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肖來春有他自己的考慮,當初他滿心歡喜的送兒子出國留洋,那時的日本科技、經濟等都比中國要發達得很多,許多方面確實值得中國人學習,盼望着兒子早日學成回國,甚至回來爲家鄉做些事情。可誰知日本人對中國早有野心,幾年以前,從來信中得知兒子去了滿洲工作,抗戰全面爆發後,他日夜盼望的兒子居然以治安軍(後改稱爲保安團)團長的身份回到了家鄉,當然他們對外宣稱“曲線救國”的論調,可誰不知道這是一支地地道道的漢奸隊伍?
別看鄉親們嘴上不說什麼,可肖來春從人們的眼神裡和言談話語中不難感受到對他的譏諷或鄙視,爲此他覺得臉無光色,對不起祖宗,所以他對這個兒子既恨又無奈,他和老伴兒發牢騷說:“咱們作了什麼孽呀?怎麼生了這麼個不爭氣的兒子啊!這讓咱們的老臉往哪兒擱啊?”
爲了替兒子減輕罪孽,他夾着尾巴做人,儘量幫助那被日本人欺負或糟蹋的人們,甚至是幫助那些抗日的隊伍和志士們。今天,他明明知道李清河和羅雲鵬把共·產·黨的幹部和八路軍的人安排在自家後院,但他卻不聞不問、裝做什麼也不知道。兒子帶着隊伍回家,若是被他們發現了,雙方真的在他家打起來,那些罈罈罐罐的打爛了不用說,可整個家就完了。到頭來還得兩頭受氣,日本人知道了會說自己私通八路和私藏共·黨,八路軍方面也會認定自己勾結鬼子、破壞抗戰,本來自己就是一個地主家庭,又有一個做了漢奸的兒子,到時候跳進黃河裡也很難洗乾淨自己了。
再說了,就憑你們這幫草包軟蛋跟八路軍鬥?保不準兒你連命也得搭上。退一萬步說,要是你們真的把八路怎樣了,你不是作孽嗎?
肖來春在前院坐不住了,生怕事情鬧大了無法收場,便急忙拄着柺杖來看個究竟。果然是兒子要開倉房門,情急之下,他大罵兒子肖永貴,爲了阻止他闖下大禍,肖來春手持柺杖照準肖永貴的頭上砸去。
肖來春一柺棍下去,正打在兒子肖永貴的頭上,而肖永貴的兩個隨從一見主子被打,他倆爲了保護主子,居然不知天高地厚的想對肖來春動粗,他們舉槍朝着肖來春不分輕重的拉上了槍栓。肖永貴一見捂着腦袋朝兩個隨從怒斥道:“你們想幹什麼?滾蛋!”
李清河順勢衝這些僞軍說道:“你們呀,真看不出眉眼高低,這是誰?是東家,人家他們是親父倆!這是俺們的家務事,與其他沒有關係,還站着幹嘛?都出去!”
張副官和僞軍們一聽,這不自找自找沒趣嗎?張副官一揮說:“走,全出去。”
李清河見僞軍們全都出了院子,便對小喜子和大柱說:“你們把門關好嘍,守住門口。”
二人心領神會,趕緊把大門插上,站在那裡監視着敵人動靜。
一直埋伏在院子外面青紗帳裡的羅雲鵬和民軍隊員們,始終嚴密注視着院子內外僞軍們的一舉一動。第一次肖永貴回家,以在後院駐紮他的治安軍爲名,妄圖搜查後院,結果被肖來春及老夫人罵走之後。就知道他死不甘心,一定會在途中設置埋伏或者殺一個回馬槍。爲了防止不測事件發生,李清河讓羅雲鵬迅速組織起四十名民軍隊伍前來支援,並派人憑藉着青紗帳的有利環境,一路跟蹤和監視着僞軍們動向。果不其然,有民軍戰士回來報告,說是肖永貴走到半道又返回了肖家大院。
羅雲鵬聞報,頓時覺得情況不妙,他帶領民軍隊員迅速到了肖家大院附近,並把民軍隊員分成兩個組,一組悄悄埋伏在肖家大院前門不遠處,另一個組埋伏在後院門口附近。雖然有青紗帳做掩護,但是離得太近容易暴露目標,離得太遠又聽不到院子裡的動靜,如果發生意外,不能及時有效的進行支援和攻擊。
按照羅雲鵬與楊連長和李清河三人的事先部署安排,一但交起手來,羅雲鵬的民軍迅速奪取兩個門口,堵住僞軍的退路,佔領有利地形,並逐步向院子裡推進和消滅敵人。楊繼緯帶領八路軍戰士從裡往外攻擊,這樣內應外合,一定全殲這幫僞軍,決不能讓他們一人漏網,否則會使敵人知道我們的路線和去向,定會在沿途加強戒備或封鎖,使我們的行動更加艱難,甚至造成巨大的損失。如果全殲了這幫僞軍,等鬼子發現以後已經晚了,我們已經跳出敵人的封鎖區。
就這樣,羅雲鵬他們一直埋伏在青紗帳裡等待着。此時的天氣本來就不涼快,青紗帳裡面更是潮溼悶熱,沒有一丁點兒風絲兒,熱得戰士們幾乎透不過氣來,汗水大把大把地落下,刺得眼睛睜不開,渾身上下全被汗水浸透了。可戰士們依然紋絲不動地堅持着、注視着、耐心得等待着……
忽然,有戰士發現僞軍全部退出了後院,隨後門又關上了。羅雲鵬聽到報告,他想:看來裡面沒發生什麼狀況,否則敵人不會輕易退出來。於是,他提着的心便稍稍放下了一些。他派人繼續監視着牆頭外面的敵人。 •Tтká n•C O
此時,院子裡只剩下肖來春、肖永貴父子和李清河三人。肖來春餘氣未消,對肖永貴仍是破口大罵。肖永貴無奈地說:“爹,你別這樣好不好?我好歹也是個一團之長,當着這麼多部下的面,沒完沒了地打罵,你給我留點面子行不行?”
