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暮野的臉色,在流霜的盈盈話語下,愈加黑沉,簡直可以用“黑雲壓城城欲摧”來形容。
帳內無風,可是他的黑袍卻無風自動,身上肌肉在衣內流珠般走竄,,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充滿了強勁的爆發之力。
暮野憤怒了,他實在沒想到一個小小的藥徒竟然有如此見解,他心內也不由得有些佩服。
但是,他暮野是誰?他是天漠國高高在上的王,怎麼能容許一個小小的?國藥徒在衆目睽睽下對他出言不遜?又怎麼能容許他來詆譭他統一天下的大業?
看來這小子是活的不耐煩了!
“你說我統一天下是逆天而行?你是活的不耐煩了!”暮野面罩寒霜,但是脣邊偏偏掛着一絲笑容,那笑容中的冷冽令流霜心中一顫。
看來她是真的惹怒暮野了,此人的野心是如此之大,不是她三言兩語就能說服的,但是,今日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豈可半途而廢。縱然是他不認同她的想法,但是總是會在他心中留下一絲介懷的。
“是的,在我看來,你就是逆天而行。民族融合是需要循序漸進的,如今時機未到,如若你一味的要挑起天下紛爭,只會令百姓流連失所,生靈塗炭。什麼爲了天下黎民百姓,我看你只不過是爲了滿足自己的私慾而找的藉口吧。你這樣置天下百姓不顧, 還說是爲了黎民百姓!”
流霜激昂的聲音在室內迴盪着,火光搖曳着,將她瘦弱的身影投在地面上,那小小的影子隨着火光搖曳着,是那樣單薄,彷彿風一吹便會消散了一般。
但是,她的人卻是那麼堅韌。尤其是一雙清眸,明亮而瑩澈,煥發出動人心魄的輝光。她的神情,冷凝中透出一絲飄然和慧黠。
暮野眉毛擡高,深邃的眸中掠過一絲幽光,內心深處不能說不是悸動的。其實,他自從登基,便致力於擴大國土。他經常說服自己是爲了天下黎民。
可是,這個少年卻說他是爲了個人私慾。
真的是爲了個人私慾嗎?
連他自己也有些不清楚!他心內忽然很煩躁,他不願去深想這個問題。
今夜這一場好好的宴會,算是被這個可惡的?國藥徒破壞了,看來他該給他點厲害看看,不是嗎?
他拿起桌上酒杯,一仰頭,一飲而盡。放下杯子,咪咪笑道:“來人!”
一旁侍立的兩個 走到暮野面前深深施禮,道:“屬下在!”
暮野擺了擺手,道:“把我那匹獅子駒牽到帳門口。”
“是!”兩個武士答應一聲,便疾步從帳內走了出去。
流霜不知暮野要做什麼,但是內心深處卻浮上來一股無邊的恐懼,她知道暮野是不會放過她的。卻不知他想出了什麼法子折磨她。
暮野衝着流霜*地一笑,忽然轉首對代眉嫵道:“嫵媚,酒足飯飽,我們出去瞧樂子去。各位將軍,跟本王出去走走如何?”
代眉嫵笑臉盈盈半掩着脣角道:“可汗,瞧什麼樂子呀?”
暮野輕勾了一下她的瓊鼻,冷冽的目光掃過流霜,淡淡道:“出去你便知道了。”
不知爲何,他的目光從流霜臉色掃過時,流霜竟情不自禁打了一個寒戰。
樂子?什麼樂子?
看來是和她有關的了,不會是找一幫人,將她強暴了吧?不過,她現在可是男人的身份,應當不會。想到這裡,流霜有些放心了。除了這個,別的她都還可以承受。
待暮野和一衆將士出去後,有兩個武士過來將流霜駕了出去。
涼夜如水,月色正濃,無比的墨色草海浩浩蕩蕩地在夜風中起伏着。
草海之上,一匹馬兒凝然而立。那馬通體雪白,長長的鬢毛在風裡飛揚着,看上去極是張狂。
這馬應當就是暮野所說的獅子駒,流霜雖不懂馬,但是也能看出這是一匹難得的良駒。而且,看那馬昂頭挺胸的神態,應當和他主子一樣,也是一個張狂傲氣的主兒。
暮野大步走上前去,極是親暱的輕撫那馬的鬢毛,顯然極是喜愛這匹心愛的馬駒。
他忽然回身將依偎在他身邊的代眉嫵抱了起來,代眉嫵嚶嚀一聲,半羞半迎地任暮野抱着。暮野抱着她,飛身越到了馬上。
黑袍飛揚,紅裳飄飄,一黑一紅坐在雪白的馬兒上,顏色分明,倒是說不出的豔麗。
流霜正在欣賞,卻見暮野朝着她一努嘴。心頭登時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果然,他是不打算放過她的。
那兩個武士在暮野的示意下,拿出一條繩索,走到流霜面前。
“你們――要做什麼?”流霜強壓着心頭的恐懼問道。
那武士並不說話,抓起流霜的手腕,用繩子纏緊勒住。然後牽着繩子的另一端,縛在了馬鞍上。
這是做什麼?
