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那人擡眸淡淡的看過來,“是你?”
胡三朵眼中浮起一層水霧,慌亂的點了點頭,有些失態了。
“孃親!”坐在童禹膝蓋上的孩子扭過身來,居然是熊孩子小愛!
胡三朵用力的眨眨眼,衝童禹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孃親,你回來了,快過來!”小愛鼓着腮幫子衝她招手,小身子一扭一扭的從童禹身上滑下來,就要往她這跑過來。
童禹扯住她的袖子,颳了刮她的鼻子,小聲道:“這不是孃親。”
小愛“哼”了一聲,又開始鬧起來,“我不管,我要找孃親,我就要找,現在沒有我就出去找!”
童禹衝胡三朵,神色淡淡的道:“不好意思,小女頑劣,驚擾到姑娘了。”
胡三朵搖了搖頭,不知道說什麼好,卻見童禹已經收回了視線,神色越加柔和:“小愛,還要聽故事嗎?還是你只要孃親,不要爹爹了,如果不要,我走好了,反正……”
話還未說完,他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如玉的面龐立時就多了不正常的紅潮。
小愛不再吵鬧了,小臉上盡是驚慌,腳尖踮起來,伸着小手拍打童禹的後背,童禹好容易止住了咳嗽,衝門口正盯着他打量的胡三朵施了一禮:“姑娘,能不能…咳咳,請你帶小愛暫時離開一會…咳咳咳。”
看他咳嗽的撕心裂肺的,胡三朵眉頭一蹙,上前來問道:“你怎麼了?白成蹊呢,他不能給你治嗎?”
童禹壓抑住了涌上喉頭的腥甜,掏出手絹來按在脣上,再也忍不住,又是一陣咳嗽,只是連連衝胡三朵擺手:“走……”一個字被他因爲忍耐而說得十分艱難。
小愛像是見慣了這種情形,雖然還是一臉不樂意,但是並未多掙扎就由得胡三朵抱走了。
除了院門,她摟着胡三朵的脖子道:“孃親,你能不能帶我去找白叔叔,他那裡有藥,可以緩解爹爹的病情。”
胡三朵點點頭,正想問小愛知不知道白成蹊的住處,卻見白成蹊已經迎面飛奔而來了。遇到她們還囑咐了句:“先別過來。”就匆匆離去了。
胡三朵環顧四周,只見隨處可見的樹木,有的已經有數十年,十分茂密,樹叢微微的晃動,她定睛一看。
“啾啾”的兩聲傳來,心中瞭然,這莊子裡,果然不是看見的那般平靜,樹枝上,或許還有別的地方都是藏了人的。
她趕緊收回了視線,對童明生的身份愈加不解,也更加的不想知道,只想趕緊回去。以前明興哥在世的時候,除了不時在書房看書,寫寫畫畫,並未有什麼出格的舉動,也很少夜不歸宿,明興哥會知道童明生的事情嗎?
如果知道,但是也未曾想胡三朵露出過一絲苗頭,想來,他也是不希望自己牽扯其中的吧。
“孃親,你說我爹爹會死嗎?上次我偷聽到白叔叔和他說話,說要是還找不到好藥材,爹爹也撐不了多久了。”小愛扯了扯她的衣襟,打斷了胡三朵的沉思。
還有童禹……哎,真是頭疼。
她放緩了神色,也放棄了去讓小愛改換稱呼,儘量柔和的道:“小愛,你爹爹是什麼病你知道嗎?需要什麼藥材呢?”
小愛年紀太小,卻也說的十分清楚,可憐巴巴的道:“肺癆,爹爹說會傳染,經常不讓我靠近。這是很嚴重的病嗎?”
胡三朵一怔,肺癆?這個的確會傳染!昨天她好像還對童禹人工呼吸了,隨後童明生還用酒給她消毒。難道是自己誤會了?那後來的那次呢……
是了,在這樣的時代,的確是要人命的。如果是在現代,有頭孢也不算是什麼嚴重的病症。雖然有青黴素,也能對症,但童禹卻是個對青黴素嚴重過敏的。
“嗚嗚嗚~~~我不要爹爹死,孃親,我不要爹爹死!”小愛見胡三朵不接話,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
胡三朵被她扯住了衣襟,頓時上氣不接下氣的,想推開又怕傷了她,十分狼狽。只能勉強先安撫住她:“別哭了,小愛,你爹的病不嚴重,能夠治療的,真的,我保證,我發誓。”
小愛忽閃着亮晶晶、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帶着哭腔問:“真的嗎?孃親能治嗎?”
