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捲風中,一人一狗緊貼步戰車。步戰車車廂內,幾枚地對空導彈正噴吐着火舌,徘徊在爆炸邊緣。
犬王到底是靈性十足的生物,楊小海趴在它耳邊一嘀咕,便張開雙翼,加速向上飛去。兩對翅膀雖不能讓它自由翱翔,但御風而動卻勉強能做到。於是,雷鳴載着楊小海直升,頂着亂七八糟的雜物飛到了步戰車邊。
在空中,能有這麼一個落腳發力的實物實屬運氣。所以楊小海打算和犬王一起發力,期望能逃出龍捲風。
“三”!楊小海怒吼一聲,九個拳頭驀然收緊,用肌肉硬抗竄出的雷電。與此同時,雷鳴牙根一錯,用盡全力,向閃着雷光的風牆躍去。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在周身血脈中奔流。被疼痛、黑瞳的威壓、雷鳴數次電擊摧殘過的神經堅韌無比。楊小海被雷擊中,只恍惚下便恢復了意識。
他將腿一收,堪堪將要從狗脖上滑下的身子登時貼緊了狗毛。腦中晃過兩個字:“僥倖”超級視角卻盯着迅速拉近的風牆,一人一狗噗的一聲硬撞進去。
幾乎是進入風牆的一剎那,一人一狗便後悔了。如果說剛纔旋轉的風如刀割一般,那麼現在簡直就是無數電鋸加身!不知道犬王怎樣,反正楊小海是從腳尖到頭頂,每一處都被切割着。要不是他發動了“染化”,現在百分之百被剮成白骨。
如一葉扁舟,楊小海根本把控不了方向。所能做的,就是兩腿用力,九根手臂牢牢抱住雷鳴的脖子。耳中除了狂風的怒吼外,他好像聽到了雷鳴的嗚咽。不消說,大狗必被風刀割的不輕。能堅持多久,只能看他倆的造化了。
嗚嗚咽咽沒幾聲,就被一陣巨大的轟鳴聲轟斷。急速旋轉中的楊小海只覺被一股熾熱的巨力側面轟中。連帶着胯下的雷鳴一起向離心力外拋去。
於是,旋轉的力道和轟然而來的熾熱兩相一攪,楊小海登時頭暈目眩,迷迷糊糊間。於急速旋轉的風牆內斜斜向外飛去。
好像是一秒,又似乎過了很長時間。楊小海只覺加諸於身上的萬鈞之力陡然一瀉,帶着暖意的微風和一縷晚霞映在了身上。
楊小海頓覺精神一振,恢復了意識。他用超級視覺上下一“看”,敢情自己稀裡糊塗間,已被甩出了龍捲風。雖然頭上還漂浮着厚厚的雲層,但確是從電閃雷鳴兼煙火滾滾的天地牢籠中出來了。
好不容易清醒過來,楊小海可沒心情繼續感嘆“僥倖”。他將超級視覺向下一移,就看到了如血葫蘆般的雷鳴!大狗黑緞子般的皮毛卷曲着,上面佈滿了大大小小、各型各樣的口子。從尾巴到鼻子,竟沒一處完好。
最重的,是位於肋間的兩道傷口,正不要錢般向外噴灑着鮮血。犬王雷鳴四個眼睛閉的死死的,狗臉上是一副異常痛苦的表情。再往遠處看,楊小海又是一咬鋼牙。
他一直騎在大狗身上不假,可雷鳴腳下卻空無一物。說白了,就是他倆正呼呼的往下掉呢。拜龍捲風的超強風壓所賜,正常下落的風阻讓他錯以爲是和曦的微風。
實際上,哪裡來的和曦與溫暖?從兩三千米的高空往下掉,也就比被導彈炸好那麼一點點罷了。
楊小海雙腳向內磕,俯身趴在雷鳴耳邊大聲疾呼:“醒醒嘿,別睡。革命尚未成功,咱哥倆還得拼命!”
如此喊了幾聲,雷鳴如死狗一樣,根本不爲所動。別說掙扎了,連長長的舌頭都耷拉出了嘴角。見此一幕,楊小海真有點急了。從稀裡糊塗被捲上天,到現在可有一會了。
他已經感受到了胸口的暴躁,那是一種毀滅一切的衝動。“哥們,我快挺不住了。對不起了哈。”呼呼下墜的楊小海沒轍了。在這上不着天下不落地的當兒,任憑他再有本事也使不出來。於是,騰出一根手臂,奔雷鳴探出的猩紅長舌抓去。
“噗嗤”“嗷嗷嗷……”一聲滑膩膩的悶響過後,彷彿踩中了尾巴,雷鳴如寵物犬般嗷嗷怪叫起來。它晃着大腦袋扭頭就咬。可只是虛咬幾下,犬王便放棄了。
身處半空,它那善於奔跑的體型並不適於降落。剛出龍捲風還有慣性。現在外力一失,雷鳴立馬頭上腳下的旋轉起來。
“孽畜!生死關頭,敢不盡力?真以爲吾不忍殺之麼?”一旦翻滾起來,一人一狗便如風車般滾個不停。不說犬王兩道傷口鮮血亂灑。單楊小海來說,“染化”已臨近三分鐘,胸口的暴虐情緒越來越強,似已到了壓制的頂點。
楊小海雙目盡赤,雙腿和九支手臂也逐漸用力,剎那間,只想將死狗四分五裂。
或是感受到了殺心,雷鳴於翻滾中,“噗”的一下,再次張開兩隻碩大的蝙蝠翅膀。隨着不能飛的翅膀出現,翻滾的勢頭登時緩了下來。再轉幾圈之後,肉翅掛風,將一人一狗穩穩託在半空中。
楊小海如坐滑翔機般,忽忽悠悠向遠處滑去。料得此速度下應該摔不死,心中的暴虐情緒纔有所收斂。可火氣是下去了,鼻端的血腥味兒卻越來越濃。楊小海知道,那是雷鳴傷口溢出的血腥味。
不僅如此,他甚至“看”到了雷鳴體內的血管。他知道,“染化”快用盡了。可自己還在天空遨遊呢!要是“染化”一被打斷,骨軟筋麻的自己還能胯在犬王脖上麼?
