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邊走邊思索着對策,忽然遠遠地瞧見山村小土路,一個短頭髮的年輕丫頭正朝着自己走來,手裡推着單車,步子矯健幹練。眯起眼睛瞧了一陣子,確認了出來。
“李芳來啦?”
孔大偉心頭一陣疑惑,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幾圈,漸漸喜上心頭,暗暗慶幸:他孃的!這回算是運氣了!天助我也!正愁支不走林學濤,李芳就來了,這不正好麼!嘿嘿!
孔大偉三步並作兩步,朝推着單車的李芳迎頭湊了上去。
“喲!李警官,休假啦?下村找鄉長來了麼!呵呵……”
孔大偉滿臉堆笑,一幅噓寒問暖的模樣。
李芳一臉正氣,眼裡哪兒看得上孔大偉這號人,腳步也沒停,看也沒看他一眼,板起臉孔嗯了句,算是回答。
“嘿嘿!要找鄉長,你可走錯道兒了哩!他不在林家老屋裡!”
李芳放慢腳步,扭頭好奇問:“那在哪兒?”
“後山。”孔大偉指指另一邊,“陪同城裡來的老闆娘觀光視察哩!”
李芳眉頭一皺,人跟單車同時停了下來。
“老闆娘?女的?”
“嘿嘿,你還不知道啊?度假村裡來了個闊太太莊夫人,還沒有進別墅樓就說要找鄉長哩!人長得是真不賴,珠光寶氣的,聽說跟鄉長是以前生意上的老朋友……好像……還是個寡婦……”
孔大偉一雙眼睛小心地瞅着李芳,一邊繪聲給色添油加醋地吹耳邊風。
“又是個寡婦!”
李芳一巴掌拍在單車龍頭上,嗓門陡然一下提高,幾乎嚇了孔大偉一跳。等到李芳自己反應過來,發現一時失態,臉也一下紅了,不知是氣的還是尷尬的。
看得出來,眼前的李芳一聽見寡婦兩個字,就徹底來氣了。
孔大偉心裡知道李芳的心思,莊夫人直接讓她聯想到了山杏,林學濤跟山杏的風言風語,早在村裡有所流傳,前不久山杏在林學濤的力薦上當上村長,這裡頭就更加耐人尋味了。李芳手裡雖然並沒有兩人幹了啥事兒的證據,可一提寡婦跟自己男人,她的神經就給觸動了。
果然不出孔大偉所料,自己一番煽風點火,李芳徹底怒火中燒。也來不及去林家老屋把單車放下,隨便就近找了個村民家,把單車一放,邁開兩條穿着警褲的結實長腿就直往後山奔。
孔大偉在後頭小心跟頭,既不敢直接跟李芳一起走,也沒落下太遠。他怕林學濤知道是自己慫恿的李芳,回頭要找自己算帳,那可麻煩。
在李芳氣呼呼地朝着後山直奔而去的當兒,另一頭,林學濤已經帶着莊夫人跟羅文羅明兩兄弟在後山轉了大半圈。
夏天的中午日頭猛烈,田間地頭幹活的村民們都回家躲着去了,諾大的後山裡頭樹蔭遮蓋,就愈發地顯得空寂。
一行人走到半山腰一片茂密的樟樹林子裡頭,鳥語花香,景色宜人,幾個人坐下休息。
“真是好地方啊!要是能在蓋房落戶就好哩!一輩子不出去也行,莊夫人,你說是不是?”
林學濤望望四周,不禁輕輕感嘆,自己在村裡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發現後山還有這麼好的地方。
莊夫人輕輕踱到林學濤身邊,笑吟吟道:“林鄉長
,我聽說你們鄉下人,都想死後葬在一處風水寶地,這樣就能福及子孫,甚至還在活着的時候就不遺餘力地尋找……聽你這麼說,看來這個地方不錯了?”
林學濤給莊夫人的話一愣,隨時擺擺手,笑道:“那不成!這兒是咱村裡人說的龍脈,非得是對村裡有改天換地特殊貢獻的人才能葬在這兒,我林學濤是啥人,哪兒有那個資格!再說了,這些年上頭有政策,要移風易俗,不能隨意土葬佔地……”
正說着,後頭聽見啪的一聲悶響,羅明一把把手裡大鐵鍬往地上使勁一插,整個白鐵片子都沒進了泥裡,笑着說:“林鄉長,你就別謙虛了,我看你對村裡的貢獻就很大,配得上這塊地,你不夠資格誰夠資格呀!”
林學濤眼瞅着羅明這動作,仔細想想他說的這話,總覺得這裡頭透着股子奇怪的感覺。拿眼睛瞅瞅一旁的羅文跟莊夫人,三人站在自己背後不遠處,分散而立,自己前頭是片沒有路的雜草叢,儼然已經給人包圍住了。心中疑惑更加重起來,環顧四周,樹林蔽日,上不見天下不見地,再向那兩名壯漢望去時,目光陡然落在羅明身旁那根在地上插得筆直的鐵鍬上,心裡漸漸有些發毛。
“我還是帶幾位去找找野菜吧……雖然這季節不是最好的時候……”
林學濤下意識地說了句,邁開大步就要往一旁走去,經過羅文旁邊時,不料眼前的大漢身子一橫,跟堵牆似的攔在自己眼前。
“不爭嘛!林兄弟,好不容易找到這麼塊風水寶地,不多呆會兒怎麼行呢!咱們再坐下休息休息!”
