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十艘風馳電掣一般的新式蒙衝已然全速逼了上來。相距還有兩三米遠的時候。董襲和淩統分別率了一百名敢死隊員,人披兩鎧,操着白晃晃的大刀,如狼似虎的跳上了敵船。殺聲如雷,眨眼之間,很多弓箭手來不及抽出防身的短劍便已經人首異處。
不等黃祖下定決心,蘇飛已經拉了他跳上江岸,率領岸上所留殘部倉皇逃走。一些眼尖的弓箭手慌忙跟着跳下船逃跑。
“休走。”淩統乘着對方大亂,毫不猶豫的抽出寶劍,斬斷了把兩艦捆連在一起的鐵索和定船的石錨。
一陣劇烈的撞擊過後,驚呼不斷,船上不少趴在女牆上射擊的弓箭手紛紛落水。這兩艘無人控制的蒙衝鉅艦打着轉兒,被水流衝進了下游逆水而上的周瑜的艦隊裡。
站在主帥樓船上的呂蒙見陳就以一擋十,連傷了十來個敢死隊員,怒道:“可惡。”操起長刀縱身跳下,正好落到距陳就兩米開外,大喝,“陳就受死!”
殺紅了眼的陳就略微一怔,看清楚是一名英姿勃發的絡腮壯年將軍後,想都沒想,便舉槍直扎過來:“納命來。”
呂蒙轉刀當胸一擋。震飛了他的長槍,又雙臂奮力一舉,一柄長刀虎虎生風,平削過去。“撲”的一聲,血濺三尺,陳就人頭滾地,沒頭的軀體轟然倒下。
周瑜命一隊兵士控制住了這兩艘蒙衝,自己率領大部隊全速衝向對岸。緊跟樓船後面的兩艘大翼貼了過來,上面的長槍兵們爭先恐後的爬上殘船,叮叮噹噹一頓亂捅。
可憐的弓箭手們除了硬弓和箭矢,貼身就只佩戴了一柄短刀,見狀慌忙棄了弓箭,抽刀相迎。短刀對長槍,哪裡是對手?他們成了槍兵們的移動靶。只聽見哀嚎不斷,偌大的兩艘鉅艦儼然成了屠宰場。半條沔河被血染成了紅色。江面上泛着暗紅色的泡沫,腥臭刺鼻。
鄧龍在另一般鉅艦上,早就看也了形勢不對,帶着一小隊弓箭手且戰且退,撤到艦尾。那裡捆着一隻小艇。他準備放下小艇逃走。
“鄧龍!休跑。”急着立功的甘寧衝殺了過去。聽到當官的要跑路,這下,那些弓箭手們更加無心戀戰了,一個個丟盔棄甲,向艦尾擠去。人推人,人擠人,場面混亂不堪,不少兵士被自己的同袍活活踩死。
不等手下砍斷纜繩,甘寧已經衝到了跟前。
鄧龍大怒:“叛賊!我宰了你。”說着咬牙揮劍打殺上去。
這話正好刺中了甘寧的痛處。他原本是長江上的一個小水匪頭子。厭惡了搶搶殺殺的日子,想吃國家糧,過把將軍癮,便連人帶船投奔了黃祖。不料,黃祖沒看上他。在黃祖那兒呆了整整三年,始終沒有得到重用。去年,在一次與江東的遭遇戰中,甘寧射殺了凌操,救下了黃祖。本以爲這下會得到賞識了。誰知,黃祖竟然連個謝字都沒有。蘇飛看不下去了,好幾次向黃祖推薦甘寧,說此人英勇善射,又有謀略,是一個不錯的將才。最後,黃祖聽得不耐煩了,沒好氣的說:“一個水匪頭子罷了,不值一提。”於是,蘇飛不好再提,便悄悄的把甘寧安排到了自己麾下。
甘寧自負本領不下於陳就、鄧龍等人,認爲黃祖當個水軍都督也不在話下,現在立了功也不能得到重用。正懷才不遇的鬱悶着呢。稍後,黃祖的話七轉八拐的傳到了他耳朵裡。生生的給甘寧來了個透心涼,原來是嫌棄他以前的職業啊。自覺前途無望的他找關係,偷偷的聯繫上了周瑜,並在一個風黑月高的晚上,帶着手下的弟兄投到了對岸。
在那個時代,百步穿楊的神射手是很吃香的。甘寧的一記遠射於亂軍之中取了敵將凌操的性命更是無異於一個神話。見他來降,周瑜很高興,設宴接待了這名神射手。一聊又有了新驚喜,這甘寧還是一個不錯的將才,便立馬要呂蒙給孫權上了一道推薦摺子。孫權火速給了迴應,這回甘寧的將軍夢終於圓了。
