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四似乎很認真的樣子,並沒有發覺有人向他走進了。
我到跟前兒好奇地看了下,只見胡老四手裡掐着些畫着符咒的黃紙,正在摺疊成一個個小小的物事,有像鳥的,有像元寶的,也有些像是刀劍模樣的,零零碎碎的還有些一疊黃紙,上面畫着些稀奇古怪的動物。
我就在他旁邊蹲下,突然發聲問道:“哎,胡爺爺,您這是幹嘛呢?”
“哎……”胡老四蹦了起來,一下躥出去兩三步,看到是我,這才深吸了一口氣,拍着胸脯說道:“哎喲,你這孩子也不提前打聲招呼,就不聲不響地跑到我身後了,會嚇死人的。”
“您老還知道害怕呢?呵呵。”我面露鄙夷地笑了起來,真是大驚小怪了,我又不是故意要嚇唬你,跟你說句話算啥啊?是你胡老四他-娘-的自己太緊張太膽小了吧?想到這裡我忽然一怔,還真是,胡老四在幹嘛呢,爲啥就這麼緊張害怕呢?於是我皺着眉頭問道:“胡老爺子,您這是在忙啥呢?”說着話,我伸手拿起胡老四放在地上的那一堆黃紙和黃紙疊好的物事。
“哎,別亂動別亂動。”胡老四趕忙走過來,伸手就把那些黃紙奪了過去,說道:“可別弄壞了,做這些東西我費了老大勁了。”
“喲喲,這又不是金元寶,還弄壞了,瞧您這小氣勁兒。”我不屑地恥笑道,心裡愈發納悶兒,不就是些黃紙嘛,一毛錢三大張,小爺現在是有錢人,回頭給你老丫挺的買一卡車,隨便兒疊着玩兒去,隨便畫去……
胡老四沒搭理我,大概還在爲昨天上午的事兒生氣吧,他獨自蹲下繼續忙碌他摺紙的活兒。
我不免有些尷尬,咱可是還有事兒求着人家呢,錢都還沒到手裡,心裡面就傲氣得不知道天高地厚,把自己當高貴人了,這可不是個好現象,我得平易近人啊——呸,我當時還真夠不要臉的,在心裡還真把自己當成什麼大人物了呢。
我用胳膊肘碰了下胡老四,討好地笑着說道:“哎我說,胡爺爺,您還生氣呢?我這個人屬狗臉的,您別跟我一般見識。”
“沒生氣,我哪兒敢啊,你們這幫年輕人上輩子都是當皇帝當將軍的料兒,誰敢跟你們生氣啊!”胡老四沒好氣地挖苦道。
“嘿,我說,您都這麼大歲數了,不會也這麼小心眼兒吧?”我有點兒惱了,個老東西,給臉不要臉了還。
胡老四擡頭看了看我,冷笑着哼了一聲,繼續低下頭去,不再理我。
我這心裡那股火蹭蹭地往上漲啊!
深呼吸了幾口氣,強壓下那股即將爆發出來的火氣,壓着語氣說道:“您還不知道吧?昨兒個下午,我們幾個把楊樹坡的黃狼子精給幹掉了。”
“啥?”胡老四猛然回過頭來,怔怔地看着我,似乎想從我的表情上看出來我是在說假話,半晌胡老四才說道:“真,真的?怎麼幹掉的?死了麼?”
“您這不是廢話麼,幹掉了當然就是死了。”我咧着嘴不屑地冷笑了一聲,說道:“還有個事兒得向您請教呢,乾死那隻黃狼子精的時候,我看見它的魂兒跑掉了。”
原本在地上蹲着的胡老四一聽完我這句話,霍然站起身來,滿面震驚地說道:“什麼?魂兒跑了?哎呀,你……你怎麼搞的?怎麼就讓那黃狼子死的時候靈魂離體了?”
我一看這胡老四的緊張模樣不是裝出來的,心裡也犯起了嘀咕,它奶奶-的,該不是又惹出大亂子來了吧?想到這裡,我不免有些心虛和內疚了,咱還真是個惹事兒精啊,所以尷尬地笑了笑,說道:“那魂兒,它,它死了,還不就該離體麼,這好像不是我們能控制住的事兒吧?”
“你們懂什麼?唉!”胡老四嘆了口氣,說道:“那你趕緊去看看你們那幫人家裡有沒有出什麼事兒,哦對了,你這是去幹嘛了?我剛纔看到那幫老爺們兒都去你家了,是不是出什麼大事兒了?”
說話間,胡老四的表情越來越緊張,越來越擔心。
“沒有,我剛從他們家都回來,他們都是我叫來的,俺爹和俺爺爺找他們有點兒事兒。”我搖了搖頭說道。
胡老四疑惑的問道:“你爹和你爺爺找他們有啥事兒?”