羅文臉上皮笑肉不笑,林學濤晃了晃身子,想要從他旁邊溜過去,羅文卻是一點兒也沒有讓路的意思。
“哥們,你這是什麼意思……”
林學濤皺起眉頭不客氣地問道。
羅文默不作聲,臉上神情漸漸由剛纔的客氣變得越來越冷峻。
林學濤眼見羅文比自己高大出一截,懶得直接跟他爭論,轉身大步朝莊夫人走去。
“莊夫人,你這手下兄弟是不是對我林學濤有什麼意見?”
莊夫人這會兒默不作聲,彷彿心裡正在猶豫不定。
而兩人的背後,一直在旁邊密切注視着林學濤的羅文,這會兒已經輕手輕腳地移動步子,一步一步朝林學濤靠上前來。
鋪滿雜草和落葉的樹間土地鬆軟溼潤,羅文沉穩的步子踩在上頭,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聲響。邊朝林學濤背後走去,羅文兇光畢露,緊盯着獵物的同時,一隻手伸向了西裝裡頭。摸出了一根早就準備好的結實的尼龍繩子,無聲地在兩個手掌上挽了挽,繃了繃,確認自己的兩隻手已經把兩扯牢固。
這種無聲的殺人方式,只有手段乾脆利落,受過特別訓練的人員纔可以辦到。通常是偵察兵潛入敵後基地時的手段,好處是工具簡單便攜,不易引起懷疑,又可以在不發出半點動靜的情況下弄死哨兵。當然,要對於一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殺手還必須具備強大的力量和體格,能鎮得住受害者的臨死掙扎。
十來步的距離,羅文幽靈般的身影已經悄然而至,手中的繩子已經高高舉起,只等着到達合適的距離,猛然往獵物的脖子上套去,然後只好再堅持個半分鐘,以他的力道,就足以終結目標了。
而後方不遠處,羅明的嘴角已經泛起一絲司空見慣般的輕笑,一隻手已經伸向了旁邊地上的鐵鍬,似乎已經提前作好了挖坑埋屍的準備……
林學濤此時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一旁的莊夫人身上,對身後悄然降臨的死神全然無知。莊夫人雖然把羅文的舉動看在眼裡,每根神經都繃得緊緊的,可她畢竟是黑道世家的女人,腥風血雨的場景見得多了。一邊是即將出手的羅文,一邊是懵懂無知的林學濤,莊夫人的臉上,居然沒有一絲一毫的異樣,冷靜與波瀾不驚的程度,那是林學濤根本就想象不到的。
頭頂上,羅文手中致使的尼龍繩已經悄悄懸起,千鈞一髮,莊夫人眉頭微皺,臉上神情不自自主地抽搐了一下,腦海裡,浮現出眼前男人被勒住後驚恐和充血的眼睛,胡踢亂蹬掙扎的雙腿,以及囫圇不清的呻吟聲……這樣的情景,令她那原本就猶豫不決的心緒,劇烈地衝突起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只差一絲動搖,她就要當即一把將林學濤推開,不過,殺夫之仇的壓力彷彿綁住了她的手腳,最終的時刻仍然陷在激烈的思想鬥爭中……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莊夫人腦海裡想象的那恐怖之極的一幕並沒有如她預料般出現。
就在羅文收緊手裡的尼龍繩,準備倏然下手之際,樹林中的所有人耳旁傳來一陣嘩啦啦撥開樹叢的聲音。
有人來了?
羅文下意識地迅速收回雙手,挽動幾下,把手裡的兇器重新藏回了西裝裡頭。對於他這樣的職業殺手來說,這一連串的動作只在兩三秒鐘間已經完成。
緊接着,四個人的耳旁聽見一陣洪亮清脆的女聲:“學濤!學濤!你在哪兒?”
“李芳?”
林學濤心中一驚,急忙轉過身朝着聲音處望去。
“她怎麼跟來了?”
幾秒鐘後,在林學濤跟莊夫人以及兩個手下轉身驚訝的注視下,一個短頭髮,身材結實黝黑的年輕女人剛剛穿起草叢,出現在衆人眼前。
只是一個照面,李芳那原本帶着埋怨的臉色就陡然變得嚴肅起來。
現場寂靜無聲,李芳銳利的目光掃過羅文羅明,以及一身貴氣而冷酷的莊夫人,職業敏感就立即覺察到了這其中的不對勁。
與此同時,同樣曾爲職業軍人的羅文羅明兩人,也立即嗅到了眼前這個不速之客身上的特殊氣質。
“學濤,跟我回去!”
李芳掃了一眼旁人,衝林學濤冷冷地命令一句,邁腿大步就朝莊夫人旁邊的林學濤走來。
林學濤剛想開口解釋,冷不防後頭的羅明已經搶先一步,身形一晃,擋在了李芳前頭。
林學濤心裡一凜,已經預感到有些不妙。
果然,羅明一臉陰冷地衝李芳直嚷:“慢着,你什麼人?我老闆在談生意,不相關的人不能靠近!”
“我是林學濤他老婆!”李芳一句乾脆利落的話,聲音響亮,把林學濤自己都震了一驚。旁邊,莊夫人別有意味地朝林學濤臉上瞄去一眼。眼前這個短頭髮女孩的話,似乎更激起了她的某種情緒,也就默不吭聲,彷彿有意要看這女孩怎麼處理。
羅明人高馬大,根本不把眼前的鄉下女人放在眼裡。雙臂抱在胸前,紋絲不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