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朵離開茶樓後去買了兩雙布鞋,想了想又買了兩套成衣,之後琢磨了一下又去了一趟雜貨鋪,打算補充一些調味料,現在也開始有錢了,總該要提升一下生活質量。
可進了雜貨鋪子一問,別的都能買齊全了,就是一樣買不到,鹽。
雜貨鋪的老闆給她指了一個方向:“小娘子,這鹽都是官賣的,我們哪裡敢私自賣鹽,喏,你往前面走不多遠,在衙門旁邊就有個店鋪。”
胡三朵扶額,好吧,鹽是專賣的。
等找到了地方,一問價格,嚇了一大跳,一斤鹽居然要二錢銀子,而一斤上好的白米也才二十文,她還覺得貴了呢,此時一千文錢合一兩銀子,一錢就是一百文。
“不賣就走開,這鹽到哪都是這個價格,有本事你就別吃鹽了。”賣鹽的男人十分囂張,衝着胡三朵還有另外兩個買鹽的人道。
其中一人苦着臉摸了摸錢袋,道:“給我半斤吧。”
那男人嘲笑道:“一斤起賣,買不起就別吃了,走走走。”
胡三朵看了看裝鹽的木斛子,眼皮跳了跳,這鹽的顏色很差,白白黃黃的,她定睛一看,那黃色的分明是沙子,“老闆,價格這麼貴,這裡面還摻了這麼多沙子……”
男人“哼”了一聲,一甩手進了屋裡,再不出來了。
胡三朵和另外兩人面面相覷,現在怎麼辦?
一人已經搖頭走了,另外一個是個十分爽利的婦人,跺了跺腳,低聲道:“這些殺千刀的貨,喪了良心的,不賣老孃還不買了呢。”
婦人說着看了眼胡三朵:“大妹子,咱們就不買了,免得受這閒氣,花錢還買不到好東西。”
胡三朵衝婦人笑了笑:“大姐,這不買還能怎麼辦,別的地方又沒有賣的。”
婦人神秘兮兮的拉了胡三朵一把,直到離鹽鋪子遠了,瞅瞅四下無人,才壓低了聲音道:“我倒是知道有地方能買到鹽,成色好,價格也沒這麼貴,一錢銀子一斤。”
胡三朵一愣:“私鹽?”以前電視劇上倒是有什麼鹽幫販賣私鹽的,只是她從來不知道買個鹽還這麼多彎彎道道。
婦人趕緊捂住了她的嘴:“這可不能說出來,咱們知道就行了,賣十斤私鹽都是要砍頭的,你要不要去?我也是聽我隔壁的說的,省一半的銀子呢。”
胡三朵道:“大姐,買私鹽是不是也違反法令呢?被抓了會怎麼處置啊。”
婦人肩膀瑟縮了一下,甩了甩手爲自己壯膽氣:“我哪知道呢,你去不去?你不去我自己去了啊!”
胡三朵很想問,大姐你不會是拉客的兔子吧!還是忍住了,只問:“遠不遠?要是小巷子的我可不敢去。”
那婦人揶揄的看了她一眼,“妹子膽子真小,不遠,就在那!”說着伸手一指,胡三朵愕然,這也太大膽了吧,砍頭的罪,就公然在街面上賣。
青天白日的打開門做生意的店鋪,看看也沒有什麼危險的,胡三朵也不猶豫了,跟着那婦人進了那家店,就是個糧油鋪子,普普通通沒有特別的。
那婦人一進去,就有小二迎上來:“客官要看些什麼?”
婦人左右看看,用極小的聲音道:“
你懂的。”
胡三朵垂頭淺笑,那小二擠眉弄眼道:“好勒,不能多拿,一次最多就兩斤。”
婦人點點頭:“那就兩斤。”說完又推了推胡三朵。
胡三朵也趕緊點頭:“我也要兩斤。”
不一會,這小二就出來了,手中拿着兩個粗布袋子,往胡三朵她倆一人塞了一個,胡三朵小心翼翼的打開一條縫一看,還真是鹽,白花花的,比官鹽的確靠譜的多。
付了錢,正要離開,卻見一人匆匆的跑進來,和胡三朵擦身而過,滿頭大汗,顧不得抹汗,便道:“掌櫃的在哪?跟我出去一趟。”
胡三朵和那婦人拿了鹽出來,她自然不如那婦人跟撿了便宜一般,只是抱着那袋子,心情有些沉重,鹽啊鹽!
“大姐,他們這便宜一半你說能賺到錢嗎?”
那婦人嗤笑道:“妹子這個你就別多打聽了,這都是掉腦袋的事。”雖是如此說,但是還是上下打量了胡三朵一眼,滿是優越感:“你是村裡來的?難怪不知道了,這鹽利聽說可是百多倍呢,就是他們便宜一半也有幾十倍吧。”
胡三朵點點頭,不再多問,和那婦人很快就分開了。
看看時辰,得回去了,她在城門口租了輛馬車,這時,卻聽聞全城戒嚴了!
馬車還沒出城,就被攔下了,“即刻開始,只許進,不許出!都散了,不許擁堵在城門口!”
