,說道:“請皇上恕老臣無能,老臣真的看不出眉妃得了什麼病,脈象也是正常的。眉妃或許是中了什麼妾,也說不定。老臣聽說江湖上有一位怪醫,專治這些怪病。”
“哦?怪醫?”百里寨修眉一挑,問道:“叫什麼名字?”
“據說叫無色!”蕭御醫輕聲說道。
他的確是不知道這個眉妃何以如此削瘦下去,只得怪自己無能。無色這個名字,他的確聽說過,但是,對這個怪醫的醫術並不是很推崇,要不是方纔眉妃提起,他還記不起要推薦此人。
“無色?好,你下去吧!”百里寒沉聲說道。
蕭御醫這才如釋重負,拿土藥囊,顫巍巍地走了。
“眉嫵,你現在覺得如何?”百里寒坐到牀邊凝眉同道。
代眉嫵在宮女的攙扶下,緩緩坐了起來,淺笑盈然地說道:‘皇上,臣妾不礙事。可能是懷孕的緣故吧,所以身子沒力氣。”
“皇上,您真的要去找那個什麼無色來爲臣妾瞧病嗎?代眉嫵試探着問道。
“不錯,那個無色,朕也是聽說過他的名頭的,這個人雖然亦正亦邪,但是醫術確實不錯,既然宮裡的御醫治不了你的病,讓他瞧瞧也無妨!”百里寒淡淡說道。
代眉嫵聞言,略略安心了些。她心裡清楚,她的病,只有無色能夠治得了。
去歲,無色給皇上研製了一種藥丸,據說是安神補氣,還能使容顏永駐的。她親眼見到皇上服下後,是如何的神清氣爽。當下心中癢癢,便從無色那裡偷了一些,一直帶在身上,忘記了服用。
前些日子,無意間再次發現,想到她有容顏永駐的作用,便忍不住吃了一顆。效果果然很好,她覺得自已整個人都容光煥發了起來。可是吃的服用久了,她便發現,這種藥似乎能讓人上癮,隔一段不吃,便覺得不舒服。而且,一旦停藥整個人便懨懨的,沒有精神。
最近,她手中偷來的藥已經用完了,只有再向無色索要一此,沒有別的法子,只能請無色進宮來爲他瞧病。所以,方纔,她纔在御醫面前無意提起了無色的名頭。
“皇上,今日您要留在此用膳嗎?代眉嫵巧笑嫣然地問道,綺在榻上,墨發披散,別有一腫嬌柔哀婉的美。
“不了,朕還有事,你歇着吧!”百里寒聲音低沉地說道,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不帶一絲留戀。她的美麗她的嬌柔她的哀怨一絲一毫也不能打動他的心口
原以爲忘記了白流霜的百里寒會對她動心,可是,每次看到他,她都覺得他的心不在這裡。他雖然對她還笤是不錯,但是,那無關乎情愛,只不過是一種責任,對她和她腹中胎兒的責任。
他的心依日不屬於她。所以,她要牢牢抓住這個孩子,一定不能讓腹中的孩兒出事。
代眉嫵一雙王手抓緊身下的被諉,雙眸迸發出崩潰的絕望。她嘶聲低語道:“百里寒,我一定會得到你的心的,一定會酬
玥國位處江南,春天一向來的早,但是,今年的春似乎來的特別的晚。
已經入了二月,還有飛雪在飄零,一粒一粒如沙粒一般的雪,細細無聲地飄着,讓人懷疑它隨時都會變成雨,但它終究還是雪,紛紛揚揚,一直下到地上一片薄薄的白,好似要覆蓋住世間的一切紛猶,但是,卻又覆蓋不住
流霜每日裡在閨房內靜讀詩書x煮茶品茗、撫琴唱曲,外表平靜,內心淡定,一切似乎都已經看開了。她願意等着,直到他想起她的那一天。
但是,有人卻不願她保持這份靜默。
太后對於百里寒沒有封流霜爲妃的事情十分不滿,瞭解到是流霜不願意,便幾次派人來說明了來意,那意思是還要封她爲妃的。
流霜心裡清楚,太后一方面是疼她,另一方面,她又怎能讓皇家的骨血流落宮外。流霜明白,她是躲不過的,但是,要她去做百里寒的妃,去和代眉嫵爭寵,她是絕對不願的。
心中之意難以排解,起身走到窗前,雪已經停了,一地薄薄的白,幾村梅花疏影橫技。
好靜,疏淡的日光灑在綻放的梅枝上,深吸口氣,是冷冷的霜雪的味道。忽然想起靜心庵中的悟因,流霜便喚了紅藕青兒一起到靜心庵去上香。