胡三朵胡亂點頭,掰開她的手指,可算是呼吸順暢了。
她只是獸醫,又不會給人治病,只是稍微懂點藥理知識罷了。
“你能治嗎?”突然身後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
胡三朵回頭,見白成蹊和童禹一前一後的朝自己走來,發問的正是童禹,他面上還帶了些許紅暈,但是已經不再咳嗽了。
胡三朵臉色一沉,有些憤怒的看着白成蹊:“你給他服用了罌粟!”
白成蹊面上淡淡:“這是最快的法子。”
胡三朵有些惱:“以前也是這樣嗎?你每次都這樣,咳嗽就服用罌粟?”她幾乎是脫口而出,言語之中滿是質問,童禹怎麼能吃罌粟!
白成蹊挑眉:“是,如果找不到奇藥,奇醫,他的命不過一年爾,早晚都是死,何不平時過得舒服點?”
胡三朵一頓,語氣緩了緩,罌粟最初就是被當作藥材來用,尤其對止咳有奇效,只是,“這只是飲鴆止渴而已!”
童禹見她對自己的維護之意,眸子微垂,只是一瞬,他就瞭然了,面上不悲不喜,像是在談論他人,道:“姑娘真的有治病的藥方?若有,這罌粟之癮倒是不妨事。”
見他如此問,胡三朵楞了一下,想說什麼,見他雖然神色淡然,眼神中卻有希冀,又有些不忍了,只是頭孢,這個她要到哪裡去弄來?
她只一遲疑,童禹就猜到了,微微一笑,眸子卻一黯,道:“是我強求了,生死由命成敗在天,姑娘就當我沒有問。”
胡三朵見他那笑,又是心中一痛,篡了篡手,她默唸,童禹不是明興哥,卻終究忍不住道:“我需要點時間。”
說完,她自己也怔住了,真是魔障了,當自己是聖女不成,什麼儀器都沒有,想要將西方的菌素全部都搬到大夏朝來嗎?
此時白成蹊道:“有我能出力的儘管說。”
胡三朵勉強點了點頭,見童禹神色亦有鬆動,也不由得暗自下定決心,就衝着這幾分神似,她也一定要盡力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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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三朵回到家已經三天了,倒是還沒有任何人來找麻煩,安安靜靜的。
只是對於童禹的病情,還沒有任何頭緒,只知道頭孢是意大利的一個牛人從從薩丁島排水溝中的頂頭孢提煉出來,根本無從着手。此路根本不通,她煩躁的翻找童明興的藏書。
俗話說久病成良醫,童明興有弱症,從會吃飯起就開始吃藥了,也曾研習醫理,家中的醫書也不少。
找到一個有用的只要提到咳嗽和肺部疾病的,她就記下來,倒真被她找到了不少,從吃過午飯一直看到掌燈時分,脖子一片僵硬,扭了扭頭,突然身後一暗,她心中一跳,迅速回頭來,門口無聲無息的多了條人影。
“童明生,你嚇死人呢,也不出聲!”
童明生還穿着青灰色的衙役裝,只是腰間沒有配備那柄大刀,繃着臉站在門口,掃了眼她手中的書,盯着胡三朵的眼睛,淡淡的道:“童禹他不是大哥。”
胡三朵放下書,拍了拍心口,真的被嚇到了,聽他如此說,赫然一驚,見他上前了兩步:“童禹是童禹,大哥是大哥,胡三朵,你分不清楚嗎?”
胡三朵坐下來,靠在椅背上,實則心中有些緊張,雖然童明生說的平淡無波,和以前一樣,但是她居然從中聽出了怒氣,尤其豆大的燈苗晃動,映在他眼中,像是一團跳躍的火焰。
“你在生氣?吃醋?”胡三朵答非所問,手捏着一腳衣衫的布料,她想,如果他要是否定,她是將他打出去還是諷刺他一番呢?
“是。”童明生又往前兩步,手撐在胡三朵的椅背上,居高臨下的俯視她。
“咳咳咳。”胡三朵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你是說真的?”
還真有些意外了。
童明生勾住她的下顎,胡三朵吞了吞口水,下一瞬,脣上一熱。
“啊!你幹什麼!”居然咬她,胡三朵用力一推,童明生自然是巋然不動。
只是凝視她,見她雙頰飛霞,才滿意了:“這只是給你一點教訓。”
“神經病。”
童明生不語,胡三朵眼前暗影一閃,一隻大手突然出現在她頭頂,用力揉了揉,將她的頭髮揉得毛毛躁躁的,頭都有些暈了,胡三朵一巴掌拍在他手上:“拿走,頭都暈了!”在看看牆上自
己的影子,那頭髮幾乎跟雞窩一般,髮髻都有些鬆散了。
童明生順勢拿下手來,眼中一閃而逝的狐疑,當初好幾次,他看見大哥揉她的頭頂,她溫馴的像是一隻貓咪,十分乖巧,怎麼到自己就變了!真是豈有此理!
