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歸陰該辦的事還是要辦的,訂好娶親的日子是雷打不動的,即便下大雨也要照辦不誤。村裡一幫年青人陪二孃們去娶親,都儘量把自己打辦的乾乾淨淨,穿得好一些。
二孃們穿了一身蘭色的中山裝,料子雖然不很強,但把二孃們捯飭的也象個新郎官的樣子。都分別騎着自行車,二孃們車把上拴着紅綢帶,以證明這是新郎官。
那個年代生活條件比較艱苦,結婚辦喜事也都很簡陋。遠沒有現代婚禮那麼隆重,只是把女方接進家就可以了。一切都很順利,去的時候走的是大道。這兒有個風俗即娶親與回來不能走重路,就是去時走的道回來時要走別的路。
其他的路肯定是沒有了,只有走小橋那條道了。
高小娥的孃家人都歡天喜地的迎接二孃們一杆人等,臨近中午就打發小娥上了牛車,娶親的隊伍有說有笑地往回趕。其他人都沒有什麼顧慮,只有二孃們心裡忐忑不安。他知道這回來的道不是那麼太平,尤其是那鬼婆子對小娥說的那些話,更讓他記憶猶新,不寒而慄。
可是明知山有虎也要虎山行,因爲除了這條道還真的沒有另條道來選擇。他曾試探着與家族長輩說,還安原路返回,可是家族長輩們腦瓜子搖得如同不浪鼓,那可不行,這種規矩都是幾千定下的,不是空穴來風都是有講究的。
雖然說你是娶媳婦,可是你是咱家族的一員,你破壞了這個家族傳統的風俗,將來肯定會影響咱們咱們家族的人丁興旺財運的。你不要亂想不要有這種念頭。
長輩們的話頂的二孃們啞口無言,有心說出那些詭異難解的事情,可是說出來了有誰會相信呢?鬧不好會說他胡說八道,編笆造模虛構小說,拿大輩們當傻逼,當三四歲的孩子。
二孃們只好咽咽口水,把心裡的話又憋回去。他心裡憂心忡忡心如火焚,那種滋味難於言表。只好硬着頭皮往前闖了。
出了南窪村天就陰沉的更加厲害了,天空中隱隱約約地飄起了小雨,本來回去的路上,逢拐彎,遇水井,見窯頭,上小橋都要放放鞭炮的,誰也沒在意,當準備上小橋時,有人想放炮一看全淋溼了。捻子都溼透了,根本點不着。
沒辦法不放炮也要趕路,都想盡快的到家。
當牛車剛剛走上了小橋,一陣狂風就從橋底下颳了起來,頓風裹雨雨夾着風向人們迎面撲來。人們猝不及防紛紛躲避,當時由牛車慢,騎自行車快,就讓牛車先走一步,後邊的騎慢些,所以拉開了一些距離。狂風一刮人們人仰車翻,有人回頭就跑,有的蹲下不動,有的抱着倚在橋頭欄牆上。
所有人亂作一團。
二孃們讓雨點擊的睜不開眼擡不起頭,本來沒風時雨滴還柔和,讓這狂風一刮象沙料一樣抽過來。他又急又疼掙扎着擡起眼看前面的牛車。那牛車原本上面有個舊帆布的蓬子,娶親總不能讓新娘子坐在露天的車上吧,所以凡娶親都安上這個舊帆布蓬子。
此時,二孃們費了好大勁看那牛車時,上面的舊帆布蓬子刮沒了,新娘子也不見了。
當時二孃們就紅眼了,迎着風雨就向小橋上衝去!並大聲呼喊着小娥,人們見他瘋了似的向那兒奔,也知道大勢不好,也顧不得躲避什麼風雨了,也都向小橋上跑去!
人們擁上小橋,小橋上只孤零零地一輛牛車,趕車的是那倔老頭子,不過那時節他還不是很老,剛進中年,此時也沒了他的蹤影。小橋的欄牆上攤着被刮的紅緞子被子,舊帆布蓬子及紅綢條子。
風過去了,雨就不太那麼猛烈了,大夥全蒙了在雨裡四處亂奔,新娘子哪裡去了?