“這你管不着。”我沒好氣地說道——奶奶-的,挖到金子的事兒,可不能傳出去了。看胡老四還有些疑惑的眼神兒,我連忙轉移話題:“哦對了,有個事兒我得趕緊跟你說說,今天凌晨的時候,我正睡着覺呢,結果那黃狼子精的魂兒找上門兒來把我給迷惑了,差點兒讓我上了吊,****-它八輩兒祖宗的,還好我一身功夫了得,八字夠硬,倖免於難……”
說這些的時候,我還是不忘又給自己臉上貼了層金。
“啥?黃狼子魂兒找到你們家了?還引誘你讓你上吊?”胡老四覺得我的話很不可思議,“這不對啊,你們老趙家人,不都有祖上的福萌,仙氣護體麼?黃狼子魂兒按說不應該找上你們的,哎,不對……。”
胡老四突然停住不再說話,皺着眉頭端詳起我的臉來,讓一個老神-棍這樣盯着臉蛋兒看,還真是渾身不舒服,我不耐煩地揮着說說道:“哎哎,看啥看啥?沒見過還是咋的?有什麼不對的啊?”
“銀樂,那黃狼子到底對你做了什麼?”胡老四沒有理我的話,反而異常嚴肅地問道。
我怔了一下,胡老四這又是要裝神弄鬼了麼?不像是啊,我想了想說道:“沒啥啊,就是想誘惑我上吊,然後我忽然醒了,就從繩套上掙脫下來,差點沒他-娘-的吊死我,那黃狼子魂兒就在屋裡和我對視了半天,結果還是不敢怎麼着,最後滾蛋了。”
“那它跑哪兒去了?”胡老四很是認真地問道。
“操,我哪兒知道它跑哪兒去了啊?”我哭笑不得,“那不是實物,是鬼魂兒,它可不就憑空消失了嘛。”
“你再仔細想想。”胡老四有些生氣地搖了搖頭,說:“你想清楚了,它是跑了,還是憑空消失了。”
我心想這有什麼區別麼?可聽他這語氣還正兒八經的似乎很重要似的,我說道:“就是憑空消失了啊。”
“那就不對了,這是怎麼回事兒呢?”胡老四低下頭來,捏着下巴自言自語起來。
我說:“哪兒不對啦?”
“要是說跑了,還算正常,可要是憑空消失,那就不正常了。”胡老四說着有些繞口的話,大概也覺得這樣說我很糊塗吧,便解釋道:“你和陳金倆人呢,是天生的陰陽眼,整十八週歲後,就能夠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東西,就是所謂的邪物鬼魂,即便是黃狼子的魂兒,它也只能在你眼前逃走,而不是憑空消失,如果真的如你所說,它憑空消失了,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什麼?”我凝眉問道。
“魂飛魄散了。”胡老四似乎也不敢肯定,猶豫了一下才說道。
我一聽便樂了,依然有些懷疑地問道:“您說的是真的啊?”
“絕對沒有第二種可能。”胡老四這次回答得異常肯定。
“那太好了,太好了,哈哈!”我拍了拍巴掌,說道:“那行,您忙着,嘿嘿,魂飛魄散,他-娘-的沒了,沒了還有啥怕的?嘿嘿。”一邊興高采烈地自言自語着,我一邊兒扭頭往回走去,若真如胡老四所說,那我可就真的無所顧忌了,也不用再去擔心兄弟們家裡出事兒咯!
胡老四急忙走了兩步攔住我說道:“可你太陽穴有紫青色煞氣纏繞,不是好現象啊。”
“嗯?”我停下腳步,扭頭嘿嘿笑着說道:“太陽穴紫青色煞氣?可別嚇唬我,您也太不專業了吧,按理兒您應該說是印堂發黑,近日必有災難發生,若要破解此劫……嗯,我得給您錢財,您幫我破災,是這個理兒不?”
“你這孩子咋說話呢,我跟你說正事兒呢,真的,你是不是招惹上什麼煞物了?”胡老四一本正經地對我說道。
我說道:“您能告訴我,那個黃狼子魂兒怎麼就魂飛魄散了麼?”
“我哪兒知道啊?”胡老四很奇怪我爲什麼突然問這麼個問題。
“那我告訴您吧,嘿嘿。”我笑得更開心了,說道:“按說那東西挺厲害的吧?可一進俺家禍害我,結果就魂飛魄散了,這是因爲……我祖上有福萌,咱老趙家的人有仙氣兒護着呢,是這個理兒不?”
“這……就算是吧。”胡老四也不明白怎麼回事兒,只好點頭承認,“可這跟你身上的煞氣有什麼關係?”
我一瞪眼,故作認真地說道:“這關係可就大了,就算我又招惹上什麼煞物了,可俺有仙氣兒護體,不怕。所以嘛,嘿嘿,不勞您費心了,走了,您忙着。”說完,我再不多停留,哼着歌兒往家裡走去。
獨留下胡老四站在老爺廟門前吹鬍子瞪眼,卻無話可說——他本來就嘴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