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學濤按捺不住，就要起身下牀往門口去，不料被鳳兒一把按住了。
“別！叔，別去開！”
林學濤一臉驚訝地瞪着鳳兒。
“是馬小勇。他天天來煩我，我避也避不掉。”
鳳兒壓低嗓門，低着頭，有些無奈地嘟囔了句。
“馬小勇？”林學濤皺起了眉頭，腦海裡迅速搜索着從前的記憶。
“就是當初在縣職中你班上的那個同學麼！”
鳳兒點點頭。
當初把鳳兒從趙再成跟廣州來的黑社會頭子手裡救出來的那次行動中，馬小勇是全程參與的，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勞。林學濤想起，當初，正是自己託付馬小勇在學校照顧着金鳳呢！聽了鳳剛纔的話，林學濤的心裡不禁隱隱有些沉重。
看得出來，馬小勇已經追求鳳兒很久了！
“金鳳，我給你帶冰激凌來了哩！開開門好麼！我知道你在屋裡！”
外頭，馬小勇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彷彿故意似的，聲音格外的大，幾乎讓林學濤渾身一驚。
隔着這間破舊低矮的平房，林學濤實在有些沉不住氣，他想大步走出去開門，想跟馬小勇把一切說清楚。可懷裡的女孩雙手仍然死死地按着他，衝着他輕輕地搖頭，眼神裡充滿了哀求。
林學濤的心裡泄了氣。鳳兒不願意，他也只好默不作聲。兩人屏住呼吸，靜靜地傾聽着外頭的動靜。只到透過門縫裡的光芒閃爍了一下，外頭的人影總算離去，四周安靜下來了好一陣子。
馬小勇走了。
屋裡，坐在牀沿上的兩人不約而同地呼出長長一口氣。
林學濤的目光落在鳳兒的臉上，有些欲言又止。
“鳳兒，咱們這麼躲着馬小勇不理他，是不是……有點兒過分了。”
“誰讓他賴着我！打從在縣職中起，他就跟個跟屁蟲似的，我罵過他好多回了，他就是不聽，在職中畢業後我去了省城唸書，馬小勇沒繼續上學了，在縣城開起了出租，每次我一回縣城他就想方設法來我家。”
鳳兒氣呼呼地說。
林學濤心裡一陣驚訝。
“從你倆在職中起他就喜歡上你了？”
鳳兒輕輕地點頭。
林學濤想了想了，輕輕摟過鳳兒肩膀，問她：“馬小勇這麼大熱天忙裡偷閒來找你，一定心裡很喜歡你了，追了你這麼久，你真就一點兒也不感動？”
鳳兒輕輕地搖頭。
“我知道馬小勇對我好，救過我，可我對他就是沒那種感覺。我心裡容不下第二個人哩！”
說到這兒，鳳兒溫順地蜷縮進了林學濤的懷裡，兩人的身子輕輕地躲倒下來。
林學濤伸出一隻手，摸到鳳兒柔嫩的下巴，輕輕地扳過來，讓女孩正視着自己，故意問她：“那你心裡那個男人是誰？”
鳳兒一聽，臉色緋紅，惱怒地衝他瞪起雙眼，一隻粉拳朝他胸口直擂過來，惹得林學濤一陣手忙腳亂地招架。直到翻過身子，才把鳳兒給鎮壓住。
兩人打鬧一陣，安靜下來，四目相對，近在咫尺。
鳳兒輕輕地閉上了美目，粉紅的小嘴朝上緩緩撅起。兩人的鼻尖輕輕相碰，令林學濤周身一震，猶如觸電一般。
此情此景，他如何還能拒絕女孩呢……
只是，屋裡兩人沒有想到的是，外頭喊了半天門的馬小勇這會兒並沒有遠走。
豔陽高照，天氣炎熱。剛剛吃了個閉門羹的馬小勇看了看手裡提着的快要化掉的冰激凌，滿心不甘地走回到自己停在路旁的出租車旁，打開車門，正準備返回開工，忽然聽見金鳳家的小平房裡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在炎熱的夏天午後，聽得格外清晰。
馬小勇心裡直犯嘀咕，站車旁猶豫了一陣，把手裡的東西扔進車裡，關上門。轉身重新朝金鳳家走了去。
這回，馬小勇有意地放慢了腳步，輕手輕腳的，悄無聲息地往屋裡瞧。這棟小平房馬小勇已經來過無數次，再熟悉不過了。馬小勇悄悄地繞到了屋後頭，那兒，隔着有幾處裂隙的簡陋牆壁。等他走到金鳳的你房間後頭時，他屏住呼吸，小心地把眼睛朝着一處縫隙前湊了上去。
屋裡陰涼，靜寂無聲。目光轉向金鳳的單人木牀上時，他看到一男一女，兩個鮮活的人兒正摟抱一團，嘴脣緊緊地粘着在一起……兩人是如此的忘情，絲毫也沒有覺察到旁邊有人正在看着他們，或者，根本就不屑於迴避自己。
馬小勇目不轉睛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一時忘記了時間，也忘記了呼吸，只覺得意識一片空白。
可當他一眼看清了牀上壓在金鳳身上的男人時，心就一點一點地沉到了谷底，他知道，就連當場發作的火氣也無從升起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馬小勇輕手輕腳地轉過身，耷拉着腦袋，朝着路邊自己的出租車走去。就像來的時候一樣，沒有弄出一丁點兒聲響。一路上，兩腿像灌了鉛似的沉重。
