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讓這事鬧了一天,身體極度的不適,但難免也要爲大夫人說幾句話,姚李氏是她親自挑選的媳婦,又有李家的勢力在那兒,不能讓姚李氏覺得整個姚家沒有任何的後援。
可是姚安這次也不容動搖,就連自己一直尊重的母親,這次也並沒有完全聽。
老夫人示意大夫人再向姚安說幾句軟話,不要讓姚安將這道命令下死了。
大夫人反而恭恭敬敬的向姚安行了一個禮,出口的倒是軟話,卻不是老夫人想象的那樣:“若是有大小姐替我分擔,那自然是最好的,正好給了我一個好好休養的機會。”
“母親……”姚蘭咬了咬貝齒,皺着眉頭,一副難受的模樣。
老夫人動了動嘴皮,本想說什麼。但見大夫人臉色無異,也就作罷了。
姚窕站在正廳裡,看着大夫人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如何也不會相信大夫人有什麼好心。
不過大夫人這一舉動倒是讓姚安心生愧疚,再怎麼說,兩人也是多年的夫妻,現在大夫人擺出一副沒有任何怨言,甚至自動受罰的模樣,姚安心裡也輕微的難受了一下。
大夫人現在這招,和當初姚窕委曲求全如出一轍,姚窕能用這個勾起姚安對自己的親情,那大夫人自然也可以用此方法來刺激姚安對自己多年的夫妻情誼。
姚窕看着姚安微變臉色,眉頭蹙了起來。看向一旁神色黯淡的鳳娘,心裡替這個母親微微疼着。不難看出,鳳娘是在乎姚安的,但是這個丈夫卻不止她一個妻子,能給她的愛,他同樣的也能給別人。
比起鳳娘,姚李氏呆在姚安的身邊更久,更懂得姚安的心。後來的鳳娘比較吃虧,只要大夫人稍用手段便敗下陣來。若是隻靠鳳娘自己,估計早已被大夫人吞了骨頭。
鳳娘這種被長姐護的很好的性格,並不適合嫁於這樣的侯門。她更適合找一個安分,沒有妻妾的男人。可在這樣的王朝裡,何曾有隻娶妻不納妾的男人?
從正廳出來以後,姚窕的臉上一直沒有掛笑。並不像她平日作風,若是平時,她早就一副笑意掛滿了整張臉。
“小條條有心事?”姚窕一直朝前走着,東賢王跟在身後,輕快的追上了她。
姚窕的步伐並沒有因此減慢,依舊利索,言語間帶了一分疏遠:“王爺請回吧,姚窕今日不適,不能招待王爺了。”
雲玄深腳步一挪,堵在了姚窕的面前:“爲何不笑?”
她從出來以後,就一直沒有表情,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姚窕看着雲玄深,有片刻失神,倒是沒有想到自己的神色都在雲玄深的眼底。
“這是我的私事,還請王爺不要過問。”姚窕仰着頭,眼睛裡並沒有太多的神色。
“你是本王的人,你的私事自然也是本王的,又何不可過問?”雲玄深顯然對於姚窕劃分很清楚這一點不是很滿意。
姚窕蹙了眉頭,看向雲玄深:“我何時成了王爺的人?王爺說話可得注意,不要敗壞了姚窕的清譽。”
雲玄深擡手挾持住姚窕的下巴,冷厲的勾起了嘴角:“小條條,你的膽子夠肥,嗯?”
從來都是別人朝着他身上撲,她倒好,說他壞了她的清譽!她還真是敢夠特別!
姚窕今日不知是那根神經受了刺激,不像平日那樣維繫自己的情緒:“臣女膽子肥不肥,王爺應該很是清楚。”
“你有種再說一次!”雲玄深的臉色瞬間不悅起來,掐住她下巴的手越加用力。
姚窕毫無畏懼的對上他的眼睛,振振有詞的看着:“話再說多少次都一樣。”
今日,她算是明白了。這個世上,許多東西都可以算計,但是感情卻不可以算計。只要有感情這樣東西,他們任何人都算計不來。大夫人今日對姚安軟言軟語就如此,那日後只要姚安對大夫人有感情,就不會吧大夫人如何。
她如此說,雲玄深臉色反而異於常人的緩和了下來。骨骼分明的手鬆開她的下巴,輕撫了她的臉頰幾下,笑的可惡:“小條條,你最好永遠都能保持這樣,明年一及笄,姚家大小姐的惡名也就傳出來了,到時候本王倒看看誰敢娶你。”
這話算是半提醒,但是姚窕偏偏不領情,俯了俯身,端莊大氣:“這是姚窕的事,就不勞王爺費心了。”
從雲玄深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尷尬,他整頓一番自己的衫衣對身側的潘恩說道:“回府。”
站在一旁的潘恩剛剛聽兩人的談話,驚出一聲冷汗,深怕這姚窕那裡得罪了自家的爺,讓他什麼都不顧及的在姚家這兒大開殺戒。
還好,爺只是發了一通小火,並無其他。
不過也奇,自己家的爺向來不會輕易放過,但爲何如今對這姚家小姐反而沒了脾氣?