流霜一時有些怔愣。
暮野回首,雙眸在月色映照下深沉莫測的不見底,脣邊卻掛着一絲笑容,那笑容邪魅而迷人。但是,在流霜看來,卻是地獄裡*使者的笑。
“怎樣,你服輸嗎?”他冷冷的開口。
流霜搖了搖頭,她知道自己的話已經對暮野起了作用,不然他不會這麼憤怒。所以,她絕不能服輸。
在這場對峙交鋒中,她或者沒有險勝的機會,她可能不會全身而退,她心中也極其惶恐和忐忑。但是,她絕不服輸!
“暮野,我不會服輸的,就算你殺了我,我也還是那句話!你是在逆天而行!”流霜的聲音冷冷的但卻極其堅定。
她的話語令暮野眯起了狹長的鷹目,他的面色依然是平靜的,但是,無風無浪的表面下,卻暗涌着危險之氣。
他忽然張口輕輕地吐出一個字:“駕!”
獅子駒一聲長嘶,撒開四蹄,昂首挺胸地奔了起來。
流霜只覺得手中繩索忽然被拽直了,她情不自禁地隨着馬兒奔了起來。
馬奔的並不算太快,好似在散步,但是,流霜跟在後面卻極是吃力,她怎麼可能跑的過一匹馬!手腕被勒得很緊,不斷有刺痛傳來。
馬上的暮野,一手環抱着代眉嫵,一手拉着繮繩,身上的黑色披風在風中獵獵展開,他整個人就像是一個張着黑色翅膀的惡魔。
他和代眉嫵悠悠談笑着,不時發出朗笑聲,偶爾回首看看流霜慘白的臉。看到流霜髮絲凌亂,但是一雙明眸卻清澈如水,在月色下,他隱隱看到她眸中那絲堅定還有一絲嘲諷。
心臟忽然不受控制地一縮,他的臉忽然陰冷起來。
流霜氣喘吁吁地跑着,幾乎精疲力竭,她感到兩條腿已經不受自己使喚了。但是,她還是跑着,拼命地跑着。
但是,暮野忽然呼哨一聲,馬兒忽然疾奔起來。
獅子駒就是獅子駒,果然是一匹良馬。疾奔起來,速度奇快,如雲、如風、還是如電,流霜根本就不知道了。因爲她的身子已經被毫無預警地摔倒在地,貼着地面向前滑去。
一種從未有過的驚懼從心頭升起,流霜不是不怕的。但是知道那些人是在等着看她的笑話,尤其是暮野。是以流霜咬緊牙關,合上眼眸,任整個人被那匹馬拖着奔走。
流霜感到那柔柔的衰草從她的臉頰上不斷滑過,她感到胸部和地面緊緊相貼,她感到衣服被地面蹭破了,她感到皮肉被地面蹭破了。
她感到了疼痛!
但是,那疼痛不斷被新涌上來的疼痛覆蓋,她幾乎已經麻木了。
但是,她沒有求饒!
暮野忽然一勒繮繩,獅子駒猛地停住了奔跑,似乎是不適應這忽然的停駐,馬兒前蹄躍起,長長嘶鳴了一聲。
接下來是一陣滲人的寂靜,只聽見風聲從草地上掠過,只聽見秋末的蟲鳴聲從無邊無際的草叢中斷斷續續的傳了出來。
暮野忽然覺得心內一片煩躁,他真想大吼一聲。
縮在他懷裡的代眉嫵感到他的身子忽然僵硬了起來,回頭看時,卻見暮野一臉的深沉。
“可汗,怎麼了?爲什麼不走了?”代眉嫵輕聲問道,都說暮野狠辣無情,難道是對這個貌不驚人的少年,心軟了?
“滾出去!”暮野忽然大喝一聲。
代眉嫵嚇得不知所措,臉色發白,自從來到天漠國,還從來沒見過暮野發這麼大的脾氣。
她戰戰兢兢地從馬上爬了下來,因爲緊張,幾乎跌倒在地。
後面幾匹馬兒“得得”追了上來,是暮野手下的左右將軍和護衛。
“可汗,他死了嗎?”左將軍烏哈躍下馬,問道。
“拖了這麼長時間,不死也剩半條命了!”右將軍洛寧說道,隨即躍下馬,向流霜走去。
“死!?他敢!我還要留着他這條命,讓他看一看日後我統一天下的壯舉呢!”暮野邊說邊躍下馬,緩步走向流霜。
月色下,墨色草地上,流霜靜靜的趴着,此時的她,是那樣的狼狽。
絲凌亂披散着,遮住了她的臉。身上衣衫破碎,露出了一片片肌膚,但是那肌膚卻不是白色的,而是紅色的。她的渾身上下,被擦傷無數,處處滲着血絲。
但是,她並沒有昏過去,她決不允許自己在這些人面前昏過去,讓這些人看她的笑話。她心裡清楚,如若不是這厚厚的墨草,她現在已經被拖死了。
方纔一度她以爲自己就要死了,可是現在她沒有死,不是嗎?沒有死,她就要站起來。
她擡起頭,看到眼前一雙黑色的蠻靴,不用猜,也知道是暮野的。這個狂妄的男人,此刻正居高臨下站在她的面前,等着她求饒,等着她哀嚎,等着看她的笑話。
她掙扎了一下,攢了些力氣,再次試圖爬起來,這次又失敗了。
暮野站在旁邊,看着這個少年,一次一次的試圖爬起,又一次一次的跌倒,內心深處涌起一股無法遏制的情緒,這個少年,也太過倔強了吧!
