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心緒頗亂,只覺得空氣中涌動着一股熱浪,汗涔涔而出,風吹來,涼透背心。

不清楚自己心裡到底想要怎樣?該要怎樣?不明內情的人,都認爲那晚的事情,只是一個偶然,是葉雲她們倒黴,可是,知道實情的小西,又怎能如此這般輕描淡寫的置身事外!

緩步走在由圖書館到宿舍的小徑上,兩旁的樹上,已有蛻殼而出的新蟬咿咿呀呀溫溫吞吞的嘶叫,擾得心情更加煩燥不安。

不想回宿舍,只因爲知道回到寢室,一定會見到惠惠的,但這種情況下實在不想看見她。

現在的惠惠每天除了宿舍食堂之外,其它時間都窩在寢室裡不出門,同室的女人們問起,一概以身體不爽之藉口來搪塞。

大家雖略感意外,不過亦沒再多問,宿管科的那個男人來找過好幾次,均被惠惠找各種理由躲着不見。

他人均不明原因,以爲惠惠被一個無賴的男人纏着,小西和小凡心裡清楚,先去撩人的必定是惠惠本人,只爲了達到某種目的。

輕輕嘆氣,折過一條小徑,彎上了去研究室的路。

這是一條綠樹成蔭的小路,因爲比較偏,所以來往的人亦少,很是幽靜,知了的叫聲也弱了許多,終於有了些陰涼之氣。

那份悶氣散開了些,心卻覺得空落了。

從小父親就教自己念過:人之初,性本善。可是,爲什麼人心會如此難測,會如此的機關算盡。

而第一次感受到人心的叵測,卻是在這個被世人比擬成純潔無比的象牙塔的大學裡,真的有些失望。

抱着書,低着頭,整個人都好似沒了精神氣一般,那美麗的園子裡的花開得依舊燦爛,那小池裡的小魚兒,依然快活的游來游去,可是卻沒法將那份快樂傳遞給小西。

坐在小池的邊緣上,無聊的在池中撩着水花,園子裡很靜很靜,人卻很空很空。

突然發現離水池不遠的地方有一棵小苗似要枯了,一根細細的莖幹頂着兩三片已經顯得有些泛黃的小葉片,趕緊過去蹲下來仔細觀察一番。

確實,這是一棵剛冒出頭來的小植物,由於太過細嫩了,頂不住這幾天熱而乾燥的天氣,快要焦枯了。

心下一陣心疼,趕緊把書擱在邊上,用手從小池裡捧了水去澆灌它,一回、兩回、眼看着它旁邊的泥土漸漸潤溼了大片,終於有了些安慰,又蹲在那裡觀察了許久,彷彿看到那小苗兒返了些綠色,有了些活力,微微有些欣喜。

可是腿卻由於蹲的時間太長,麻木了,

腰也有些酸楚了。

於是,直起了身子,左右扭動腰肢,卻驚見一雙亮亮的眼睛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空氣中似乎又涌來了一陣熱浪,感覺卻與剛剛的燥熱全然不同,它似乎竄到了血液中,帶動了血脈急急流動。

迅速瞟了他一眼,又蹲了下去,假裝撿着地上的書,內心卻暗自嘀咕:江飛夕什麼時候來的,看上去好象呆了許久了,怎麼會沒注意到他呢!

唉呀,剛剛自己傻不拉幾的樣子一定全被他看去了吧,暈倒,像個孩子般,簡直有損形象哎。

定了定心神,抱着書緩緩的立了起來,臉色已經恢復如常,只帶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擡頭正眼看着他,忍不住的變成桃花眼。

今天的江飛夕,穿了一身淺粉色的T恤,一條淡藍泛了些白的牛仔褲,身後居然還背了個全黑的吉他,很潮很有範,又不失學生氣息,小西的腦子瞬間想起了老狼的那首歌曲《流浪歌手的情人》,卻又感覺不太合適,因爲他整個的氣質,多了份穩重,少了些流浪。

江飛夕走過來,看看立在一片溼土地上的小苗,看着小西笑道:“你這樣也救不了它的,它都已經沒有生命力了。”

小西低下頭去呆呆的看着那小苗兒半晌,臉色陰霾,吶吶道:“有了這些水,至少能讓它更晚一些枯萎吧!”

