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窕去給大夫人請安,大夫人依然帶着那副僞善的面孔,裝着慈善嫡母的模樣,心裡恐怕早已將姚窕生吞活剝無數次了。
既然大夫人愛演,姚窕又怎麼忍心破壞?
姚窕早早去給大夫人請安,大夫人剛起身,還未梳洗。姚窕不顧丫鬟的提醒,直接去了內室請安。
見到進來的姚窕,大夫人倒是一愣:“你怎麼進來了?”
“女兒來給母親請安,卻不曾想母親還未起。”姚窕對大夫人的吃驚,故意視而不見。
大夫人有片刻失態,姚窕的行禮,讓她微微緩和了過來,扯出了一抹慈愛的笑意:“母親還尚未梳洗,讓芽兒見笑了。不如芽兒先到花廳等一下?”
“母親,我聽說二妹妹和三妹妹常在母親未整裝時來陪母親閒話。芽兒今日早些過來,不過是想要東施效顰,學兩位妹妹表一下孝心,母親讓芽兒出去,莫不是不喜芽兒?”姚窕語氣裡帶着一分委屈,眼睛帶笑的看着大夫人。
偏袒自己的女兒,卻和嫡長女遠疏,這罪名大夫人可承擔不起。忙笑着點頭應着:“你這小丫頭,嘴巴是越來越會說了,母親又怎麼會討厭你?你若喜歡呆着,那就留在這兒吧。”
姚窕微微一笑,俯身道:“謝母親。”
說着,輕輕側目看了一眼玲瓏,又上前接過丫鬟手裡的梳子:“我來。”
“這種事還是讓丫鬟來吧,那能麻煩芽兒?”大夫人臉上笑意像是假畫一樣,顏色堆的讓人難受。
芽兒從銅鏡裡看着大夫人,緩緩的揚起嘴角:“母親莫要推辭,就讓芽兒好好盡一盡孝心!”
大夫人臉上的笑意僵硬了一下,透過銅鏡,她恍惚中似乎看到了姚窕身上散發出的冷意。但也只是一恍惚間,再看時,姚窕的臉上除了笑意,其他什麼都沒有。
姚窕的梳子有意無意的狠拉扯大夫人的頭髮,弄的大夫人頭皮發麻的疼,咬着牙剛要開口,姚窕卻先說話了:“母親臉色怎麼是這般?是芽兒梳的不舒服嗎?”
大夫人看着姚窕臉上委屈的神色,再看看一旁站在的丫鬟婆子,硬生生的咬住了牙:“沒有,芽兒梳的很舒服。”
姚窕在衆人面看起來,可是很‘用心’的發大夫人梳着頭,一副女兒的模樣。如果大夫人說姚窕弄疼了她,顯的她找茬不說,在這些丫鬟婆子面前,怕是又有人出去亂嚼舌根了。
姚窕給大夫人梳了一個頭,拽下了大夫人大把的頭髮,痛的大夫人額角冒冷汗,卻只能硬生生的忍着。
等到她出了華軒苑,大夫人身上的襦裙已疼的有了汗意。
“辦的怎麼樣?”姚窕進了風靈苑後纔對身側的玲瓏問道。
玲瓏點了點頭:“大小姐放心好了,都辦妥了。”
“可是放在了不易察覺之處?”姚窕頓住腳步,揚了一抹異樣的笑意。
玲瓏聰慧的眨了眨眼:“奴婢將藥粉全部撒在了大夫人最喜歡的觀音花裡了。”
要知道,那盆觀音花,大夫人喜愛的緊,一直放在內室供養,更捨不得送人,那藥粉的毒,恐怕只有大夫人一個人慢慢享用了!
別怪她太狠,要怪,就得怪大夫人先朝着她的家人下了手!
想到今日給大夫人梳頭,大夫人疼痛的模樣,姚窕的笑意不由得加深了,邁着步子準備回自己的臥房。
風靈苑的老嬤嬤見姚窕回來了,忙迎了上去:“大小姐,五皇子大駕過來了,說要見您呢。”
老嬤嬤說着,心裡不由暗自好奇。這個大小姐身上究竟有什麼魅力?怎麼一個個皇子貼上了門?
