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冤枉我!!”殷纔有些歇斯底里了,他醒來時明明是在自家炕上,怎麼就成了睡了牛角的野男人了?
一向憨厚的他,眼中冒着層層的火焰,似要將殷金吞進肚子裡。
殷金一臉篤定道:“四弟,那日去訊哥兒家勻酒喝,回來半路你說去解手,左等不回,右等不回,我腦袋暈暈沉沉的,就先回家睡了覺,待睡醒之時,你睡倒在家門口,一身的酒氣,還有、還有、還有一身的那個味兒。”
整個院裡院外登時沒了動靜,所有人的眼睛,齊刷刷掃向殷才,懷疑、鄙視、可憐、嘲笑,各種神情,不一而足。
而此時的殷才,臉色登時慘白了,眼角不由得瞟向了宋嬌嬌,宋嬌嬌臉色亦是一陣慘白,緊緊的,緊緊的抓着明月的手,感覺身子搖搖欲墜,手心冒冷汗。
明月以扶着宋嬌嬌進屋休息爲由,扶着嬌嬌進了正屋。
不知是因爲明月是幫着老宅的緣故,還是被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傻了眼,翟氏竟沒有阻攔明月進屋,只是不可思議的看着大兒子殷金,又看着如遭電擊的小兒子殷才,這兩個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不知道該相信哪個了。
殷才努力的想着那日的情景,越想越是冒冷汗,越想越是不敢確定了。
他只恍惚記得,那日吃醉了酒,大哥扶着他,推開一間草棚子就將他推了進去,顯些沒摔到一個姑娘身上,那姑娘咧着大嘴直樂,伸出手來要吃的。
自己身上哪裡有吃的,昏昏沉沉的只想窩在一邊睡覺。
那姑娘跳起來拉自己,不給吃的就要鬧,殷才正沒招沒落之時,草棚子被掏了個洞,緊接着自己就被順着洞子拖了出來。
被拖着走屁股生疼,殷才清醒了些,恍惚睜眼看見了他日思夜盼的嬌嬌,兩腮緋紅,密汗浸浸,衣裳凌亂,一幅任君採摘的模樣,殷才哪裡還忍得住,藉着酒力就將宋嬌嬌攬在了懷裡,一陣柔情蜜意,很快成就了好事,不一會兒,便睡沉過去了。
再醒之時,殷才就躺在了家裡炕上,當時身上確實有股曖昧過後味道,殷才只以爲、只以爲自己太過想念嬌嬌,做了春-夢的緣故。
現在想來,那原來不是夢,是真實發生的事,只是,那先前的姑娘是牛角,那後來的,是嬌嬌 ,還是自己錯把牛角當成了嬌嬌?
殷才自己也不確定了,唯一確定的是,大哥,他的好大哥,竟然故意將他灌醉了扔在了草棚子裡,故意讓他與牛角發生關係。
殷才瘋狂推開衆人向院外跑,牛嬸在後面大喊道:“別讓他跑了不認帳。”
訊哥兒平時與殷才關係好,故意擋在去追的人,阻了幾人的步子,讓殷才先一步跑出去好遠。
看着漸跑漸遠的人,訊哥暗道:才哥,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牛伯和牛嬸帶着幾個與牛家交好的漢子瘋一樣的在後面追,生怕到手的倒插門女婿跑了。
翟氏頓時癱倒在地,任她再厲害,嗓子再嘶啞也於事無補了,她的最聽話的兒子,竟然睡了傻姑娘,現在,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牛角要娶殷才了。沒錯,不是殷才娶牛角,是牛角娶殷才了。
如今的家,宋氏、殷明朝、殷友都死了;殷金因偷女人們的褻衣名聲沒了;殷銀因爲殷金曾私藏銀子天天鬧分家;三房一大家子被自己給脫了殷家;四兒子媳婦人挺好的,自己非讓殷纔給休了;現在可倒好,輪到殷才了,要跑到老牛家當上門兒子了。
翟氏越想越傷心,悔得捶胸頓足,將耳光打得山響,哭得好不傷心,看樣子也是暗恨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爲,作得太厲害了。
明月走出屋門,看着翟氏日漸枯槁的身子,實在說不出落井下石的話來,但此時,她不得不這樣做。
明月走到翟氏面前,淡然道:“別傷心了,此事也不是沒有解決辦法。”
翟氏眼睛登時綻放了星光,滿是希翼道:“你能幫你小叔?真的?”
見明月淡淡的神情,翟氏眼裡的星光又破滅了,怏怏不樂道:“無利不起早,你會這樣好心? 別是落井下石吧?”
明月無所謂道:“你現在有別的辦法嗎?況且,你說的對,我是無利不起早,你不答應我的條件,我是絕對不會幫助殷才的。就讓你天天看着自己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照顧老牛家夫婦,娶個傻媳婦,不再姓殷,改姓牛。待牛伯百年後,繼承那輛老牛車,繼續拉活兒,您老一上縣裡就得坐,一坐就堵心......”
