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朝,昭和十九年,臘月初八。
馬車進了江南地界,進了虞山鎮,停在一處山腳下,山腳有一座小巧的院落,車剛停下,就有人迎出來。
童明生讓人將馬車牽進了院子,拉着胡三朵就進了門,宅子收拾的很乾淨,是早就是打點好了的,和以前一樣,童明生並不喜歡有人打擾他的生活,等把東西收拾後,人就都撤走了,其餘的都交給李瑞來打掃,他死活要跟着,胡三朵使喚起來也很順嘴。
“今天就讓大哥入土爲安,收拾一下去後山。”日子是早就定下的,不過因爲在路上耽擱了幾天,這纔有些趕了,胡三朵點點頭,不敢怠慢,她只要收拾好自己,並不需要準備什麼,其餘的東西都是讓人備好了的。
跟李瑞留了話,讓他照顧好千里迢迢帶來的幾隻兔子和老鼠,燒好熱水,童明生就帶着胡三朵出門了。
天氣有些陰沉,十六人擡着棺木走在前面,童明生打頭,扛着最左首位的那根木杆,胡三朵走在棺木後面,心情有些沉重。
聽說童氏的祖墳之處十分神秘,她也沒有心思看了,只是默默垂着頭,跟着前面的人走。
等按照儀式下葬之後,這些人都各自散去了,只童明生還跪在原地,胡三朵在他身後半步之地也默默的跪着,看看不遠處錯落的墳堆,再看看前面的石碑,最後落在那個微微發顫的高大背影上,心中閃過心疼,她知道他肯定是想到家裡的仇恨了,她也將那些人恨得要死。
她伸出手去,放在他肩膀上,童明生身子一顫,也探出手來,握住了她,聲音有些嘶啞:“我們回去吧。”
胡三朵握着他的手緊了緊,“好。”
地上還散着黃色的紙片,虞山和皋蘭山不同,雖然是冬天,卻還泛着綠意,一場冬雨之後,滿目蒼鬱,細雨靡靡之中,肅穆又寧靜的有些可怕。
只有腳底踩在落葉之上的沙沙聲,童明生牽着她的手:“跟着我走,這裡有機關。”
胡三朵不敢大意,點點頭,進來的時候渾渾噩噩,出去的時候倒是清醒,只是童明生左繞右繞,她根本記不住,這地方要是沒有童明生帶路,她根本就進不來。
“童明生,你帶我轉轉再回去吧。”氣氛太沉悶,胡三朵打破了沉
默,童明生點頭應了,這虞山他來過許多次,至少也是每年回來掃掃墓,並不陌生,見胡三朵晶瑩的眸子看着他,一臉的心疼。
他扯出一抹笑來:“好,這虞山和皋蘭山還不一樣,以後咱們都是要躺在這的,帶你熟悉熟悉。”
胡三朵捶了他一下,他牽住她就沿着山間小路緩緩下來,淡淡的道:“山主人丁水主財,兩山環抱,後靠的山高,左右山低,如太師椅,前方亦有山,距離遠,入穴看明堂,不會擋住財運,當初不少人說着是個好地方。葬在這裡,子孫有財運。”
胡三朵側頭看他,就見他脣邊帶着淡淡的嘲諷,就道:“財運我還是更相信自己,要說風水好,帝皇之家皇陵纔是更好的,可誰能保證千秋萬代。”
童明生聽她如此說,倒是露出笑意來,胡三朵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青山綠水間,的確是個好地方,站在這半山腰俯瞰山下,整個村莊,就像是一幅水墨畫,一條河從山下繞過,不遠處一片白牆灰色的屋頂,錯落有致。
“風水我不會看,不過聽說過但凡風水寶地,總會讓人覺得舒服,呼吸順暢,神清氣爽,就說這裡,站在這往山下看,視野開闊,青山碧水環繞,所謂風水,大概就是藏風聚水,水動風生,風生水起,越說越覺得這是個好地方呢,童明生……”
胡三朵一頓,有些糾結,“你說我是跟你一起還是跟明……”
童明生臉一黑,狠狠的攬住她的腰:“你說呢?”
胡三朵笑:“我跟你吧,還不是跟明興哥比鄰而居。”
“這還差不多。”
從山裡出來,走不多遠就見到一個大坑,翻出新土來,又下了雨,一地的泥濘,再往前走,又是幾個坑。
“怎麼回事啊,到處都是坑?”之前不是走的這條路,胡三朵看着像是滿山開荒似的,到處都是新翻的泥土,坑坑窪窪的,泥土的清香是有,但是草都沒有一根,還是有些吃驚,這是要做什麼。
童明生眼神閃爍,往前略蹲下身來:“上來,地上髒,我揹你。”
胡三朵乖覺的爬到他背上了,才往前走不多遠,就遇見了人,扛着鎬的,拖着鐵鍬的,大約有十多人,浩浩蕩蕩的,往上山的方向去,正興奮的竊語:“這虞山還要挖
不少天呢,咱們幾個肯定還不行呢,老周,下回回去跟你族裡的都說一聲,有這好事,咱們村不能錯過了。”
“這也不成,就是越往外傳,加入的人越多,咱們還能得什麼呢?”
“你傻呀,挖出來怎麼會不夠分的,那可是……噓,不可說,不可說。”
看到童明生從山上下來,這幾個人趕緊閉上了嘴,有些訝異這麼晚的雨天,還有人從山上下來,不免多瞧了他們幾眼。
等童明生揹着胡三朵靠近了,有人就問道:“這位兄弟,這麼晚這是做什麼去了?你們不是咱們虞山鎮小橋村的吧?以前沒見過呢。”
童明生停住腳步道,“我和娘子就住山腳那莊子上,剛從外地回來的。”
這時,其中一個人道:“哦,我知道了,你是老金家的那小子吧?聽說在外做生意呢,叫什麼來着?是不是澤瑞?對,老遠我就覺着像呢,小時候還跟我兒子一起玩呢,現在回來了?你家還有個小子呢?是不是也一起回來了?”
童明生眸子閃了閃,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含糊其辭,只跟幾位打了招呼,叔叔伯伯兄弟的叫了一陣,那些人自己就當成肯定了,衝他擺擺手:“天晚路滑,還是趕緊帶着你小媳婦回去吧。”
童明生告了別,那些人有說着話走遠了。
“德方家的小子居然回來了,哎,真是可惜,咱們金家塢好不容易出了個二品大員。”有個老漢搖搖頭,一臉惋惜。
另一人接嘴道:“都這麼多年了,還好沒有牽連子孫,他們家那小子自小就聰明,可惜了,要是走科舉,咱們金家塢肯定又出一名探花。”
“能保命就不錯了,不能參加科舉,看人家也活的滋潤呢,那小媳婦,水靈靈的。”
“走吧,走吧,一會天暗了,該看不清路了。”
“秋生,你這是從哪聽來的,咱們都挖了多少天了,也沒有見到影子。”
“消息自然是可靠的,上回不是都說了嗎,誰不知道咱們這百多年前可是出了個大財主的,隔壁村都有人開始租山頭了,人家的地都全部被人給租了,那真是掘地三尺。”
“這倒是真的,有人找我家老婆子問地呢,也是說要租一個月。”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