承運市,郊外。兩年時間,將本就有些荒涼的地面點綴的生機盎然。無數綠植野花蓬勃生長,紛紛抓緊在深秋之前完成各自的生存使命。這裡,只有隨風搖曳的植物,不見帶毛的動物。
被狂風施虐過,很多花草都無奈的低了頭。忽然,一陣勁風颳過,將本就骨軟筋折的花草捲上了天。如果它們也有眼睛的話,就能看到一人一狗,正狼狽的從天邊滑落。郊外甚少高大的建築,可人工種植的樹卻不少。
“咔嚓”脆響中,一排排整齊的楊樹被撞斷了樹枝,楊樹葉如雨般跌落在幾乎看不清本色的柏油馬路上。當倒黴的楊樹被撞了六顆之後,犬王雷鳴打着滾倒在了樹根下,不再動彈。而距他百米之外,仰面躺着個不着寸縷的彪形大漢。
雨後,彩虹橫掛天際。肆虐的颱風已然遠去,留下一地狼藉。就着即將落山的餘暉,楊小海疲憊的撩開眼皮。累、乏、渾身無力。晃動眼球,打量天空。餘暉給尚未遠去的雲層鍍上了厚重的金邊。楊小海回味一陣子,不由苦笑出聲:“這他喵的算什麼事兒啊?”
又躺了一陣子,感覺那股讓人絕望的無力感稍稍退了些。肚子嘰裡咕嚕的,就差造反了。他擡起左手想看時間。看着沾有綠葉的手腕才反應過來,出來的忙,根本沒戴錶。
楊小海嘴角牽動,又苦笑了下。然後就意識到自己可以動了。於是,手腳並用,很沒風度的爬起來,打量四周。順着被撞毀的樹冠,很輕易就找到了一動不動的犬王。
短短十幾米,楊小海晃悠了十來分鐘。不是故意磨蹭,實因體力耗盡,虛的厲害。這時候,別說變異S型“感染者”了,就是隨便來個阿貓阿狗,都可以輕易虐他。隨着距離拉近,雷鳴的情況也越來越清楚。
它不是楊小海,不會“硬皮”技能。再加上4米長的身段,所受到的傷害比老宅男要多的多。除了肋間那兩道深深的傷痕外,肚子上還插着好幾根鐵桿。這些鐵桿大都來自於基地路邊的警示牌。
由於插的很深,只有很少一段在肚子外,以至於楊小海的超級視覺竟沒察覺。如此嚴重的傷勢,饒是雷鳴再怎麼強悍,也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如果再算上一直流血的情況,到現在還能喘氣,已經算是奇蹟了。
“咋了?完犢子了?”楊小海龜速蹭到雷鳴身邊,用腳尖輕懟試探道。迴應他的,是雷鳴近乎囈語般的嘶吼。那動靜,和剛出生的小狗崽似的。
它要是能說話啊,早就告訴這個討厭的人類了:“老子早不想活了。你不想幹掉我麼?好啊,不勞動手,讓我安靜的死吧。就這樣了行不行?”
雷鳴的一大段話,表現出來的,只有虛弱的“嗷嗚”一聲。許是躺的久了,它想從左側臥的姿勢變成右側臥。怎奈身後就是斷裂的楊樹,所以只是象徵性動一下爪子便放棄了。
“起來!別裝熊!我知道你的本事,能和S變異者正面硬剛,還口吐閃電的變態玩意兒,哪能說掛就掛?趕緊滴,麻溜滴,我肚子餓了。再賴嘰,生火吃狗肉鍋了啊!”楊小海皺眉喊道。怎奈犬王連嗚嗷聲都沒了。
“怎麼滴?這就完了?你從天上把我馱下來,這個人情、狗情、呸,這個情分怎麼還?小爺我啥也不是,但就一點好,從不欠別人的。但凡有機會,我就不讓你得逞。”楊小海呼呼的喘着粗氣。
腦中卻浮出王晴的樣子來。“你要死?哈!經我同意了嗎?有小爺在,想死都不成!等着,小爺和閻王那老頭兒商量商量,把你的狗命要……要回來……”楊小海說着說着,蹭到雷鳴大腦袋邊,對着耷拉的猩紅舌頭“嘿嘿嘿”傻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