怎麼他模仿就不像,童禹什麼都不需要做,就讓她熱淚連連,處處維護?甚至答應給小愛當孃親了,當他是什麼?那天晚上他是吻着玩的嗎?
胡三朵揉了揉額頭,真有些暈,真不知道這傢伙發什麼瘋,這麼大力氣,是要把她給按死嗎,當然她不知童明生心中所想,問道:“你來做什麼,有事要幫忙?”
童明生抿了抿脣,眼底劃過怒意,“胡三朵你還真是沒有一點自覺!”
“誒?”
“是有事要幫忙!”說完頭一低,迅速的含住她兩瓣紅脣,這次倒沒有咬她,只是小心翼翼的輕啄,倒是胡三朵煩了,伸出舌頭,探進他嘴裡。
童明生渾身一僵,身體已經先於大腦做出了反應。
這種事,該由男人來主導,手扣住那堆雞窩,童明生毫不猶豫的吻下,見她嬌喘連連,也不枉費他特意在盯梢的時候選擇花樓,順便觀摩了一番,手不受控制的收緊。
等終於放開,他雙眸熾亮如狼,聲音愈發低沉粗噶:“記住我說的話,胡三朵,這裡,我的!”他摩挲了一下胡三朵的脣瓣,胡三朵一顫。
“這裡,也是我的。”這次手落在她心口上。
胡三朵眼睛彎了起來。
最後雙手落在她肩膀上:“我的!”
他的佔有慾來的有點突然,胡三朵不明所以,問了句:“童明生你怎麼了?”
童明生又揉了揉她的頭,順勢按在自己懷裡,看着她亂糟糟的頭髮靠着自己的心口,眼睛裡閃過一抹笑意。
他童明生不需要去模仿大哥,他就是他。
“不準再用那種眼神看童禹。”
胡三朵一動,就被他扣住了頭,只能悶在他懷中,他站着,她坐着,聞着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哪種眼神?”
童明生蹲下來,凝視她:“就是這種!”
“我沒有。”
“你有,你還因爲他哭了,盯着他不錯眼,因爲他跟成蹊生氣,當他女兒的孃親,憂心他的身體,還有,你還不眠不休擔心他的病情。”每說一個字,他就更鬱悶幾分,所以才忙不跌的跑來了,童禹本就是爲了替代大哥而存在的。
有多似大哥,他心知肚明,若非如此,他怎麼能叫‘童禹’這個名字?正因爲清楚,聽說了胡三朵對他的反應,想到之前她不顧男女大防對童禹,童明生纔不淡定了。
在大哥面前,胡三朵,他是爭不贏的。可他纔剛剛下定決心,隨着命運的腳步走。
想起派來保護她的那個暗衛的話,童明生冷冷的複述着,最後總結:“你以爲他是大哥。而他們根本不是。”
胡三朵訝然,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童明生見她如此更生氣,手指曲着,在她額頭上一彈,“嘭”的一聲脆響,胡三朵痛呼一聲,趕緊捂住腦門。
正色道:“他是跟明興哥很像,明興哥一樣的溫文儒雅,超塵脫俗,尤其笑起來……”
童明生冷然的看着她,胡三朵不怕死的頂着壓力繼續道:“我是很想明興哥,有時候想起來都覺得踹不過氣來,你看,他的書上,都能找到他的氣息,還有他的衣服,他的牀鋪,這些東西,每次我坐在這裡,都覺得他也坐在這裡。”
童明生不語,胡三朵喟嘆一聲:“童明生,以前的十年明興哥就是我的全部,是兄長,是父親,是師長,我敬他愛他,記着他,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說着環住他的腰:“我跟明興哥相處的時間不夠,童禹他出現了,他們這麼像,我只是多看看,怕自己哪天忘記了。”
說完悶着頭,在他身上揩了揩眼淚:“你不一樣。我從來不想勾引明興哥,不想勾搭童禹,但是你不一樣,童明生我想勾引你。”
童明生“嗯”了一聲,神色一鬆,道:“好。”
胡三朵破涕爲笑,想不到他這麼冷麪,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心中腹誹,童明生個悶騷怪。
“童明生,是你先勾搭我的,我只是反擊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