就在潘恩跟在雲玄深身後想的好奇之時,雲玄深忽然頓住了步子,潘恩差一點就撞到了自家爺的身上。
“姚小姐別忘了,明日東賢王府之約。”雲玄深停步側身對姚窕說了如此一句。
姚窕蹙了蹙眉頭,俯身答了一聲‘是’。
對於雲玄深情緒的變化,以及常常奇怪的變化,姚窕似已習慣,並沒有露出太多驚異的表情。
還未到晚間,華軒苑那邊便傳出消息,姚安今夜要在華軒苑留宿。
在姚府衆人眼來,姚李氏李蘇梅是失小得大,捆綁住自己夫君的心往往比當家的權利來的更重要。
姚窕聽聞了這消息,但鳳娘卻不知。待姚窕從賬房取了賬簿回來之際,鳳娘坐在風靈苑的廳內還未睡。
“孃親,怎麼還不休息?”姚窕將賬簿隨手交給了身後的玲瓏,坐到了鳳孃的一側。
鳳娘頷首微笑,擡手撫了一下姚窕的髮髻:“你父親還未回來,我待一待他,若還未用食,也好準備一些。”
見鳳娘若此,姚窕的心微微抽痛了一下。
鳳娘已習慣姚安每日過來,今日不來,倒是心內不安了。更不知姚安已去了李蘇梅那兒,消息若是由姚窕告知鳳娘,未免覺得有些殘忍。
“別等了,父親今晚留宿在大夫人那兒了。”但不殘忍,永遠都不會知道痛,更不會知道不爭奪就等於失去。
姚窕不可能無時無刻的護着鳳娘,瘋娘若是在如此生活在自以爲的純真世界裡,那她永遠也不能真正的留住姚安。
姚安今晚不來的消息讓鳳娘怔了怔,隨即臉上閃過一抹尷尬之色:“去了大夫人那兒也好,畢竟……老爺許久未去了,去看看也好……”
姚窕不多說,握住了鳳孃的手,將自己的頭靠在鳳孃的膝蓋上。
還記得在毛石村的時候,姚窕常常如此,但進了姚府,母女倆反而鮮少談心。
“芽兒,馬上要過冬了,冬日一過,你也十四了,還有一年也及笄了,可有爲自己打算?”在鳳孃的心裡,自己的女兒聰慧異常,定有爲自己好好打算一番。
姚窕靠在鳳孃的膝蓋上,疲憊似乎消散了不少:“尚未,女兒現在只想好好的留在母親身邊。”
鳳娘輕輕勾起了嘴角,用手撫着姚窕的頭髮,嗔怪出聲:“傻孩子,女孩家家還是早些出嫁好。爲娘見東賢王似對我芽兒有意,雖身子孱弱一些,但也終是正人君子,倒是一顆讓我芽兒依靠的大樹。”
“孃親,你想過多了。芽兒不會嫁入侯門王府。”鳳娘提東賢王的言語,讓姚窕心裡發笑。東賢王那樣的怪人,她纔不要嫁。再說,兩人也根本沒可能。
“這是爲什麼?”鳳娘倒是不知姚窕話內的意思了。
“自古侯門深似海,這些王孫貴族,哪一個不是妻妾成羣?芽兒不想應對後院之事,倒不如嫁入平常人家,一夫一妻來的好。”這個道理,姚窕今日深有體會。
鳳娘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我兒還是年齡尚天真,這世間哪有男子只娶一女的?”