算一算,也有段日子沒去了,到了那裡,或許能讓她的心靜一靜。
悟因還是那麼的仙風道骨,看到她眉眼間都是柔柔的澄澈的笑意。
流霜走到庵堂,跪在佛前,上了一炷香,靜默地沉思着。
在靜心庵裡一呆數天,其實她知道自己是在逃避,逃避着太后的懿旨和皇上的聖旨,但是,該逃得終究是逃不脫。
蘸旨還是來了,但是,卻和她想象的不一樣。
而春雨,也來的有些突然,就好像這懿旨和百里冰一樣的突然。
雨聲淅淅瀝瀝,綿綿柔柔,帶着輕煙的綢悵,帶着飄渺的彷徨,令人心中婉轉不寧。
而站在靜心庵門口的百里冰,更讓流霜心內發慌。
這個美少年,此時被細雨淋得琿身溼溼的,一身絳紫色錦服因爲潤溼而變得很沉重,很服帖地垂在他的身上。令他整個人有了一種厚重的成熟的感覺。
他那頭烏黑的發盤成了一個髫,用白王簪簪了起來,緊抿的脣角邊桂着一絲倔強的笑意,黑白分明的眸中,帶着一絲淡淡的期冀的光芒。
“皇祖母的懿旨下來了!”百里冰的聲音從綿綿雨絲中飄來。
“是嗎?流霜心中一片悽婉,她早就知道自已躲不過的。
“你不想知道赭旨是怎麼說的嗎?百里冰的聲音裡有一絲顫抖,他好似很緊張。
“你說罷!”流霜淡淡問道。
“皇祖母同意了,同意一“讓你嫁給我!”百里冰盡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一隻修長的手摸着袖。的繁花,微微顫抖着,泄露了內心的緊張。
流霜聞言,驚異地望向百里冰,良久回不過神來。
讓她嫁給百里冰,太后真的是這樣說的?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太后怎麼可能答應,畢竟,她腹中懷的孩子是百里寒的。
“你不願進宮爲妃,而皇兄又忘了你,本來你是自由之身,因爲你有那紙休書。可是,皇祖母不願讓你腹中的孩兒流落宮外,所以,纔會同意你嫁給我。霜,難道你不認爲,這是最好的選擇嗎?”
“百里冰,你爲何要娶我?”流霜同道,她已經懷了百里寒的骨血,可是,他竟然還肯娶她?
“這個問題,難道我不曾回答過嗎?霜,我說過的,我說過喜歡你的,可是你總是拿我的話當笑話。”百里冰的黑眸有些黯淡,爲何他說的話,她總是不信。
“不是笑話嗎?”流霜望着百里冰的眼睛問道。其實,她心底是相信百里冰的話的,但是,她卻不敢承認。
“是啊,是笑話
百里冰脣角一勾,忽然嬉笑着說道”你就當我說的是笑話吧,但是,我要娶你,是真心的。算是我幫你一個忙吧,免得你進了宮,被那個代眉嫵欺負的沒有活路。你別用這種怪怪的眼光看着我,告訴你哦,想嫁我的人可是從皇宮門口排到京城城門了。我肯娶你,可是你的福分哦!”
“可是,我若是不肯嫁呢?”流霜淡淡地笑了笑,輕聲說道,面上雖然平靜,心底深處卻極是震動。
“你不會的。本王這樣帥又這樣有才,而且,本王可是誠心幫你的,只讓你做我的掛名妃子,什麼時候,你想要自由,我都可以給你啊,因爲,我還要把機會給那些排在後面的姑娘呢。
流霜心內涌上來一陣酸酸的感觸,百里冰,一直都當他是孩子,卻沒想到他的心思卻是這樣縝密。
目前看來,她只有進宮和嫁給百里冰兩條路,根本就沒有第三條路可以選。她不願進宮,不是怕代眉嫵,而是她不能接受代眉嫵懷了百里寒孩子的事實。愛情,還是自私的。所以,她寧願選擇逃開他。她不是傻子,百里冰的確是喜歡她。但是,爲了不讓她感到愧疚,他寧願讓自己懷疑他的真情,寧願讓她以爲他娶她,只是他以爲好玩。
流霜的心緒,如同漫天的雨絲,飄揚着,眼眶忽然就潤溼了。
“你放心,那此排在後面的女子,我會幫你一個個娶進門的。”流霜低聲說道。
“這麼說,你答應我了?”百里冰黑眸中綻出一抹華彩,璀璨的令人心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