這一次出征黃祖,甘寧被點爲副將軍。這是他在江東的首戰,早就卯足了勁,一心要立個大功。本來遠遠的就已經盯住了鄧龍,想活捉了他獻給周瑜。不過,現在鄧龍的一句“叛賊”已經成功的把他激怒了。
想都沒想,甘寧雙目圓瞪,大喝一聲,舉刀怒砍,一秒鐘之前還罵罵咧咧的鄧龍便從頸部斜向下一分爲二,被活活的劈成了兩瓣。
三下五除二,兩艘鉅艦上的黃祖殘兵盡數被殲滅。見周瑜已經率領大部隊強行登陸,呂蒙便與甘寧合兵,從水路跟上。水陸並舉,合擊黃祖。
河面上的戰艦不住的狂轟濫炸,後面又有周瑜領着五百騎兵和三千鐵甲兵咬着不放,黃祖等人根本就跑不掉。眼看着就要被周瑜追上了,黃祖心一橫。指着江東帥旗之下的那個白馬銀甲的英俊將軍狂叫:“殺了敵軍主帥,我等就能脫身。”說罷,取了馬背上的寶弓身當士卒,率先射擊。他與周瑜素未謀面,不過,後面那個騎白馬的與傳說中的周瑜形象實在是太吻合了。狗急跳牆,黃祖顧不得去驗證真假了,反正能殺一個是一個。
一聽能甩掉身後這些追魂的地獄使者,一干弓箭手們來了精神,紛紛掏出了看家的本事,箭頭直指周瑜,打出了一個反擊的小高潮。
沒想到一路落荒而逃的黃祖殘部會突然反擊,刀箭無眼,衝鋒在前的周瑜一不留心,當胸中了一箭,倒頭從馬背上栽了下來。
“大都督!大都督!”身邊的將士手明眼快,一把拎住了他。
此箭力度驚人,箭頭破左邊胸甲,斜向上貫穿身體,自後肩甲而出,牢牢的插在周瑜左肩上。破了兩層堅甲,把人射了個對穿。鮮血自箭邊汩汩流出,瞬間染紅了前胸後背的大半鎧甲。周瑜本人一口氣沒有提上來。翻眼昏死了過去。
艦上的呂蒙和甘寧見周瑜中箭,生死不明,大急,命令全速超趕。終於在黃祖前面兩裡遠的地方搶灘登陸。
一邊是湍急的河水,一邊是光禿禿的山地,前堵後追,黃祖及其殘部被困在了狹窄的河岸上。
氣得冒煙的呂蒙一馬當先,提刀橫衝過去,哇哇大叫:“黃祖,納命來。”周瑜對他來說是上司,是出生入死的戰友。是兄弟,更是恩師。此刻,他沒有其它的想法,一心想着,如果周瑜有個三長兩短,就算是活埋了黃祖九族都不解恨。
黃祖見前面衝出一員殺氣騰騰的大將,雙目血紅,活脫脫的就是一尊煞神,暗道:“完了,今天真的是在劫難逃了。”前堵後截的,已經無處可逃,投降的事一是做不來,二是江東此次就是奔着自己的小命來的,用腳頭判斷對方也絕不會受降。所以只能迎戰。
而呂蒙此刻是滿腔悲憤全化作了沖天的憤怒,一近身,“啊——”的大叫,手中的大刀又狠又快,如一道銀色閃電,硬生生的平揮了過去。
黃祖慌忙舉刀,用小胳膊粗的長柄相擋。“當”的一聲,手中的刀柄應聲而斷。他打了一個激靈,猛然看到了自己的後背!咦,一個人怎麼能看到自己的後背呢?黃祖的頭滾落到了沙地裡,瞪得渾圓的兩隻眼睛裡盡是疑惑。
用刀尖挑起黃祖的頭顱,呂蒙飛快的向周瑜那邊趕去。遠遠的就看到十來個兵士圍住了周瑜。提着黃祖的頭,他跳下馬,扒開衆人擠了進去,哽咽道:“大都督,黃祖的頭顱在此……”
周瑜面如死灰,虎目緊閉,薄薄的雙脣沒有一點兒血色。血暫時止住了,但肩上的箭矢還沒有撥出來。目前,他還在昏迷之中。
“啊!”呂蒙暴起,扔下黃祖的頭,跳上馬又殺入陣地,手起刀落,如斬南瓜一樣。一刀一個。世界在他的眼裡已經化作一片血紅,他狂叫:“殺殺殺。殺無赦!”
突然,有人從後面攔腰死死的抱住了他:“將軍!將軍!”
