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庸關是?國最北的一座城池,庸關的守將是威遠公鄭拓,這些年他手握重兵,駐守在邊疆。皇帝幾次想要從他手中削弱軍權,都沒能成功。可見手握重兵的他已經到了有恃無恐的地步。
正午,據探子回報,寧王的軍隊到了,鄭拓即刻率兵在庸關接應。
由於常年駐守在邊疆,風雪侵蝕之下,鄭拓的臉上佈滿了刀刻一般的皺紋,令他看上去很是難以接近。
他站在驕陽之下,遙遙看到一隊人馬逶迤而來,隊伍前面是一名年輕的將領。
那人一身銀色盔甲,看上去英姿颯爽,銀甲在正午的豔陽下,閃着寒洌耀眼的光芒。
鄭拓望着那個銀甲將領漸行漸近,一雙厲眸微微眯了起來,充滿了恭敬的神色。其實,他對寧王百里寒極是忌憚,因爲當年正是他親手害了他的母后沈皇后。
可是,後來,他派了無數撥的刺客,都未能將這個寧王除去,只能眼睜睜看着他逐漸握住了京師禁衛軍的兵權。
他心內對這個寧王怎能不忌憚。如今,卻不知這個寧王犯了什麼邪,竟然忽然率禁衛軍遠征。那禁衛軍可是他幾年來好不容易斂起來的兵力。
不過,不管是什麼原因,這樣的事情,他是樂見其成的。他巴不得暮野將百里寒的隊伍打得落花流水,而他,正好坐收漁翁之利,說不定可以舉兵反回京師,將皇位拿下。
不過,令他疑惑的是,百里寒的隊伍並不似探子回報的那麼多,根本就沒有五萬,看上去也就一兩千的樣子?
遙遙看到隊伍快要走到近前,鄭拓慌忙俯身跪拜。
耳聽得馬蹄聲得得到了近前,他語氣恭敬地說道:“寧王一路勞頓,辛苦了,老臣已在府內備好了接風宴會,請寧王賞光前去。”威遠公沉聲說道,語氣恭敬,但神色卻絕不恭順。
銀甲將領從馬上翻身躍了下來,笑道:“末將鐵笠見過威遠公!”
鄭拓擡頭,這才發現站立在面前之人並不是寧王百里寒,心內不禁一片懊惱。起身從地上站起來,道:“鐵副將,爲何不見寧王大駕。”
“威遠公不用在此迎接了,寧王已經轉道劍門關外,特囑末將前來向威遠公稟報一聲。”說罷,帶了兩千精兵出了庸關,直奔關外。
鄭拓徹底愣在了當場,他沒想到百里寒會轉到劍門關。
當然,更讓他意想不到的事還有呢。
百里寒並沒有將中軍營帳駐紮在劍門關內,而是直接駐紮在關外麓川,翻過崇山峻嶺,便可以到達天漠國的都城翰城。
囚犯的帳篷還真不能和可汗的金帳相提並論,陰冷而散發着黴味,但是對流霜來說,金帳也好,現今的帳篷也好,都是囚住她自由的地方,沒什麼兩樣。
流霜坐在硬硬的發了黴味的氈毯上,眼眸望着帳內中央的那團黯淡的火苗出神。
暮野依舊在昏迷之中,不知道代眉嫵爲暮野用了什麼毒藥。
流霜一直知道,代眉嫵背後隱着一個高人,這個人既懂毒又懂醫。那次在王府裡陷害自己,代眉嫵用的應當也是那個人提供的毒。其實流霜心內很想和那個人較量一番的,她想會有機會的。
坐在幽暗的帳內,她的思緒卻一直沒有閒着,想到最後走出帳篷時,看到代眉嫵那沾沾自喜充滿了必勝的眼神,流霜心內驀然一沉,腦中有亮光隱隱閃過。
她想代眉嫵的陷害絕不僅僅是要暮野醒來對付她的,倘若暮野信任她,卻反而查出了毒是代眉嫵下的,那她豈不是自己引禍上身。
代眉嫵應當不會這麼做!
那麼她究竟想做什麼?
會不會是想要趁着她被囚禁時,將她殺害呢。
門外那麼多的兵將駐守,還有暮夕夕特意安排的兵將,想要暗殺她也不是那麼容易得。
那麼,她會以什麼樣的方式來殺害自己呢?
毒!
除了下毒,代眉嫵不會再有別的法子了。
可是,她會怎樣下毒呢?