在鳳孃的世界裡,男人必然是要三妻六妾,就是平常百姓人家,微微富足的也要娶一房小妾,更別說大戶之家了。
“說這些尚早,待到以後再說罷。”姚窕不願和鳳娘多說這些,兩人思想上不同,在這樣的問題上,恐怕是怎麼說都是說不同的。
今日之事,表面上是姚窕贏了,但實則,現在大夫人囂張得意正濃。她的步步緊逼,對大夫人竟成了成全。
一早,大夫人親手替姚安束衣,面色紅潤的不行,竟有了幾分還春之色。
“老爺今夜還是過來吧,我吩咐廚房做了老爺最喜歡的荷葉紅蒸肉,桂松露甜水羹。”大夫人對昨日之事沒有一分不滿,笑意盈盈的對着姚安說道。
姚安莫名覺得身心輕鬆,也就沒有推脫,點頭應了下來:“今夜過來。”
“是。”大夫人喜上眉梢,賢惠的將姚安送出了院子。
不多時,姚蘭便過來了。
“看來母親是抓回父親的心了。”姚蘭見大夫人面帶笑意,姚蘭忙帶笑說了一句。
大夫人喝了一口茶水,垂着雙目對姚蘭說道:“現在爲時尚早,我們母女倆都低估了姚窕那個丫頭,在她面前摔了這麼大一個跟頭,如何都要扳回一成,好歹你父親收了一些心,不然這次我們怕是有去無回了。”
姚蘭點了點頭,心裡很是贊同母親的話。
如果這次大夫人真的對姚安大吵大鬧,那大夫人真的很有可能失去了掌權又失去了丈夫的心,以後怕是再怎麼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母親說的是,但現在姚家的掌家權在姚窕手裡,這該如何?”姚蘭穩重,但在對姚窕的問題上卻多了一分心急,她不能讓自己所有的光亮都讓姚窕給搶了。
大夫人冷哼了一聲,眼睛裡閃過一抹陰毒:“蘭兒當真以爲這姚窕能將姚家管理的好?”
姚蘭不知大夫人說此話是何意:“姚窕有手段,夠聰明。姚家的事,怕也會很快上道。”
“你錯了,我在姚家這麼多年,也不過這兩年才覺得家事順手些,她剛剛來就想一切順暢,簡直是做夢?”大夫人仰着頭,說的頗爲自信:“姚府許多人都是我提攜上來,只要我一句話,不怕他們不鬧事,姚窕想要從他們下手,好好接管姚家,更是不可能。”
內院的事,比朝堂的事更加複雜,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是內院的事?誰易誰難,一眼便明瞭。
姚蘭終恍悟大夫人昨日不爭的用心,這不僅收回了姚安的心,甚至有意讓姚窕知難而退,關鍵是姚窕處理不好,反而凸顯出大夫人的本事,以後姚家的掌家權怕是再也不會從大夫人手縫中漏出去了。
風靈苑,姚窕看了昨日從賬房取來的賬簿。發現了許多的漏洞,讓玲瓏把賬房的管家叫來詢問情況。
結果姚窕問幾句,管家就應付幾句過去,沒一句真話,更是沒有話和她手裡賬簿沾邊的。
姚窕算是明白這些人是有意在糊弄她,也不氣,只將賬簿交給了賬房管家:“你拿着先下去吧。”
“是……”賬房管家眼中閃過一抹囂張,忙又問了一句:“大小姐確定沒有什麼吩咐的了?我們忙的很,等會再叫,可就不一定有時間了。”
“下去吧,不會再對你有任何吩咐了。”姚窕輕笑,倒是看不出說此話是什麼意思。
那管家以爲姚窕不敢動自己,更是大搖大擺起來,笑了一聲便退出去了。
姚家讓姚窕接了手,所有人都認爲姚窕要大刀闊斧一番,但是奇怪的是姚窕卻沒有任何動靜。在自己的院子裡反而練起了毛筆字,看不出一絲着急的模樣。
幾日過去了,這些人心內有些浮躁了,對這位新的當家人產生的懷疑。
一個小丫頭,再如何聰明,也是女娃娃,能有什麼能耐?這不,見這一家事多擔大,還不是躲在自己內院不敢出來?
姚蘭見了這副景象,倒是滿意的很。前幾日又讓人放了風出去,這幾日外面的謠言多了去,卻沒一句是誇讚姚窕的。
雲玄堯便裝去酒樓會客,便聽到了酒樓幾個客人議論紛紛。
“哎,你們聽說了嗎?姚家現在是一個十三歲的娃娃的當家呢。”一個穿着看起來樸素的男子對幾桌其他男子說道。
“這事現在誰人不知?聽說這娃娃還是個女娃娃咧!你說這姚家富貴,姚老爺又是剛封不久的侯爺,怎麼會糊塗的讓一個娃娃當家呢?”
“誰說不是呢,你們不知道吧,這丫頭是從鄉野剛回來的,聽說之前還有隱患之症呢。”
“……”
幾個人談論的正熱鬧,又來了一批人,見酒樓中間的桌椅旁圍了很多人,忙湊了過去。
“聽說了嗎?姚家將掌家大權交到了那個十三歲的傻姑娘手裡了!”
“嗨,這不正說着了嘛。”有人接話。
“喏,這姚家是沒了男人嗎?小小丫頭,還能翻了天,女娃子本就該在閨中做做針線,出來敗壞家當,端端是剋星!”
