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醫院的路上,慕薇不住地回想昨晚,是個漫長的夜晚。
她先是讀了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偏偏是能讓蒼琥借題發揮的一首詩,緊接着蒼琥撕掉了她珍藏已久的西格夫裡的詩集。
是恨,是悔,是無言,是惶惑。有一瞬間她真的下定決心拋棄這份沉重的暗戀,但是當蒼琥無情地一張張撕掉詩集的時候,她的心狠狠地疼着。
“從現在開始喜歡我吧。”他這麼說了。
蒼琥抓着慕薇的胳膊幾乎是命令道。
可事到如今,她萬箭穿心了還是無法死心。因爲裴子讓沒有赫然站在她面前給過她否定的答案,也從來沒有勒令她不允許偷偷喜歡他,他甚至不知道這份感情的存在,所以讓一切變成慕薇的不甘心。
不甘心就這樣放棄佔據心底已久的一塊位置,在暫時找不到候補填上這塊空缺的時候,她的沉默以愛其實更是她的永遠騷動。
慕薇推開蒼琥的手,聲音輕柔卻意志堅定:“我會竭盡所能承受這份負擔,請堂主你不要再雪上加霜。”
蒼琥像是一頭被激怒的老虎,欺上前抓住慕薇的手,將她的手按在桌邊,用自己的身體脅迫着慕薇,把慕薇抵在桌子的邊緣。
“本堂主最感興趣的,就是雪上加霜。”
他怎麼變得越來越幼稚?慕薇心裡好笑地想,難道是因爲自己拒絕了他的表白懷恨在心?
“你到底想怎麼樣?”
“舊把柄扔了,總要找個新的握在手裡,時不時拿出來耀武揚威。”
“沒有職業操守的演員纔會把逢場作戲弄假成真,有太多的顧慮提醒着我不能入戲太深,你也點到爲止吧。”
“那就換個劇本。”他說:試着每天想着我沉入夢境,一醒來一張眼第一個看到的想到的都是我。
她一臉愕然,驚得說不出話來,她
要怎麼邁出這飛蛾撲火的一步?明知道是不可戀的人,只有苦果爲什麼不逃脫呢?
坐在車上,慕薇想:不可以,絕不可以愛上蒼琥,答應過慕薔回法國的。我們只是逢場作戲,不能當真,我終究是要離開的,可慕薔已經有子讓了,初衷不就是爲了他們?不,我不可能喜歡蒼琥,我喜歡的人是子讓,是子讓。
轉念又想,一向不屑於愛情的蒼琥是如何完成這種飛躍,認清內心情感的?他是不是也這樣糾結?是不是也無數次地跟自己說,我怎麼會喜歡上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到底是情人呢還是敵人?
想到這兒,慕薇搖了搖頭自言自語:蒼琥,別再糾纏我了,我不可以愛上你。
爲什麼現在每一次想到蒼琥看到蒼琥都會有種心跳加速的感覺?慕薇捂住心口,分明感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她嘗試着深呼吸調穩自己的心跳。
醫院到了。慕薇提着準備好的營養品走進去。走進住院部,按下電梯,望着自己的腳尖等着電梯下來,一個擡頭的瞬間電梯門打開,撞上一個人的視線。熟悉的臉孔,卻讓慕薇臉上出現了驚恐。
那個人先開口:“以爲你死了呢,命真大啊,我們蘇家人就是命硬。”
慕薇還來不及回答,蘇慕薔嫵媚地撩着耳後的頭髮,笑道:忘記了,你不再是蘇家人。
“姐,你就那麼想看我死掉。”
“想,想死了,做夢的時候都想。”慕薔臉上惡毒的表情讓慕薇厭惡,也痛恨所謂的“蘇家門楣”將她荼毒成這般德行。
慕薔繼續說:“比起你失魂落魄萬念俱灰的樣子,我更喜歡看你躺在牀上一動不動跟死人沒差別的樣子。”
“早知道你當時躺在病牀上的時候我就已經一把掐死你,那時候多麼輕而易舉,現在我腦子裡想的就是那麼惡毒,後悔得要命,只要拔掉你的輸液管,你就一命嗚呼
了,現在哪還有命和我在這兒拌嘴。”
“你到醫院看過我?”爲什麼蒼琥沒有提過?爲什麼蒼琥不說,“子讓是不是也來了?”
慕薇回想起模模糊糊的躺在病牀上的情景,總覺得有個人在自己耳邊吟誦詩歌,而那個人就是裴子讓。
她不得不質疑起蒼琥的話來。
“沒有,怎麼可能。”蘇慕薔嘲諷地望着慕薇,“他知道你病了,但不想到醫院看你,只是讓我當姐姐的,來看看你。”
慕薇終於願意從心底承認蒼琥的答案了。
慕薇臉僵硬起來,面如死灰地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嚥着口水,她該說什麼?該怎麼做?
“姐——”慕薇悽慘地喊着,上前抓住慕薔的手:我們和和氣氣,別再彼此傷害,學會溫柔的理解和原諒,不好嗎?
只要慕薔還認她這個妹妹,只要這樣,她或許能多一點拒絕蒼琥的勇氣和理由。
這是慕薇從蒼珀身上挖掘出的自我意識:她依舊非常渴望和慕薔這個姐姐重修舊好,她也希望有這樣一個能崇拜的姐姐的在自己的生活裡。
“不好。”慕薔甩開她的手,“清醒一點,蘇慕薇,你是被全世界拋棄的對象,原諒理解?溫柔?”
慕薔嗤之以鼻,“哼”地冷笑:“你十五歲那年,搶走我的夢想開始學繪畫的時候,你有過原諒理解嗎?爸媽不允許我學卻給你學的時候你有溫柔嗎?你以爲我是心甘情願跟着爸爸在公司擔起重任?從那時候開始,我就發誓,你再也不能搶走我的任何一樣東西,但是我,要搶走你的一切。”
慕薇呆若木雞,眼神失焦模糊。慕薔臉上的恨意比話語中所帶的更強烈,那雙犀利的眼睛像是一支箭,準確無誤地射中她的心臟。
怎麼會?這就是從十五歲開始姐姐性情大變的原因?這便是她漸漸疏離自己的導火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