圍在四周的兵將們也倒抽了一口涼氣,默默的盯視着流霜。
代眉嫵躲在人羣后,一雙美目望向流霜,但是眼角的餘光卻是看向暮野。只見他半垂着頭,臉龐藏在月光的陰影裡,如刀刻斧鑿的俊美五官籠着一層淡淡的灰白。她沒看清他黑眸中的神色,但是,她看見了他深深糾結的修眉。
代眉嫵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沉落下來,她來草原就是奉命要*暮野的。
她使盡了渾身解數百般風情,才爬上了暮野的牀。看上去暮野也確實對她動了心,對她百般寵愛,但是,她心裡清楚,暮野並沒有愛上她。
在她看來,暮野就是一個不會愛上任何女子的人,在他的心裡,女人就是玩物。不管她的舞姿多麼美妙,琴技多麼高超,甚至在牀上多麼嫵媚,她依舊是他的一個玩物。
她根本就不曾挑動過他一絲一毫的情緒,他狂妄而霸氣,總是一副掌控萬事的樣子。
可是,今夜,面對這個平凡的少年,她隱隱感覺到暮野似乎是失控了。
莫不是?
代眉嫵心中一寒,莫不是暮野根本就不喜歡女子,而是喜歡男子?莫非他有斷袖之癖?如果這是那樣,她豈不是白費力氣了!
決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就算是他喜歡了這個少年,她也會想辦法把他的心勾過來的。她代眉嫵怎能輸給一個樣貌平凡的少年!
代眉嫵脣邊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淡淡的,在月色下,令人看了忍不住心中一凌。
流霜終於站了起來,雖然是顫巍巍的,但是,還是站了起來。
她忍着渾身的疼痛,仰頭望着眼前的男子。他那樣高大,站在她面前,就像是一座山。那種男性的霸氣和帶着一絲青草的氣息向她襲來,使她有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她感到,她永遠也別想打倒他。
他的冷眸,在月色下,糾結着狂風暴雨般的情緒,直直逼視着她。
她覺得自己實在撐不住了,因爲身上的疼痛,也因爲他迫人的壓力。
www_ ttkan_ ¢ o
她的腿忽然一軟,就要倒下去了。
她看到他眸中閃過一絲微光,好似擔憂。就那樣一閃而逝,令人幾乎懷疑自己看花了眼。
暮野忽然伸手,她以爲他終於大發善心,想要扶住她了。但是不是,他只是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強硬的拖住了她的下巴,長指陷入她柔嫩的臉頰,將她託了起來。
多麼可笑,他僅用兩根手指,就輕易提起來她,令她不至於倒下。
他的黑眸,危險的一眯,但是,還是掩不住他眸中的精光。
流霜緩緩合上了眼睛,不願去直視這個狠厲的男人。
暮野的話語,在耳邊低低響起,帶着一絲不屑和嘲弄,道:“怎麼,就這點能耐,我還以爲你能挺得住,還不是要我扶住你!既然不服輸,我會陪你好好玩,我會讓你親眼看到我一統天下的那一天的。”
說罷,他兩指微微一鬆,流霜便重重跌倒在草地上。
早有侍衛送上了絲巾,暮野優雅地擦了擦手。
“來人,把他擡下去,給他敷點傷藥,千萬不要讓他死,不然本王要你們的腦袋!”暮野冷聲命令道。
立刻有兩個武士走了過來,作勢要擡起躺在地上的流霜。
流霜心中大驚,她是女子,怎能讓男子爲她敷藥。更何況,若是讓暮野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豈不是糟糕。尤其是,他身邊,還有個得寵的代眉嫵。
若是代眉嫵知道了她的身份,那豈不是更糟糕。她是見識過這個女子的狠毒的。
“不要,我不要你們敷藥,拿開你們的髒手!”流霜低低罵道。
暮野似笑非笑得望着流霜,冷哼道:“還挺有骨氣,不敷藥。想等死,沒那麼容易!把他擡下去!”他厲聲說道。
“是!”兩個武士抓住流霜就要擡下去。
此時的流霜,就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
“皇兄,你在做什麼?”寂靜的原野上,忽然傳來一道清雅悅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