本只是姚家的家事,結果卻在京都的酒樓裡炒熱了。衆人都在等着這姚家小姐如何收場,要是姚家最近發生了什麼事,那姚窕可就做實了草包的身份。
雲玄堯坐在酒樓裡和自己的客人說着話,眼睛卻不時的朝着旁邊那一桌看去,耳朵更是將所有的聲音都收納了進來。
雲玄堯和客人辭別以後就徑直去了風靈苑,他每次過來都不引人注意,靜悄悄極了。也不知爲何,他每次過來除了風靈苑的人,其他院落的人都不曾察覺。
知道雲玄堯過來了,玲瓏直接引着他去了書房見姚窕。
“見過六皇子。”雲玄堯身份比姚窕尊長,見了姚窕自然是要放下毛筆行禮。
雲玄堯朝着她桌角的紙張上看了一眼:“起來吧。”
說罷,便徑直走了過去。
“姚小姐的小篆漂亮的很。”雲玄堯倒是沒有想到姚窕長在山野中,不僅識字,寫出的字也是如此漂亮。
姚窕笑了笑,看向白紙上的字:“不過是平日裡無聊寫這玩罷了,說不上好看與否。”
此時,玲瓏端着準備好的茶水走了進來。姚窕請雲玄堯坐了下來,問道:“六皇子今日過來有何事?”
自從上次在大公主府見過一面後,雲玄堯就常常藉着蹭茶的名義過來。有時候從正午過來,一呆便是黃昏後。他是皇子,姚窕又不好下逐客令,只能作陪着。
但是雲玄堯今日過來,真倒不是爲了喝茶。他坐在位上,並沒有看茶水一眼,而是說道:“本皇子剛剛在外面聽到了一些關於姚小姐的非議,不知是真是假?”
“想必王爺聽到都是姚府的流言,說姚窕無才無德,年紀尚小,接手了姚家荒唐至極等話吧。”姚窕輕笑,一副說起來並不像是自己的事,吹開了茶葉,喝了一口。
這些傳言,姚窕沒有刻意打聽,外面的說法確實瞭如指掌。這幾天姚李氏和姚蘭如此安靜,本就詭異。借用家裡的人力給她使絆子,又怎麼會放棄外面人力?內外夾擊才能給人措手不及。
雲玄堯倒是沒有想到姚窕知道,她臉上的淡然讓他暗暗驚了一下,詢問道:“那姚小姐打算如何?”
他不信姚窕這種性格會坐以待斃,他倒是想知道姚窕會如何處理。
“外界的傳言終究是外界的,姚窕管不住那麼多人的嘴,唯有做好自己。”姚窕帶着笑意,看不出對那些流言有任何的在乎。
雲玄堯看着姚窕,眼中閃過一抹讚賞。這樣處事不亂的女子,他倒是第一次見。
姚窕並沒有受到影響,倒是雲玄堯擔心了。他本有急事,不過是因爲擔心姚窕,特意來看看,知曉她沒事,便也回去了。
送走了雲玄堯,姚窕回了書房。掀開了桌子上寫着小篆的紙張,下面連着好幾張都是她畫的設計圖,也就這幾日,她的設計就要完工了。
姚窕撩起袖子,又粘了墨汁畫了幾張,玲瓏風風火火走了進來,臉上都是着急。
“大小姐,不好了,出事了!”玲瓏站在書房裡,喘着氣,眉頭緊緊的蹙在了一起。
姚窕專心畫着自己的設計,未曾擡頭:“怎麼了?”
她不急,玲瓏依舊替她着急着:“賬房那兒彙總了,說是大小姐當家以來,各個商鋪都虧損了不少,老爺正叫大小姐去呢!”
“是嗎?”姚窕彎腰用毛筆蘸了蘸墨汁,認真在宣紙上畫着:“你先去回稟父親,就說芽兒稍後就去。”
“大小姐……”玲瓏看着姚窕不急不慢的模樣,心裡着急的要死。
“去吧。”姚窕絲毫不受影響,專心於筆尖。
玲瓏沒辦法,只能將姚窕的話轉告給了姚安。
姚安坐在正廳內看着賬簿,劍眉皺的緊緊能夾死一隻螞蟻。他的身側還坐着盛裝打扮的姚李氏。
“老爺,大小姐再如何聰慧,也尚且年幼,有些事還不通透。畢竟我自己管理姚家也費了許多心力,這其中的力不足,我很是明瞭。”姚李氏一副體貼姚窕模樣說着,言語裡卻句句都在說自己勞苦功高。
姚安看着賬簿,對自己當時的決定產生了懷疑。
終究是他太看重這個女兒了,怎麼能因爲兩三次的小聰明就將整個姚家交出去呢?現在外面那些難聽的話,他是聽到了,心裡自然不舒服。這事,若是芽兒不能,還是儘早交回大夫人手上爲好,最近這姚李氏溫婉了不少,想必以後處理姚家的事會更加的得心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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