姚窕眼皮微跳,她倒是沒有想到雲玄堯會過來。 詢問了一些情況,姚窕便趕了過去。
“臣女見過五皇子。”姚窕跟着老嬤嬤進了風靈苑的偏廳,看到雲玄堯,客氣的行了禮。
雲玄堯正背對着姚窕,聽到她的聲音,忙轉過身,扶了她一下,卻被她躲了過去。
“姚小姐多禮了。”雲玄堯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帶笑的收了回去。
姚窕擡頭看他,像是剛剛她躲開雲玄堯的事沒發生一般,問道:“五皇子要見姚窕是爲了何事?”
雲玄堯臉上帶着他慣有的笑意,收了收自己的手:“沒什麼大事,不過是本皇子昨晚有些失態,來給姚小姐賠禮。
“五皇子客氣了,昨晚並沒有什麼地方失態,又何來賠禮一說?”姚窕的柳葉眉上挑,說的平靜。
他是覺得昨晚先行一步不禮貌,但姚窕並未放在心上。準確的說,這件事和姚窕並無關係,他們不是約好見面的,他也不算扔下她,並沒有什麼好記恨的。
姚窕刻意拉開距離讓雲玄堯心裡不舒暢,想着法子打消姚窕的顧忌:“在溪水縣見你的時候,倒是沒有想過,我們以後還會有再見的機會。看來,我們也算是有緣人。”
提起溪水縣,姚窕最感覺親切的,並不是五皇子,所以臉上並沒有露出太大的反應,只是恬靜的聽着,不爲所動。
“若當時知道你是姚家的嫡長女,我們倒可以一同回京。”雲玄堯的眉眼間染上了一絲柔和,白色的金絲靴微微上前了一步。
之前他在溪水縣就覺得這個女娃特別的很,想着若是京中女,必定要有所牽扯,不料他在可惜之際,姚窕真的來了京都,這不是一種冥冥中對他的暗示?
姚窕讓丫鬟給雲玄堯看了茶,又請雲玄堯坐下:“如今遇到了,是不是一同回京,並不重要。”
雲玄堯不接話,而是端起了熱茶,輕吹喝了兩口:“這風靈苑在姚府算是偏遠,不過這茶水,倒是清香的很。”
清香?她倒是沒喝出來。
“若是五皇子喜歡,姚窕可以送一些給五皇子。”姚窕淡笑,端正的坐在座位上。
雲玄堯笑而不應:“那倒不必,以後若是想喝了,過來便可,何必還在帶回去。”
有了茶,他就有了理由多來走動,想必,姚府應該沒有人會不歡迎吧?
雲玄堯並沒有驚動衆人過來,所以除了風靈苑,並沒有人知道五皇子來過這兒。姚安也不知五皇子來過,下朝過來的時候,言語間也沒有異樣。
姚安的心情,今日還算不錯。來了風靈苑用過晚飯以後還讓管家帶些男丁在風靈苑的小花園內安了幾個靶子。說是以後閒來無事要教小根射箭,作爲姚家的嫡子,姚安顯然是在小根身上還放有希望的。
姚安雖是商人起家,但還算有遠見。知道貴族子弟,騎射一定要過人。所以從小就培養姚弘三個兄弟騎射,因此三兄弟不僅文采斐然,武藝也相當精湛,每一個提起來都是姚安的驕傲。
三個兒子中,姚安最喜歡的還是姚弘。在姚安的眼裡,姚弘不僅僅技藝最佳,更是沉穩,思慮周全,常能考慮到其他兄弟考慮不到的問題。雖說姚弘是庶子,但姚安大有要姚弘接手姚家的意思。
姚安在花園內手把手的教姚根射箭,小根總是射不到靶子,姚安抱起小根,鼓勵道:“我的根兒還小,射不准沒事。你大哥小時候是三兄弟裡箭術最差的,但比弟弟們勤奮,現在是最好的那個,射箭靠的是毅力,根兒以後勤加練習便是。”
這一段時間的相處,小根和姚安很親暱,聽着姚安的話,用頭髮去頂姚安的大手,笑嘻嘻的保證着:“嗯,小根知道,以後一定會和大哥哥一樣好好學習。”
姚安慈愛的摸了摸小根的頭,臉上都是笑意。不過,這份笑意並沒有維持多久。
小根和姚安剛學了一會兒,管家便急忙忙的趕了過來:“老爺……”
姚安還抱着小根教射箭,並沒有看管家:“什麼事啊。”
管家從前院趕過來,走的急,頭上已經有汗滲了出來:“您快去正廳看看吧,大少爺出事了。”
姚安臉上笑意一斂,終於正眼看向了管家:“你說大少爺?”