本能的,呂蒙狠狠的退刀,刀柄呼呼紮了過去。來人漂亮的一個側身,翻身跳上了他的馬,緊緊箍住他的腰,在他耳邊大聲喊着:“將軍,我是甘寧,戰事結束了!結束了!”
呂蒙心裡一咯登,回過神來,定睛一看,周圍全是自己的將士。一個個渾身是血,手裡的兵刃上還滴着血呢。再擡頭一看,河岸上歪七扭八的躺滿了敵軍的屍體。這一戰果然已經結束了。
狠勁鬆懈下來,他虛脫了,靠在甘寧的身上,喃喃念着:“大都督,大都督……”兩行濁淚悄然而下。
甘寧用力搖着他,喊道:“將軍,大都督只是昏過去了。”主帥已經倒下了,軍中所有的事都指望着這位呢。他可不能發狂啊。要不軍心大亂,這支隊伍還能不能順利帶江東都成問題呢。
呂蒙總算意識到了自己肩上的責任,立馬挺直了身子,用刀尖指着前面不遠處的城池說:“屠城!一個活口也不留!”哇呀呀,就算是殺光了全城所有會喘氣的,也難泄他呂蒙心頭之恨!
甘寧是荊洲人,聞言心頭一震,勸諫道:“將軍……”
不料,呂蒙截住了他的話:“興霸(甘寧的字),你且帶大都督回營治傷。”軍令如山,這已經是對甘寧的終極照顧了。
唉,甘寧從呂蒙的馬背上跳下來,帶了自己的部下撤退。自投奔江東的那一刻起,他和他的弟兄們就不再是荊洲人了。他們是孫權的戰士!要守護也只能守護孫權和他的領地。鄧龍說的沒錯,他根本就是一個叛賊。
回到營寨,軍醫們迅速對周瑜實施手術。甘寧守在醫帳外,借酒澆愁。耳朵邊盡是老弱婦孺的慘叫和呂蒙憤怒的咆哮:“殺!殺!殺!”……
突然,一名兵士跑過來稟報:“甘將軍,君侯來了。離營只有十里遠。”
“列隊出迎!”甘寧趕緊起身。太好了,也許主公願意阻止這場屠殺。
孫權是被黃碩和雷迅誆來的。
原來,新年假期一過,諸葛亮回了新野。雷迅莫明其妙的開始坐立不安。心浮氣躁的,看什麼都不順眼,有事沒事的老走神。
在黃碩的再三追問之下,他吞吞吐吐的說出了實情:“江夏之戰……屠城了……要是沒有新艦,也許孫權不會這麼快就攻打黃祖……這算不算是我們倆的罪孽?”
“屠城?”黃碩聞言大驚,跳了起來:“你怎麼不早說?一定要阻止他們。”
雷迅很無奈,小聲嘀咕道:“歷史上就是這樣的……”
“我不管。歷史上的屠城,是因爲我不知道。現在我知道了,就一定不能允許這種反人類的行爲發生。”黃碩把寶寶託付給了阿綠和江嫂,當天就拉着雷迅動身趕去江東。
孫權正鬧心着呢。山越那邊還在酣戰,西邊又新開了一條戰線。財政、兵力都很吃緊。隱隱的,一些對他很不利的風言風語又死灰復燃了。
他正想召見雷迅和碩叔兩人聊天解悶,沒想到,心有靈犀一般,兩人竟主動來晉見了。
雷迅和黃碩兩人一唱一和,添油加醋的說了周瑜率領的水軍是如何的威武,一路上,江東民衆是如何的讚不絕口,又暢想,這樣威猛的軍隊會把黃祖打成一副怎樣的慘相。
說得孫權心裡癢癢的。
最後,黃碩貌似漫不經心的說道:“要是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看到了大都督勢如破竹,打得黃祖找不到北,不知道會怕成什麼樣子呢!”
孫權的心裡立刻冒出了兩個字:威懾。
於是,他動作相當快的召集了一羣文臣去前線犒軍,“爲大都督助威”。作爲此次戰役主力艦的製造商,黃碩和雷迅也有幸在被邀請之列。
沒想到,周瑜的動作這般迅捷,等孫權的船隊趕到時,黃祖已經歸了西,呂蒙已經開始屠城。得知周瑜受了重傷,命懸一線,正在積極的搶救之中,孫權的憤怒完全不下於呂蒙。他咬牙切齒的發誓,如果周瑜有個什麼閃失,全城男女老弱都要爲他陪葬,一個也不能少。
在那樣的情況下,去跟一個古人講平等和人權無異於對牛彈琴,看來只能從周瑜這兒做文章了。黃碩着急的把雷迅拉到一邊商量對策:“周瑜好象不是這麼死的吧?”不是說“三氣周郎”嗎?自家老公這個禍害跟那個小心眼周郎都還沒碰過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