江飛夕定定的看着她,呵呵一笑道:“那倒是。”他笑笑的看着小西,頗具深意的說:“我是不是闖進了你獨處的小世界了。”

小西臉色微紅,低聲道:“那倒沒有,這是一個公共花園,大家都可以來的。”說罷,她望着那背後的吉他,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盈盈笑道:“你是剛演出回來嗎?”

“哈!”江飛夕甩甩背後的吉他大笑:“演出?我象演員嗎?”

小西對他的笑聲很是不滿:“不去演出穿這麼好看幹什麼,再說了,不演出,沒事背個吉他到處亂晃幹什麼?”

江飛夕將吉他背得更正些,側過身子站在小西面前:“你也覺得很帥吧,嘿嘿,我也覺得蠻帥的,只可惜,我不會彈它。”

小西見他說的真誠,就信了他真不會彈吉他,眼睛卻再也離不開那把吉他。

那並不是一把新吉他,那琴身的黑漆已經被磨損得有些發白,那常用的幾個品位處,已經完全露出了木質的顏色,應該是經常在使用的一把琴,那六根弦常摁部位的金屬絲透着明亮的光,這也是經常磨擦的結果。

可是這一切都掩不住整把琴的韻味

,反倒顯得愈發的醇厚。

就這樣喜歡上這把琴了,小西手指忍不住動了動,好想去彈撥幾聲啊。

江飛夕看着小西,淡淡一笑,將吉他從背上取下來,遞了過去。

小西愣愣的看着他,又看看琴,卻聽着他說:“你不想彈它嗎?去彈吧,彈首好聽點的。”

眼中透着幾絲驚喜,走到旁邊把書放在小池邊的水泥欄上,接過那把吉他,坐在池邊,手指輕輕撩撥着琴絃。

低音絃音色低沉而綿長,高音絃音色透亮而純淨,一把絕對的好琴。心下更是喜歡。

慢慢撥着每一根弦,思緒飛舞,記得那年,她剛升高二。

高二那年,父母關係已經處在峰頭浪上,家裡清冷得令人心寒,就這一年,小西班裡來了一位剛大學畢業的政治老師,黃星。

雖是教政治的,性格卻相當開朗活潑,會唱好聽的歌,更會彈一手極好的吉他。

他的課講得很生動,學生們都很喜歡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老師。

而黃星老師亦很會體量大家,同時也是因爲特別喜歡音樂的緣故,因此,他偶爾會在他的課上,用一半的時間上正課,一半時間教大學唱時下流行的一些歌曲。

很喜歡這樣上課,也喜歡他教的那些歌,因爲有他帶來的歌聲,那段日子的痛苦亦淡薄了許多。

很慶幸能在這種時候來了這樣一位老師,不過一開始,他們的交集也僅限於此。

只因爲那首歌。

那天的政治課教的就是那首歌,在歌曲完整被教完之後,小西被大家哄着起來演唱了一回,於是,黃老師開始關注到她了。

他來找她,說她有副好嗓子,要教她一些音樂方面的知識。

沒有拒絕他,於是,跟着他學吉他,於是,他們成了朋友,好朋友。

可是,因爲她是優等生,因爲她是學生,因爲他是她的老師,謠言就這樣漫天飛舞了。

班主任找她,校長找她,所有的人都找她,告訴她不要被一個年輕老師騙了,她一次又一次的解釋,他們只是朋友,很好的朋友,可是沒有人相信。

最終的結局是,他走了,永遠離開了那個小城。

小西常想,像他那樣的人,到哪裡都會快樂的,並不需要爲他擔心。

她只是不明白,爲什麼師生之間就不能成爲朋友,爲什麼大家要把身份看得如此之重,老師便是老師,學生便是學生,是不能夠在同一平行線上行走的。

否則,就是不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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