“官爺,這什麼時候能出城去啊,我們家裡就剩下兩個孩子,不趕回去不放心呢。”
“不知道,得聽上頭的通知,都散了散了,再聚在這裡,一會都抓起來!”幾個拿着紅纓槍的守衛來來回回的驅趕着。
“這是怎麼了?從來不曾這樣啊,離宵禁還早着呢!官爺,通融通融吧!”
衆人七嘴八舌,從城門上下來一個官銜略高的男人,銳利的眸子往人羣走一掃,人羣頓時鴉雀無聲。
“都聽好了,現在全城搜捕朝廷欽犯,誰要是搗亂,再有吵鬧者直接抓起來,按亂黨論處!”
胡三朵在人羣中聽見,心生出一股不安來。這邊陲小城,會有重犯來嗎?她倒是知道一個,就是童禹!可童禹都不知道出城多少天了,現在正在皋蘭山的某處養病呢,今日進城也沒有聽說有逃犯,還一切正常啊!
這位上官一身吼,衆人不敢再大聲喧譁,卻也竊竊私語不斷。
胡三朵摸了摸身上的錢袋,還好今天出門多帶了銀子,找個客棧住一晚應該不成問題。
於是馬車也不租了,那車伕倒也不是不講理的,將定金銀子退給她了,胡三朵拿了今天購物的東西,找人問了客棧的方位,就往回走了,一會去晚了,說不定住的地方都沒有。
別看城小,可往來的人還真不少。
“籲——”突然一輛馬車從城內疾馳而來,那車伕大呼:“這是李府的馬車,快讓開,人命關天!”
正待關城門的小兵一頓,有些猶豫,馬車已經靠近了,堪堪停住了,車上一聲驚呼:“小公子!”
“小公子要出城尋醫,你們誰敢攔!”
“什麼小公子,現在就是天皇老子來了也不得開城門,這原是土司大人也同意的,怎
地又出爾反爾?!送小公子出城?莫不是其中有什麼貓膩?”那守城官沉穩的過來,面色嚴峻,絲毫不妥協。
車伕亦是毫不想讓,從身上摸出一塊令牌來:“這是土司大人的令牌,公子突然病重,我們大人也沒有辦法,聽聞城外有名醫,今天府上纔剛得到消息,土司大人並不知,後來纔得到的消息。”
守門官也不接那令牌,只道:“本人接到的命令是必須兩位縣太爺和土司大人同時發令,不然都不得放行!”
“你……耽誤我們少爺治病,你擔待的起嗎?”
官差不答,只是一揮手,讓士兵關上了城門,大吼一聲:“闖城門者格殺勿論!”
這一聲咆哮,場面立刻安靜下來。
胡三朵不再多看了,今天要出城是不行了,還是找地方歇下吧!
走不多遠,就見剛纔那車伕騎着馬從身邊呼嘯而過,想必是去搬救兵了。
天邊的火燒雲,映紅了半邊天幕,身後的嘈雜漸漸遠去,胡三朵顰眉回首,看着巍峨又斑斕的城牆,頗覺有幾分蒼涼,此時城中炊煙裊裊起,食物的香氣瀰漫在一起,嘈雜和安寧,既矛盾又和諧。
入眼看去,滿目層層的房屋,土灰色的牆青灰色的屋頂,哪裡又會是她的歸宿?童明生會是嗎?他這個人神秘莫測,捉摸不定,胡三朵突然心生退卻了。
她走在空寂的街面上,私鹽,禁出行,格殺勿論,這些字眼在腦子裡盤旋。
心中突然就涌上一股悵然,她這個外來者,真的能夠在這裡好好的生存下去嗎?她努力,樂觀,每每覺得日子會有起色了,哪裡不是過日子,就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動搖她的信念。
胡三朵,別用你以前瞭解的準則來判斷這裡,她默默的叮囑自己。
“胡三朵。”突然前方一暗,被人擋住了去路。
她聞聲擡頭,那人身披七彩霞光,五官俊朗,一半籠罩在陰影裡,最美的雕塑也不及他一毫,高大得猶如神祗。
見她神色黯然,目泛水光,長臂一伸,大手牽住了她的,另一隻手拿過她手中的小包袱,掛在肩膀上,似乎不這麼做,她馬上就會消失了,而他一定會後悔。
“童明生,是你,你出現的真及時。”胡三朵笑了笑。
童明生捏了捏她的手,什麼都沒有問,也顧不得身上還有要事:“回家。”
“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
“好!”她想,要是這條路永遠也走不完就好了,要是時間能夠停在這一刻就好了。
只要童明生能夠甩開一切顧忌,毫不猶豫的朝她伸出手,她大約什麼都不怕了吧。
童明生將她帶進一處普通的宅院裡,就在衙門附近,一個小小的院子,三面都是房屋,此時院中並沒有人,童明生開了鎖,牽着胡三朵進來,進入正屋,就看見一排黑沉沉靈位,天色亦似乎瞬間就暗下來了。
胡三朵心中一凜,從脊背升出一股涼意來,傳至四肢百骸。
她看到最前面的幾個牌位,其中兩塊上暗金色的字眼,撞進她眼裡,猝不及防。
猜測了那麼久,終於要揭開謎底了麼?這就是童明生的秘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