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在腰上的三層塑料袋,隨着腳步一下一下的輕叩着楊小海的屁股蛋。袋子發出沙沙的摩挲聲,在寂靜的走廊上分外的清晰。楊小海走到樓梯前,坐在了臺階上。從塑料袋裡抓了一把,大口大口的幹嚼起方便麪來。
這是北面的樓梯,除了灰塵多些,其他的與南面的樓梯一模一樣,十幾米寬的樓梯恢弘大氣,卻也一樣的難以填塞。“也許,樓下一整層都沒有‘感染者’?”這麼多的辦公室,總有幾個潛伏的漏網之魚吧?
自打一次性解決掉十幾個怪物,一直到現在,楊小海還真沒遇上啥情況。這讓本打算簡單瞅瞅就完事的他對着向下樓梯蠢蠢欲動起來。
此時已是下午兩點左右,從跳下到現在,8個小時飄忽而過。別的不說,被他當小浣熊吃掉的麪餅已是第六塊了。若不是有點撐,楊小海還會繼續吃下去。左右衡量,反覆思考,最終還是放棄了繼續探索的誘人念頭。有家難回的遭遇,一次就夠了。雖說樓下肯定還會有食物,但也隱藏着更多的風險。別看現在風平浪靜的,那是楊小海謹慎,儘量避免發出聲響的結果。假若誘發了屍潮,光憑一把軍用匕首,楊小海必定毫無勝算。
把吃掉的方便麪袋子一一收起,楊小海起身走到了一扇玻璃窗前。之所以把包裝收起來,他是擔心事後有人說他以權謀私。不消片刻,高層特有的強風便吹了進來。楊小海眯了眯眼,透過窗戶,他看到樓下不遠還有片稍矮些的樓房建築。
那建築與大樓相連,似乎是市公司安保分部的前衛。
“整不起門窗,樓蓋的倒挺漂亮!”楊小海給市公司大樓定了性。
這棟大樓整整有二十九層,放眼全分公司,如此規模也是數一數二的。大樓分兩部分,稍微矮小的前衛建築,負責接待外來員工和執勤人員所用。而後面的高樓雖佔地沒前面的寬廣,但卻猶如一柄穿天的巨劍。樓體外佈滿了石材幕牆和鋁板幕牆,整體呈回字形,下寬上窄。可以說,王小娜他們居住了大半年的房頂,恰恰是大樓最爲憋屈的地方。
開會兒窗,等風稍微小點,他便縱身竄上了窗臺。手腳並用,很快便爬了出去。雙手抓着窗框,一點一點的向下滑。隨着“嘩啦”一聲輕響,楊小海站在了大樓外面。腳下踩着豎起的鋁板幕牆,腰上繫着的塑料袋被強風吹的獵獵作響。楊小海艱難的在巴掌大的地方轉過身去,讓自己正面對着樓外廣袤的大地。
之所以置身險地,原因很簡單,滑下來的繩索,作爲他回去的路,斷了。至於賈誠肅還是鐵阮南甚或是閆冰,誰動的手腳已不重要。如果不想浪跡天涯,楊小海就必須另闢蹊徑的回去。好在下來之前便早有預料,也提前規劃好了返回的路線。
將褲子裡的方便麪包裝掏出,任憑它們被風吹向遠方——這就算把偷吃的罪證毀了。楊小海緊了緊褲帶,將塑料袋什麼的再拾掇一下,直到感覺身上再無牽掛之處,方纔大喊一聲,蹦了出去。腳下的空調外機慘嚎一聲,再也承受不住重力,翻滾着從幾十米的高空墜落,繼而摔了個七零八落。
楊小海跳樓了?活不下去自尋短見了?當然不是。他瞄準的是斜下方突出的石材幕牆。那些水泥柱子整齊的豎着排列着,每一根之間都相隔了半米左右。而石材幕牆橫着貫通了大樓,兩邊都連接到了樓邊。
電光石火間,粗大的石條在眼中飛速放大。楊小海猶如一隻飛鼠,將身軀舒展開來,隨後狠狠的拍在了石條上。先觸到石條的臉瞬間便開了花。
掛了彩還不算,從窗戶落下,再到石條上,整整三米多的高度,楊小海被反震的力道彈起,不由自主的向外跌去。眼看着跌出石條的楊小海即將面臨墜亡的命運。
生死關頭、電光火石間,楊小海腳尖發力,硬生生用腳趾將外傾的身體橫着向內勾去。於是,大半個身子懸空的楊小海在空難各種劃了個半圓,愣是劃了回來,繼而緊緊的抱住了石條。
剛想喘口氣,腰後的塑料袋在重力加持下,狠狠的向下一拽。楊小海趴在石條上還未穩定的身體猛的一翻,頃刻間便天地倒轉,他一下就被拽到石條下,於幾十米的高空化身成了考拉。而那礙事的黑塑料袋就像個笨拙的尾巴,直直的吊在半空,不斷的搖晃。