“別說了,啥條件,只要殷才還是姓殷,還是我兒,只要我能做到的,啥條件都能答應。”
翟氏連猶豫都沒有猶豫就答應了,她雖然不願意受人威脅,但兩權相害取其輕的道理還是懂的,殷才改姓了牛姓,她對不起的可是老殷家列祖列宗,老頭子殷殿伍雖然不蔫聲不搭語,但絕不會饒了自己。
明月點了點頭道:“條件只有一個,讓殷才分家別過,重娶宋嬌嬌。他們可以不分你們的房子和田產,每年還給您二老二兩銀子的孝順銀子和半畝地的口糧,其他的,憑他們心意,你不可以搓磨他們。”
翟氏狐疑道:“這個......”
明月以爲翟氏不同意,冷然道:“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翟氏搖搖頭道:“就這一個條件?沒別的?”她還以爲明月會訛自己幾十兩銀子呢,只是分家別過和重新接納宋嬌嬌,就可以要回自己的兒子,不往出分家財,還能每年偏得二兩銀子的孝順銀子和口糧,自己明明是賺到了的。
明月道:“對,就這個。”
翟氏一臉欣喜的從地上站了起來,用手利落的撣了撣灰塵,還煞有其事的撫了撫平衣裳,一抹之下,更顯見他衣裳之下瘦的皮包骨,因聽了兒子有救,精氣神倒是迅速爆長,臉上躍躍欲試盡現,誓要抓住真正睡了牛角的野男人。
殷才瘋也似的跑到山腳地的棚子裡,翻遍了草棚子,也沒有找到記憶中的那個被掏出來的草洞。
莫不是自己記錯了?殷才又跑向了旁邊的草棚子,沒有草洞;
再找一個,還是沒有......
直到跑遍了整個向陽村所有村民看地的草棚子,仍是沒有發現記憶中的草洞。
殷才頹然的癱在了地上,腦袋裡一片渾濁,似要馬上炸烈開一般的疼。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睡了牛角?這樣怎對得起嬌嬌?倒插門到牛家,這樣怎對得起殷家的列祖列宗?
越想越難受,眼睛一片死灰,看着旁邊的大樹就要撞過去,被牛伯一把給扯住,拿了繩子就捆了起來。
見殷才還要尋死覓活,牛伯只好捆了殷才的四肢,和一個漢子一起,如吊肥豬般將他擡回了殷家院內。
見殷纔不再喊冤,殷金鬆了一口氣,似乎看見眼前飄動着二十兩銀子,有了這些銀子,他就可以交了押金,與孫大爺做那個生意,富貴就在眼前了。
衆人押着殷纔回到老宅院中,訊哥兒見了殷才的慘樣,心裡有諸多不滿,自身後猛拍了一下殷金道:“金哥,你的如意算盤贏了,銀哥天天吵吵分家,你現在將才哥踢出殷家,不會是抱着多分一份家產的主意吧?”
殷金一臉怒色道:“胡咧咧啥?又不是我脫了他衣裳讓他睡黃花大閨女的?是他自己不檢點,我這是大義滅親!”
訊哥兒撇了撇嘴,說別人睡了傻姑娘他信,說殷才,他纔不信呢,一是他有心上人,二是他沒那個膽,三是他不是那樣人。
幾個漢子將殷才放了下來,隨時看着,生怕殷纔再想不開。
正屋的房門大開,明月出了屋門,威嚴的用眼色掃了一圈衆人道:“我和乾爹學了一個斷案的辦法,讓牛角自己找到那天的男人,如果是我小叔,我奶就同意讓我小叔倒插門進牛家,絕無二話,若是別人栽贓陷害,那我小叔可不背這個黑鍋。大家夥兒聽着,院中的女人都站在籬笆牆外,男人都站在院中別動,誰跑了誰心裡有鬼!”
若是換做別人,定沒有這個號召力,但明月身份不同,原來認了個京官魏大人作“義父”;家裡有個身手好的獵戶成越是“師傅”;縣衙裡有個身手好的捕頭李成悅是“李叔”,還有個馬上升做“繼父”、暫時稱做“乾爹”的縣太爺,乖乖,這些個人物,平頭老百姓哪個敢惹?
明月一聲令下,院中登時亂了套,女人們爭相着跑出了院子,站在籬笆牆外,驚奇的看着明月是怎樣斷案的,同時心裡也有種小忐忑,怕自家的男人被指認出來。
而男人們,則是老老實實呆在院中,一動不敢動,怕被明月扣上“心虛”逃跑的罪名。
明月哭笑不得的看着院子一角十幾個“小小男人”,有七八歲的,還有四五歲的,正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裡,這頭望望院中的爹爹,那頭兒又望望籬笆牆外的孃親,不知道自己該站在院裡還是在院外。
明月笑着揮了揮手道:“你們這些‘小男人’可以走了,帶着院外的妹妹去我家找明陽領糖吃,一人一塊兒,不能多吃,小心蛀牙!”
一句話惹得衆人鬨笑,本來緊張而凜然的氣氛登時緩解了,娃子們也開心的跑嚮明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