“呸!你當的是什麼團長?你還有臉說啊?你們就是一羣日本人的狗腿子、漢奸。俺肖家八輩祖宗的臉面全讓你個畜牲丟盡了!”
“爹,我這是跟着汪·主·度曲線救國,你剛纔的話,純粹是共·黨的宣傳。”
“不錯,俺就是共·產·黨,有本事把俺你也抓起來交給日本人,你好繼續升官發財。”肖來春向院子裡指了指說:“你不是非要在家裡搜共·黨和八路嗎?來呀,我就是,抓吧。你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給我滾出去,永遠也別回這個家!”
肖來春越說越來氣,他舉起柺棍又要打。李清河趕緊上前攔住,並對肖永貴說:“永貴,看把你爹氣成啥樣子了?行了,你就別再堅持了,趕快帶上你的人走吧。”
肖永貴瞅了一眼肖來春,對李清河說:“李叔,我是奉命行事,也是爲了保護咱家的安全,一但八路經過這邊,咱家又是共·黨革命的對象,肯定沒有咱們的好果子吃。早在我來的路上,板田中尉派人送來情報,說是今天上午共·黨八路可能要經過這一帶防區,咱家位置正好又在這一路線當中,我生怕家裡有什麼閃失,所以才千方百計地回來看看,我不放心嘛。要是八路真的來了,就咱家這十來個人能應付得了嗎?”
“要是八路真的來了呀,俺和你爹還能這麼安生的和你站在這兒說話啊?你看現在,俺和你爹還有這個家裡的人,這不全都好好的嗎?”李清河一臉從容,面帶微笑:“難道你連俺們也信不過呀?你也看見了,家裡一點兒事沒有,你就放心吧。”
“李叔你說說,這兒是不是俺的家?即便是沒有八路這檔子事,俺想回來看看不行啊?俺爹他……,”肖永貴在他爹面前當然不敢硬來,想法留下來,只有軟法。
肖來春怒道:“我看見你們這些人就有氣,家裡不用你們保護,離得越遠越好。”
李清河一聽這話,正好順勢說道:“你看,老東家不是說了嗎?你就別再犟嘴了,免得老東家氣壞身子。”李清河心裡也挺着急,生怕時間拖久會有什麼變故,他本想趕快把肖永貴打發走。於是他伸手摟着肖永貴肩膀邁步朝門口方向慢慢走去,他倆一邊走李清河一邊勸說着:“其實呢,老東家也是爲了你好,你想,他就你這麼一個兒子,說句不該說的話,他百年之後還等着你給他養老送終呢,他不心疼你能心疼誰呀?積穀防饑,養兒待老嘛。永貴呀,我不是說你,老叔想給你說句掏心的話。”
“李叔有話就直說,沒事。”
李清河順便開導他一下:“嗯,老叔說的都是爲了你好。人常說‘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以後做事別那麼太認真,不管在家裡還是在外頭,三裡五村的都是鄉里鄉親的,一些事情睜一隻閉一隻眼能過且過,凡事看開點兒,給自己多留條退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你說是這麼理兒吧?”
肖永貴對於李清河說一番道理,雖說不太認同,但又找不到合適的話反駁,他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不自覺得的二人到了門口,李清河朝小喜子一使眼色說:“開門。”
“李叔,照顧好老爺子和老太太,我走了。”肖永貴衝李清河一抱拳,轉身向僞軍們一揮手說:“走。”
李清河招呼說:“大夥兒走好。”然後扯開嗓子喊道:“小喜子!大柱!把門栓緊,看好家門!”
“好唻!沒問題!”小喜子與大家全都明白李清河高聲喊叫的用意,他是在告訴大家:敵人走了。同時也告訴房頂上的戰士們:盯着點兒敵人的動向,看着他們走遠沒有!
大家聽了,所有人臉上無不露出輕鬆的笑容。李清河打開倉房的門,衝裡面輕聲說道:“首長、同志們出來吧。”
肖來春拄着柺杖看見從倉房裡出來了十幾人,其中那位姓陳的首長正和李清河握手說了幾句話,然後,李清河一指肖來春介紹說:“這就是老東家肖來春。”
陳首長上前握住肖來春的手說:“謝謝你呀老先生,多虧你和老李才使局勢化險爲夷啊。”
肖來春垂頭喪氣地嘆聲說:“唉,慚愧、慚愧呀,我那不肖之子……唉。”
陳首長說:“聽說地方上的同志說,雖然你兒子現在是僞軍在這一方的頭目,替鬼子辦事,但是他並未對當地的人民羣衆造成多大的傷害,也沒聽說他禍害過老百姓,沒幹過什麼嚴重壞事。誰好誰壞,誰對抗戰做過貢獻,有多大功勞,我們不會忘記;誰破壞抗戰,對我們的黨和人民所犯下罪行,我們也都一筆筆記着呢。”
“那是那是,應該應該。”肖來春點點頭,苦笑一聲說:“唉,都是中國人,一致驅逐外寇纔是正道。”
“老先生說得太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