打開車門，馬小勇這才發現，剛纔放到後座位上的那一盒子冰激凌已經完全融化了，五顏六色的奶油混合在一起，在後座上流了一灘，一直滴到地上。看上去噁心之極。
馬小勇心裡頭一股怒火騰地冒起，憤憤地擡腿一腳踢向那團紙盒子，把它踩了個稀巴爛。鑽進車裡，呯地一聲摔上車門，開車而去了……
金鳳家的低矮小平房裡，林學濤跟鳳兒已經重新坐起了身。林學濤伸手捋了捋了鳳兒因爲興奮而變得紅撲撲的臉蛋上的汗水，溫柔地說：“鳳兒，我要回村了，還有不少事兒等着呢！我今天來看了你們家，見着你跟你爹孃過得挺好，就放心了！我也不想耽擱你自己的事兒。知道你要強，一定不願意接收我的資助，不過要是有啥需要我幫忙，你還得跟我說一聲，行麼？”
金鳳輕輕地點點頭。臉蛋上，還閃着剛纔兩人親吻時留下的口水印子，看得林學濤不禁有些好笑，拿手替她輕輕擦拭了去。準備起身下牀，被鳳兒輕輕拉了一下。臉上神情有些依依不捨的。
林學濤知道鳳兒心思。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有更進一步的動作，至少，現在還遠遠不是時候。無論是對於李芳，還是對於鳳兒自己，自己都要負下這個責任。就輕輕推開了鳳兒的雙手。轉身朝門口走去。
鳳兒跟了過來，在林學濤打開屋門的當兒，鳳兒伸出兩隻靈巧的小手，親自替他整好了衣裳。
“那下回放寒假你還來看我！”鳳兒幽幽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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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學濤握住鳳兒雙手，笑着點點頭：“嗯！一定來看！還給你帶好吃的。”
看着林學濤一臉認真的模樣，鳳兒臉上也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從鳳兒家出來，已經到了下午，日頭沒那麼猛烈了。林學濤心裡尋思着趕在太陽下山前回到村子，就加快了腳步。這趟來縣裡沒有自己開車，回村的順路車可不等人。
與此同時，縣城的另一頭，馬小勇開着出租車心不在焉地在縣城的大街上晃盪着，心情鬱悶，有好幾次路邊有客人招手，他都沒看見似的徑直開了過去，給人在後頭指着罵娘。
在金鳳家看到的那一幕讓他心情久久難以平靜，心裡頭陷入了難以自拔的矛盾與掙扎，一個是自己一心喜歡的姑娘，另一個，是自己尊敬崇拜的大哥，他能怎麼樣呢？雖然先前已經無法次遭遇鳳兒無情的冷眼，可馬小勇心裡頭一直還抱着窮追不捨的一線希望，直到中午的那一幕出現，他才感受到了徹底的絕望。
不知不覺間，太陽已經下山。馬小勇把出租車停靠在長途汽車站的廣場旁，心情鬱悶地一支菸接着一支菸地抽。
廣場上，人流滾滾，做生意的，旅遊的，拉客的，各式各樣，這些年小縣城因爲野菜的名頭打響後，不少外地大城裡的人們也都慕名而來。馬小勇的同行們趁着這個時機正在殷勤地到處拉生意，跟客人討價還價，忙得不亦樂乎。唯獨馬小勇沒有那個心思，抽着自己的悶煙，心事重重，彷彿只是把車停在這兒做個樣子一般。
可不知什麼時候，後頭傳來一嘩啦一陣拉開車門的聲音，馬小勇心裡頭一愣，剛剛轉過身，還沒等看清，兩男一女，已經鑽進車裡，在後座齊齊坐下，弄得整個車身一震。
馬小勇驚訝地打量着不請自來的三位客人。女的四十歲左右的模樣，穿戴名貴，保養得精緻，一看就是闊太太，可週身上下透着股子冷峻。一左一右兩個黑西裝的大漢，板寸頭，戴墨鏡，粗黑的臉上坑坑窪窪的，彷彿機器一般面無表情。
“不用說，這兩人應該是這闊太太的手下，也是保鏢了！”
馬小勇心裡頭暗暗尋思。
馬小勇本來心情正煩着，不想拉客，可這會兒眼前三人自己鑽了進來，而且看樣子來者不善，像是道上有頭有臉的角色，當下也不敢發火了。只好收拾了心情，小心問了句：“幾位……請問去哪兒？”
“城東，天賜茶樓。”
後座上，中年女人的紅嘴脣輕輕動了下，冷冷地扔出幾個字。
“……天賜茶樓？早就沒開了，現在改了別的門面……”
馬小勇順口答了句。
車裡一片沉默，坐在後座上的客人，似乎完全沒料到這一點。一時沒有說別的目的地，也沒有要離開出租車而去的意思，這氣氛令馬小勇背脊有些涼絲絲的。
良久，打扮入時的中年婦女把目光朝旁邊兩個保鏢挪了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