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離仙帝轉身，仔細地盯着張宸的身影，大有深意的點了點頭，說道：“很好，我們修煉者，雖是逆天舉事，但卻最懼蒼天。所以我們不在乎殺人無算，卻在意因果報應。既然你是張宸，那麼我們之間本來沒有什麼仇恨，但是你前世卻是昊天，所以，他前世種下的因，就是你今生承受的果，這並沒有什麼好指摘的，很公平，不是麼？”
張宸點頭，臉上別說恐懼，他竟然露出了一絲笑意。他的神色淡漠，顯然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這種勇氣並非所有人都能具備的。
這一點，讓空離仙帝對張宸頓時高看了不少。要知道，空離仙帝，雖然以前修爲不如張宸的前世昊天仙帝，但是現在他們的差距，卻是彷彿天地一般的差別。
別說是一個尚未飛昇的修士，就是一個已經飛昇了的大羅金仙，他也絕對不敢說自己能夠扛過一個仙帝的蓄力一擊。
這是一個必死局。
在這麼一個必死之局中，張宸的反應淡定得超乎空離仙帝的預料。
空離仙帝沉默了良久，終於說道：“既然你是張宸，既然你已經恢復了前世的記憶，那麼在我出手之前，我還是希望問問你，對於我們前世的那場恩怨，你是怎麼看的？”
空離仙帝預想過無數遍，張宸，也就是曾經的昊天再見到了自己之後會是什麼樣的反應，他想到了張宸可能跪地求饒，可能轉身逃跑，但是單單沒有料到，張宸竟然真的選擇面對死亡。
空離仙帝之所以過來找張宸，他是來複仇！
如果他找到的那個人，是昊天，那麼他可以名正言順地殺死對方。但是張宸……
空離仙帝已經看了出來，這個張宸和昊天，是完全的兩個人。
轉世分爲兩種情況，一種是轉世之中，這個轉世之人依舊將自己看成前世的那個人，並且將自己的命運和前世緊緊地聯繫在一起，這種情況是最常見的。
但是也有一些人，在經歷了第二世的生活之後，他們毅然選擇拋棄前面的那種身份，以一個新的身份生活。這種人大有人在，但是這些人一般都是那些在仙界混跡的很一般的仙人，他們本來就一無所有，所以放棄起來也分外容易。
但是張宸不同，他是昊天大帝，他當時幾乎是仙界主宰一般的存在。這麼顯赫的權勢，這麼高絕的實力，張宸竟然說放棄就能放棄？
空離仙帝承認，也許現在這個時候的張宸，這個擺脫了昊天仙帝枷鎖的張宸，他的前途也許真的不可限量。
張宸看着空離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不能自拔，他不禁向前走了一步，說道：“空離仙帝，你到底是何用意？”
“哎。”空離仙帝突然常常地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道：“你是張宸，不是昊天？”
“我是張宸，不是昊天。”張宸沉穩地
應對道：“昊天和我有聯繫不假，但是我們的確是兩個人。”
“我明白了。”空離仙帝點了點頭，說道：“你繼承了昊天的記憶吧。”
“是的。”張宸點頭。
“那麼，你是否記得，有一個叫秦洛離的人？”空離仙帝猶豫了半晌，還是問了出來。
張宸仔細地想了一下，翻遍了前世的記憶，卻依舊沒有得到關於秦洛離這個人的任何信息。
“沒有印象，完全沒有。”張宸道。
“我就知道是這樣，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空離仙帝突然哀嘆了起來，他神色突然落寞之極，他幽幽地說道：“是的，他忘了，他真的忘了。他並不是別有用心，而是……世事弄人。”
張宸沒有擡頭，他知道空離是想讓他說話，但是張宸卻明白，現在沉默纔是最好的選擇。如果他沉默，那麼空離勢必會繼續說下去，得到的信息越多，他就越能容易地把控現在的局勢。
空離仙帝露出了一個苦笑，說道：“看來，你也不是求死。”
張宸奇怪地一笑，說道：“哪有主動求死的人？我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做，怎麼捨得就這麼死去呢？”
