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這一覺補得並不是很踏實,只感覺頭暈腦脹,口乾舌燥,用手指重重揉了揉太陽穴,讓腦袋恢復一絲絲清明,頭暈稍有緩解,這才睜開疲憊的眼瞼,感覺渾身都在痠疼,似有車碾從身上滾過上百次一般。
擡眼看着自己所處的環境,入目的是簡樸得不能再簡樸的牀榻,榻下左側是一隻打開的破敗的箱籠,一條殘破的帕子扔在一角,榻前不遠處是一條酸枝木桌子,旁邊放着四隻繡凳,繡布己嚴重褪色,分辨不出原來的顏色。桌上擺着褐色粗瓷茶具,整個房間看起來竟是分外的簡樸與窄小,自家雖然傢俱沒有這裡細緻,但舒適、溫暖和寬敞程度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明月怔了半天隨即瞭然,這房間,在自己來之前,只怕是縣令家丫鬟僕婦住的,成縣令來之後,因爲人口凋零,更沒有可以呼三喝四的女主子,所以房間就空置了下來。
明月苦笑一聲,自己直接被歡喜安置在這裡,不知道是魏知行的意思,還是歡喜的自做主張。
明月打了一個冷戰,眼光掃向榻前一個碳火盆子,裡面的碳早己化成了白色的灰燼,不復紅火,難怪室內一陣冰冷,歡喜準備了第一盆碳,後來就未曾續過,自己渾身的痠疼與頭痛,只怕不僅僅是因爲鬆兒失蹤而急火攻心,也是剛剛睡着之時被凍到了。
明月將身子不由自覺的往被內縮了縮,卻發現被子己經板結,棉花都是硬的,根本起不到多少保暖的效果,只好嘆了口氣起榻,摸了摸茶盞外壁,雖然不熱,但與屋子的溫度相較,還算是微溫。
明月倒了一碗,想要一口而盡,緩解嗓子的疼痛,嘴脣剛碰到碗沿,突然一陣慘叫聲傳來,嚇得明月手一抖,碗裡的水登時嚇得灑了出來。
明月忙放下茶盞,慌張站起身來走向門口,渾身的冷汗冒了出來,頭登時就不痛了,反而恢復了幾絲清明,手拄着門扉,豎起了耳朵辨別聲音的方向,又是一陣陣抽痛的慘嚎,明月的心如雷般的跳動,失了原本的跳動韻律。
明月急忙向聲音的方向跑去,步子跌跌撞撞,心裡忐忑不安,連手指頭都顫抖得停不下來。
越來越近了,越來越清晰了,只見前言空地前,正架着一口大鍋,大鍋裡滿滿的水,鍋下架着一堆娃子手臂般粗的柴禾,熊熊的烈火似要吞噬整口大鍋一般。
水己經被燒得沸騰,汩汩的冒着泡泡,在鍋上方形成一大片蒸汽,如白色的怪物蒸騰而上,盤踞不散,又若無數條爪子,抓撓着人心。
鍋後五六丈開外,泯王妃精神煜煜的坐在一隻方案之後,方案之上,碗碟俱全,身後站着隨侍的丫鬟、侍衛和僕婦。
半脹着臉的丫鬟蓮兒正拿着一隻只三寸長的小刀,小心翼翼的切着盤中的一塊肉片,全部切成半個手指長短的均勻的小肉塊兒,再穩穩的夾到泯王妃脣邊,泯王妃輕啓櫻口,隨即用帕子擋住了嘴巴咀嚼入喉。全程看着是那樣的高貴與典雅,與生俱來的一種傲倪一切的氣勢。
明月不由狐疑,這大冷的天氣,泯王妃如此高貴之人,爲何要在外面用午膳,而且在大庭廣衆之下,架着大鍋煮肉吃,完全與她的身份不匹配啊。
泯王妃用手帕子拭了拭嘴角,嘴角輕挑淺笑,若初綻的百合含嬌似怯,若小荷上的蜻蜓頻頻點點,任誰都會讚歎,這是一幅多麼與世無爭、天真無害的笑容。
蓮兒諂媚的一笑,向對面方向的侍衛揮了揮手。
明月順着揮手方向望去,只見離大鍋五六丈遠的方面,一個黑衣銀甲的侍衛擡起手中的一把尺長長刀,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晃得明月眼睛不由一閉。
只聽再一次的慘叫傳來,這回終於聽清了,明月的腿一軟,直接跪到在地,眼上的淚水頓時模糊了雙眼。
是小青,那頭小青驢,明月費盡了心力和財力救下的小青驢,魏知行總愛牽着的小青驢。
明月強撐着站起身來,走了兩步,再次跪倒在地,再次站了起來,雖然腿仍在抖,卻很是堅定,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個銀甲侍衛的身前。
走到近前,明月的眼睛緊緊的盯着小青驢,感覺呼吸都痛了。
一隻臨時搭建的簡易的木架,小青的四腳被牢牢的固定着,整個身子扭曲無力的抽動着,肚子上被用長刀片開了一個大口子,黑色的皮垂下來,中間的肉翻卷着,顯然已經被侍衛割得少了好幾塊,形成了一個肉洞,森白的肋骨清晰可見。
那銀甲侍衛並沒有理會明月,而是精神煜煜的從那血肉中再片下一大片肉來,喜孜孜的放在另一個侍衛端着的淺盤中,侍衛飛快的跑到鍋前,將肉片迅速的扔到鍋中,肉片在鍋中翻滾了五個浪花,就被那侍衛用笊籬撈了上來,放入另一個侍衛盤中端到泯王妃面前。
明月眼淚再次洶涌而出,只見小青,被割下肉的肚子四周痛苦的抽動着,汩汩的血流到了地面上,凝成了暗紅的痂,吸引了無數的蚊子螞蟻,與泯王妃一道,殘食着難得的新鮮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