小橋底下的坡下終於發現了趕車的老倔頭,大夥七手八腳把他弄上小橋。倔老頭已是半暈狀態,呲牙咧嘴恐怖異常,眼裡透露驚恐的神色,時不時的暈過了去。大夥又是一陣折騰,二孃們那顧得了看倔老頭?領了三四個人接着尋新娘子小娥。
從小橋上到小橋下反反覆覆找了個遍也不見小娥的影子,大夥都傻了,就這麼個功夫人能上哪兒去了呢?這不要了命了嘛。二孃們急的都哭了:“小娥,小娥,你哪裡去了呀?嗚嗚嗚……小娥啊,你出來啊……你可別嚇唬我啊,嗚嗚嗚……”
二孃們急的哭喊了一陣子,也沒有什麼效果,撲通一下子坐在橋面上的泥水地上抽咽起來。
這功夫倔老頭被大夥也弄清醒了不少,他緩了緩勁從口袋摸出菸葉子來,常吸旱菸的人知道,菸葉子不能受潮,受潮易發黴就不能抽了。尤其夏天裡常出汗煙及易受潮,還有火柴也怕受潮,所以他們常把菸葉子,火柴,捲菸紙放進一個塑料袋裡隨身攜帶。
儘管雨水淋溼了衣裳,但是菸葉子和火柴由於在塑料袋裡沒有溼,擰上一個大炮嘬起來還是沒問題的。大夥忙問倔老頭子剛纔發生了什麼,倔老頭子手抖摟的象摸了電門,緊張的半天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來。等稍鎮靜了一下說:“俺的那個娘誒,可把俺嚇死了……俺活這麼大也沒見過這種事啊!簡直是兩世爲人啊……”
老倔頭子又猛吸了幾口煙,說出了剛纔的所見。
他趕着牛車往前正走,自已也是無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車蓬裡的小娥閒聊,問問小娥家裡的狀況,說說南窪村他認識的人,現在都在幹什麼,混的日子都怎樣。小娥呢,也不拘氣有什麼就說什麼,都是掄鋤把子在生產隊裡幹活,能怎樣呢?一個個還不是拿着鍋當鐘敲,窮了窮了的聲音?一天三頓有高梁白粥喝就不錯了。
倔老頭子也嘆口氣,這一輩子就爲這張嘴奔命,混個肚子圓是真不易啊。
雨下起來,倔老頭就盤腿坐到車轅上,順手拿了個車廂裡墊的破包袱皮,疊了疊搭在頭上。說着話牛車就到小橋中間。他還沒有在意忽的一下子從橋底下颳起了一陣黑風,他一點思想準備也沒有。那包袱皮就象片樹葉一樣颳走了。
風太大了一下把他從車上掀了下來,我的那個天啊!牛當時就釘在那兒不動了,他剛想從地上爬起來,一擡頭差點沒把他嚇暈過去!在牛車前面不遠處風雨裡,竟站着一個一身灰衣柱柺杖的老太婆,強風將她灰白頭髮揚起,一張蒼白麪無血色的臉,猙獰地望着他。
“好言難勸該死鬼!今天你就留在這兒吧!”一種淒厲怪異的聲音,夾雜着風雨送了過來,當時倔老頭就感到襠內一熱,挪不了窩了,有心想跑可四肢已不聽使喚了。
更令人恐怖的是老太婆身後一羣串來蹦去的小鬼,一個個手持白幡搖幡吶喊,不知叫些什麼。都是面如殘血口鼻出血面目鬼怪。那鬼婆子咕噥完就一揮袖子,那羣小鬼就蜂擁而至。倔老頭子膽肝俱裂,根本就沒有掙扎的能力,被黑風一下子就甩出去了。
後來什麼也不知道了。
大夥一聽不覺都毛髮倒豎,都驚的四處亂看。風雖小了些但雨卻沒停,仍是雨濛濛的。有年長的人說,不行,這兒鬼氣太濃,趕緊想法驅一下。有人建議再看看帶的鞭炮二響是否有乾的,找出了兩個略幹些的,捻子是溼透了的只好撥去,然後用倔老頭的火柴頭上的磷,用紙揉成了幾個捻子,塞入兩響裡。
砰砰咣咣地放了幾個,大夥這才喘了口氣。二孃們此時還在小橋泥水地上嗥嗥乾嚎,幾個人過去拽他,也不起來。有個輩份略長的過去踹了他兩腳:“你子嚎什麼呀!這樣管蛋的用?趕緊起來找人,還不知人怎麼樣呢,在這瞎咧咧什麼?”
尋找新娘子是第一位,不然怎麼向孃家婆家的交待啊?這叫什麼事!青天白日,乾坤朗朗竟發生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事件,說起來有誰會信?可這事千真萬確,就在這兒擺着呢。大夥越想越鬧心,幾個小夥子沒辦法只好到小橋下水裡去找。
好在橋下水不很深最深處也就齊腰深,幾個人在水裡趟來趟去,連個人毛也沒見着,大夥都覺得太奇怪了。倔老頭子被什麼東西弄在了橋下並不很遠,新娘子也是個大活人,怎麼就單獨沒有了她了呢?
大夥又是一番折騰,雨也漸停了,人們都耷拉着腦瓜子面面相覷,一時都沒了主意。
裡面有帶隊年長的人,無論如何這樣也交待不了,找!找不到沒法回去。去接新娘子把新娘子丟了,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大夥沒辦法只好擴大範圍去找,果不其然有人在橋頭不遠處的大柳樹下,發現了新娘子的蓋頭。這人一招呼大夥呼呼啦啦地擁過去,在大柳樹草叢裡扔着一塊紅蓋頭。這麼說肯定就在附近,於是大夥分頭找。
二孃們無意中擡頭一望,我的那個天!新娘子高小娥正搭在樹頭上的粗樹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