“是我失言了。”空離仙帝一笑，竟然流露出了些許歉疚的神色。
張宸卻越來越驚奇，這空離仙帝，難道說在成爲仙帝之前，就和昊天仙帝有過糾葛？只是不知道這糾葛究竟是仇恨還是善緣。
空離仙帝也不怕張宸逃跑，他背對着張宸坐了下來，嘆息着說道：“秦洛離，是我以前的俗名。”
張宸擡起頭，露出傾聽的神色。
空離仙帝繼續說道：“是的，我就是秦洛離，而昊天，是我的救命恩人。”
不等張宸有所反應，他立刻接着說道：“同時，他也是我的殺父仇人。”
緊接着，他複雜地笑了笑：“他是我奪妻的仇人。”
喟然一嘆，他繼續說道：“他救了我的兒子。”、
然後，他的臉上突然顯現出一絲瘋癲一般的憤怒之色，凜然說道：“但是，他，他姦污了我的女兒！我的小女兒她……她，張宸，她那年，只有十五歲！十五歲啊！”
一滴晶瑩的、包含着天地之間仙靈之氣的眼淚，從空離仙帝的眼角滑落，一口氣說完了上面的話之後，便抱住了自己的膝蓋，呆呆地看着遠處的大海，看着上面的波瀾，他的眼神，卻透過那微弱的波瀾，看到了深處的暗流洶涌。
良久之後，空離仙帝突然說道：“你不是他，你真的不是他。張宸，昊天，他在哪裡，他死了麼？”
在空離仙帝發問的時候，張宸正在目瞪口呆地看着空離仙帝，儘管他接受了前世那些記憶，也依稀記起了昊天當年所做的各種荒唐的、甚至是天怒人怨的行爲，但他還是沒有想到，昊天和空離仙
帝之間，竟然會有這麼一層紛繁複雜的關係。
這種關係，恐怕只有用孽緣才能形容了吧！
恩人，仇人……
怎麼能說得清？
張宸搖了搖頭，說道：“昊天，他已經轉世了。轉世的這個人，就是我。”
張宸身位盤古傳人的尊嚴，不允許他在空離仙帝的面前撒謊。
他也不屑於撒謊。
“不，不是那樣，不是那樣！他已經死了，昊天，他已經死了，是不是？是不是？你一定知道，他死了是不是？”
身位堂堂一界仙帝，張宸竟然從空離仙帝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哀求！
張宸終於動了惻隱之心，他點了點頭，說道：“是的，他……死了。如果他不死，那麼我張宸就不會活在這個世上，他……死了！”
空離仙帝長出了一口濁氣，一口淤血，從他的口中毫無徵兆地噴了出來，他摸了摸嘴脣上的鮮血，說道：“謝謝，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我……終於報仇了，終於報仇了！”
如釋重負地連連高喊着，空離仙帝再次吐出了一口即使對於仙人而言也至關重要的心頭精血。他的好幾處經脈發出了轟然的炸響聲，顯然他的情緒在極度不穩定的情況下，體內的仙元力被情緒所牽引，失控了。
“你不要緊吧？”張宸對這個看起來年輕，心中卻滿是上很多的仙帝，改觀了很多。
空離微微一笑，說道：“無妨，無妨，看來，你真的不是昊天了。昊天……他從來不會像你這樣！”
“他已經死了。”張宸肯定的說道：“已經不會再有昊天了。”
“對，不會再有昊天了！”空離喃喃的重複道：“謝謝，謝謝！”
這突然地變故，讓張宸也有些猝不及防。不過好在，他終於安全了。
空離的眼中已經沒有了殺機，雖然他情緒有些失控，但是……畢竟經歷了無數歲月修煉成爲一個仙帝，空離仙帝的定力自然遠非尋常人可比。
空離站了起來，苦笑了一聲，說道：“這是我的心病，現在雖然有些許損耗，卻是不礙事的。”
頓了頓，空離仙帝繼續說道：“張宸，今天我與你就到此爲止吧。你……不必恨我，因爲那些記憶，只要你組織一下，你就會知道我是誰。你也不必謝我，因爲雖然你是昊天的轉世，但是正是因爲你的轉世，卻也是‘殺死’昊天的人，這一點，我欠你一個人情。”
說罷，空離仙帝已經虛空走出了一步，他的身影前方開始漸漸變淡，眼看就要隱沒於虛空的時候，他飄渺的聲音傳進了張宸的耳朵裡：“昊天神鎧，就在這裡，但是既然你也不是昊天，那麼，它自然不是你的。張宸小友，小心行事，昊天他可不只是得罪了我一個仙帝！祝你好運了！”
說罷，飄然遠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