姚安對管家的話是顯然帶着懷疑的,但是管家不會無故騙他。所以他還是去了正廳。
一直陪在姚安的身側的姚窕自然也跟了過去,心裡也暗暗揣測究竟是一件什麼樣的事。
一進正廳,姚弘被兩個人架着,臉上一片青腫,嘴角溢出了一些血跡,身上的白色長袍也染上了塵土和血痕,整個人顯得有些狼狽。
“弘兒……”姚安見到自己兒子這番模樣,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架着姚弘的兩個人聽到姚安的話,互相看了看彼此,嚇的手下一鬆,姚弘失去了支撐,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還不快扶着大少爺一把!”姚窕瞥了一眼身側的兩個婆子,厲聲吩咐。
兩個婆子迅速的扶起了姚弘,讓他靠在椅子上。
“管家,你去把林大夫請來,大哥傷的這麼重,怕是要好好看看了。”看了一眼要發怒的姚安,姚窕的聲音柔柔的在衆人耳側響起。
管家見姚安也沒有反對,便退了下去請林大夫。
姚安看着剛剛架着姚弘的兩個人,臉色別提過難看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侯爺饒命……小的不知道他真的事姚家的大少爺!”兩個小廝嚇的連連跪下磕頭,顯然讓眼前這副場景震住了。
姚安動了動嘴脣,眼睛裡能迸出火:“說!到底是什麼事!我們姚家的大少爺怎麼會傷成這樣?你們又是從那兒來!”
“我們是豐頤樓的跑堂,大少爺今天去我們豐頤樓,要見花魁娘子,但是沒有給錢,我們不讓進,大少爺非要進。結果刑部侍郎的公子帶人打了大少爺。”
“我們什麼都不知道,是花魁娘子說讓我們把大少爺送來姚府就好,我們不知道他是侯爺的公子啊。”
兩個小廝你一句我一句,替自己辯解着,但是事情也算是說清楚了。
大概的意思無非就是兩個男人爭奪一個女人,結果就是姚弘輸了。但是這若是平常事也倒沒什麼,關鍵是兩人爭奪的女人是青樓女子,姚弘屬於硬闖,還沒錢給,這傳出去,姚家可丟了臉面。
姚安本來看着自己的兒子傷成這樣窩着火,聽了這兩個小廝的話,活活的火意壓制着自己卻不能發,這得多難受?
林姨娘聽說自己的兒子傷了,忙從後院趕了過來。一見到姚弘狼狽的昏在椅子上也不顧及別的了,直接撲了過去,心疼的直哭,又是心肝肉疼,又是關切詢問。
“老爺,大少爺怎麼會傷成這樣?是誰打的?你一定要替大少爺做主啊!”林姨娘滿臉的淚抱着自己的兒子,讓姚安替姚弘做主。
姚安鬱結到了極點,一刻也不想看到眼前的兩個小廝,讓人攆了出去。
“把他擡回去,免得在這兒丟人現眼!”姚安看着姚弘一肚子火,拂袖發狠的直接離開。
嘴上說着狠話,心裡卻是擔心的。等到林大夫給姚弘看了病以後,又叫了林大夫過去問話,知道姚弘沒事,姚安的心才放下來。
姚弘文武雙全,武藝更是屬於上乘。對付幾個小廝根本就沒有問題,怎麼會被打成這樣?