楊小海緊咬後槽牙,雙腿用力,一點點的向上蹭去。首先是右小腿,接着是右手臂,最後纔是整個身體翻了過來。再次趴在石條上,四肢立即不受控制的抽搐起來。
“呼……太他喵的滲人了。我腦袋被驢踢了是怎麼?沒事幹嘛去學那陳港生?”感慨只餘,楊小海卻將石條摟的更緊了。
等到四肢不再發抖,他騎着石條坐直了身。此刻的他,頭衝外,屁股對着大樓,而橫着半米遠的地方,則是一條條的幕牆石材。頂着呼呼的強風,楊小海慢慢的、顫巍巍的站了起來,站在了離地幾十米的高空中。
深吸口氣,調整下身姿與情緒,大喝一聲:“嗨!”一個跨步,便向半米外的水泥條蹦去。單腳剛剛踩中石條,另只腳便藉着慣性向前。兩個石條間,楊小海根本沒停。
於是,他如踩在懸空的棧道中一樣,快速而又準確的向樓邊跳去。不準確不行啊,一腳踏錯,他便會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數十個縱躍,楊小海好歹接近了樓邊。面前,是鋼化的、呈75度向上傾斜、藍色的玻璃外牆。楊小海在最後一根石條上狠踩一腳,凌空跳了起來。
然後“啪嘰”一聲,整個人沾在了外牆鋼化玻璃上。樓體的窗戶用的普通玻璃不假,卻不包括外牆組織。
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啪嘰”一下沾玻璃上?楊小海又不是壁虎。
之所以這樣,全都因爲早有準備。此刻的他,手上正戴着一對堅實的手套。在手掌中各有一個閃着紅燈的塑膠吸盤。就因爲有了這手套,纔給了楊小海勇氣。
不知出於什麼原理,只要楊小海向上伸手,那紅燈便變綠;他將手掌貼在玻璃上,綠燈又變回了紅燈。兩個手掌交替向上,如此就可以向上攀爬了。好東西自然出自於閆冰牀下。是楊小海好奇之下,順手“借”來的。
當時他氣憤於閆冰的吝嗇,只想掏點吃的。摸到這副看起來就很高端大氣的手套,純屬意外。當時他也沒想太多,只是乘人不備便揣了起來。事後一人在帳篷中時,研究過這東西。所以這副高科技手套就成了他的保命神器。
得益於科技手套,順着向內傾斜的鋼化玻璃牆體,楊小海一點點向上爬去。屁股後面的黑色塑料袋一左一右的晃盪着,像極了尾巴。不一會,楊小海便上升了三米,到達了跳出時的高度。
他將手臂垂直吊着,歇了一會。從家裡出來到現在,楊小海在不知不覺間變了許多。退回到“受難日”那會兒,打死他也不信自己能做到這些。
下午兩點多,是一天最熱的時候,也是陽光最烈的時刻。不過,本地的白天一向不爽利。瓢潑大雨都沒將死氣沉沉的天空洗刷乾淨。若不是晚上還能見到星空,楊小海幾疑地星是被外星人給綁架了。
扭頭就着袖子擦去頭上的汗,楊小海雙臂發力,又向上爬去。一刻鐘過去,楊小海爬上了樓頂,只要越過圍欄就安全了。
把手套收起,徒手扣住了圍欄。腳尖用力向上翻,不一會便騎在了護欄上。他看到腳下有個破舊的真皮沙發,一頭便栽了下去。沙發的彈簧充滿了彈性,使得掉落的聲音驚了人。
不知是誰說了句:“你們聽,有動靜。”然後便呼啦啦上來了一羣荷槍實彈的黑衣。
長短槍在對準他後又收了回去。一聲聲驚呼在他耳邊炸響:“李區長?他沒走啊。”
“呦呵,李區長還能回來……”話沒說完,就被人捂住了嘴。
“李區長,他們的做法我是不同意的,但我一個人,話也沒分量……”躺在沙發裡的楊小海滿身灰塵。一揚手,將黑乎乎的東西甩了出去,正好落在了臉現悲憤的徐旭高徐大主任懷裡。
“這是戰利品,你看着辦。”說完這話,楊小海疲憊的閉上了眼。
微胖的徐旭高信手打開塑料袋,聲調立刻拔升了八度:“李區長就是神。不枉費我批了你的物資供給單。沒說的,你這個朋友我老徐交定了。”
楊小海雖聽到了這話。但卻沒反應。兩層樓的距離,卻耗盡了他的體力。在呼呼的風中離地幾十米高的樓外,楊曉海終是艱難坎坷的爬了回來。
雖然明知樓頂是死地,但也比外面危機四伏安全多了。歸根究底,還是他沒有行走天下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