她下給暮野的毒就很蹊蹺。
流霜細細回想着和代眉嫵接觸的每一個瞬間,忽然想到了孃親的翠玉鐲。
流霜慌忙從袖中拿出用手帕包裹着的玉鐲,碎成兩半的玉鐲在幽暗的帳內閃耀着淡淡的光暈。
流霜伸手拿起玉鐲,放在鼻端輕輕聞着,一股淡淡的奇想沁入鼻端。這種香氣和女人用的花粉極像,不仔細分辨是很難發現的。
果然是毒藥,沁香毒。
這是一種慢性毒藥,一般會在三兩日內發作。而且,因爲男女體質的緣故,男子反倒發作的快一些。
流霜再沒想到代眉嫵早就在玉鐲上下了毒,若不是玉鐲被摔碎,不能戴在腕上,此時恐怕自己早已經中毒了。想來代眉嫵也沒想到,草地上恰好有一塊石頭吧。
可是縱然如此,那玉鐲被自己貼身收着,她依舊是中了毒。
代眉嫵此時應當是在等待自己毒發身亡。
若是自己死了,那麼在別人眼裡,便是她毒害可汗畏罪自殺。
若是自己沒有死,這玉鐲在自己身上收着,被人們搜出來,玉鐲上的毒藥,便是毒害可汗的證據。
流霜相通了這節,頓時感到心內一陣後怕。說實在的,此時,她是略略有些佩服代眉嫵的陰謀了,真是狠毒啊。
她不會讓她得逞的。
還好她及時發現了玉鐲上的毒藥。
流霜伸指在衣袖上彈了彈,還好她早有準備,及時將藥囊中的解毒奇藥都藏在了衣衫的暗兜裡,爲的就是防備代眉嫵下毒。流霜取出一包研成粉末的雲夢花,雲夢花雖不是解沁香毒的專用解藥,但是,卻能解百毒,比一般的解藥好用多了。
流霜服下解藥,算了算時間,感覺到代眉嫵要開始行動了。
果然不出所料,帳門忽然打開,暮夕夕帶着兩個侍女走了進來,後面跟着代眉嫵。
暮夕夕有些歉疚地對流霜說道:“對不住了,皇兄依舊沒醒,現在兵將們已經動了衆怒,要我在你身上搜查呢。”
流霜淡淡笑道:“無妨,你們搜吧!”
兩個侍女走上前去,將流霜的外衫脫掉,然後輕輕一抖,袖中的包裹着玉鐲的錦帕便跌落出來。
侍女彎腰撿了起來,呈到了暮夕夕的手中。
這一瞬間,流霜清楚地看到了代眉嫵黑眸中一抹亮光閃過。
很遺憾的是,暮夕夕拿着兩半玉鐲,翻來覆去看了看,什麼也沒有發現,伸手遞到了身後的軍醫手中。
軍醫拿着玉鐲聞了聞,搖了搖頭,又遞迴到了暮夕夕的手中。
代眉嫵的臉瞬間有些失望,她輕聲道:“你們可要檢查仔細點啊!”
暮夕夕將玉鐲遞到了流霜手中,微笑着道:“還給你!”
流霜微笑着道:“公主,我想我已經知道可汗中的是什麼毒了。如果公主相信我,就把這個拿去,我想可汗應當馬上會醒來的。”
暮夕夕接過流霜手中的雲夢花,轉身走了出去。
代眉嫵是最後走的,望着流霜清雅淡定地神色,她知道這一局,她輸了。
麓川。
羣山疊嶂,連綿起伏,白雲繚繞間,一個個山峰均是高聳入雲,翠色入黛。山中的空氣極是清新,秋末的景色也美不勝收,樹葉的顏色從淺綠深綠到墨綠再到淺黃深黃到楓紅,層層疊疊變化着,竟比鮮花還要豔麗,讓人情不自禁感嘆自然的鬼斧神工。
百里寒一襲深黑色寬袍,不沾一絲塵埃地在層巒疊嶂的山崖上攀援。陽光灑落在他的身上,使他渾身上下閃耀着一種清澄幽冷的光。
他想要在麓川找一條近路,一條可以通到翰城的近路,那樣他便可以帶領着兵將神不知鬼不覺的奇襲翰城。
他知道暮野此時還在和東方流光僵持着。而他,只要奇襲翰城,便可打破這種僵局,那時,暮野便會受到前後夾擊,必敗無疑。如果運氣好的話,他有可能生擒暮野的爹孃,屆時便可以從暮野手中將流霜換回來。
這是最穩妥的辦法,是唯一能讓流霜不受傷害的辦法。
百里寒擡頭仰望,隱隱看到雲霧繚繞的山巔,那麼美,那麼陡峭。
山巔之上,是經年不化的積雪,百里寒到達山巔時,恰好是落日時分。夕陽爲白雪籠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霓裳。
山頂上,並不是狹窄的,而是極平坦的一大片。
那一大片的白雪,是那樣純淨,那樣潔白,令他的心忍不住一顫。
他緩緩駐足在山頂上,望着這如夢如幻的仙境。正要緩步走到對面,卻發現腳下忽然傳來碎裂的咯吱聲,那時冰雪裂開的聲音。
百里寒心內一驚,這才發現腳下並不是實在的土地,而是一大片雪湖。想要到得山頂對岸,只有通過這片雪湖。
百里寒走到下邊山坡上,拔出長劍,砍了幾株碗口大的數木,扔在雪湖之中。然後飛身躍起,足尖接連點到樹幹之上,好似黑色大鳥一般,到了對岸。
百里寒站在對岸,朝着山下搖搖望去,一個羊腸小道蜿蜒着呈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