姚安坐在書房裡平復了一會兒,意識到了這奇怪之處。心想,姚弘去哪兒說不定有別的被迫原因,事情還是問清楚的好。
林姨娘在姚弘的房間不肯離開,心一直都懸着,直到姚弘睜開了眼睛,林姨娘纔算好些。
“大少爺,究竟是誰把你傷成這樣?”林姨娘看着姚弘,用帕子摩挲着姚弘的臉,一臉的關切。
姚弘的眼睛在上空轉動了幾下,張了張嘴。
“大少爺……”林姨娘以爲姚弘有話要說,將臉湊了過去。
結果姚弘什麼也沒說,只是咧開嘴角,苦澀的扯動了兩下。
剛剛看到姚弘受傷被擡回來的,除了林姨娘,還有姚安,姚窕。姚安發脾氣直接走掉了,但是姚窕是姚弘的妹妹,做面子也該做足了,也就一直在林姨娘的院子裡,幫着林姨娘照看。
姚窕站在一側看着牀上的姚弘實在無感,她和姚弘關係不算好,更別提親人之間的心疼了。
“大小姐,東賢王府那兒來催了,讓您今日過去。”就在姚窕站的疲憊之時,玲瓏適時的進來稟告。
“是嗎……”姚窕臉上露出爲難之色,看了一眼林姨娘:“可是,大哥哥正病着,我還是不去了……”
“大小姐,你快些去吧,不要誤了王爺的事,大少爺有我呢。”林姨娘即使擔心兒子,但也不糊塗,知道東賢王府不是他們能得罪的。
姚窕從未有過像今天一般巴不得去東賢王府的,也不和林姨娘多做推辭,寒暄了幾句,也就回了自己的風靈苑準備東西去了東賢王府。
比起在姚弘的房內,她現在更願意去面對東賢王。至於姚弘爲什麼會被打,她不用查,用腦子想一想,也知道是和方素煙有關,想必姚弘要見的,必定是方素煙,至於姚弘不反抗,被人打成這樣,也和方素煙脫不了關係。
東賢王府從來不讓姚窕帶人進去,哪怕是姚窕的貼身丫頭也不讓進。所以玲瓏只能在外面候着,姚窕還是由潘恩引着進去的。
來這兒也有幾次了,姚窕卻不清楚東賢王府的構造,只知道它看起來富麗堂皇,卻從未真正看過。因爲,雲玄深每次都是在同一個地方見她,除了那個地方,其他的地方,她還真不瞭解。
潘恩引她去的依舊是上次的落鳥閣,只不過這次雲玄深不在屋內,而是躺在了落鳥閣下的一張藤椅上,顯得很是閒適。
這東賢王府富貴異常,但是雲玄深卻偏偏喜歡這偏僻小院。不難看出來,雲玄深似乎尤爲偏愛這個小院子,幾次都是在這兒見了姚窕。
不過,有一點,姚窕不得不吐槽。
那就是雲玄深的穿着,他可不可以每次在見她的時候都如此不修邊幅?
之前是裸着上身,這次是露出胸口,每次都像是隨時要睡覺的模樣,姚窕只要一看到他這副模樣,就會覺得怪異的很。
可是某些人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奇怪,見姚窕過來了,也不讓她坐下,只用手撐着脖頸看着她。
姚窕今天站的夠久了,雲玄深沒有讓她坐,她也不約束,直接的在雲玄深的對面坐了下來。
“你倒是自覺。”雲玄深臉上並沒有露出任何不悅之色,反而溢出一分玩味。
“王爺今天還需要看病嗎?”姚窕也不接他的嘲笑,徑直的問。
她是不是真的給他看病,他比她更清楚,她也不需要隱瞞什麼。
雲玄深倒是欣賞她的直率,笑了笑,這次也沒有將手伸出去,淡然的躺回了藤椅中:“今日不必了,本王有些餓了,你給本王做些吃食。”
“……”
姚窕詫異的看着東賢王,好一會也沒有反應過來。
“王爺,想必東賢王府內的大廚做的會比姚窕好吃很多,何必爲難姚窕?”對於這種想要讓她當丫鬟的事,她得小心應付,免得又掉進了他的坑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