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站住!”
林學濤衝着十幾米前的那個拼命逃跑的黑影吼起來。腳下一邊緊緊追去。
黑影被林學濤這一聲吼,更是嚇破了膽,連滾帶爬地朝着後山的方向沒命奔去。剛剛逃出沒幾步,猛然間聽到左邊也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頓時傻了眼,待他想回頭時,林學濤的身影已經近在眼前。
黑影狗急跳牆,跑出幾步,抄起地上一根手臂粗的樹枝就朝飛身而至的林學濤頭上呼來……
“別……別打!”
林學濤驚吼一聲,雙手下意識地護住頭頂,已經作好了捱上棒的準備。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林學濤抱頭下蹲的一瞬間,旁邊草叢裡一聲尖喝,一個白襯衣的身影凌空飛過。飛起一腿直踢而來。
呯!咣噹!
林學濤只覺頭頂一聲悶響,緊跟着兩截木頭樁子應聲落地。然後是幾聲拳腳忽忽響聲。
等他睜開眼睛時,眼前白襯衫的影子已經三拳兩腳把那黑影按倒在地,半跪在地上,兩隻手腕都給反在了背後,關節骨頭格格作響。
“哎喲!斷……要斷了!”李芳手底下那黑影發出一陣齜牙咧嘴的痛苦慘叫,嘴裡不斷地求饒。
“住嘴!瞎叫喚啥!殺豬呢?姑奶奶的擒拿手準着哩!哪兒那麼容易斷!活該你倒黴,一來就碰到了本警官!”
李芳一聲厲喝,讓那人立馬就收了聲。
林學濤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看着地上已經斷成兩截的樹樁,林學濤使勁地嚥了咽口水,心有餘悸。
要不是親眼所見,他絕對難以相信,李芳一腳就踢斷了朝自己頭上砸來的木頭,又像秋風掃落葉似的瞬間制服了盜賊。
好傢伙!敢情這李芳還真有兩下子。
李芳一隻手抓着黑影拖到林學濤面前,把人往地上一扔,“人給你收拾了,怎麼處理,你看着辦!”
林學濤輕輕地嘆了口氣,臉上表情顯得很是猶豫。
不用湊近地上那人跟前,林學濤已經知道,對方是村裡經常在鎮上做小菜生意的水生。
良久,林學濤衝李芳小心地擺了擺手。
“放了,放了他吧。”
“你說什麼?”
李芳怒氣衝衝地立馬吼了句。
“放了他?林學濤,你沒有搞錯吧?他可是偷你園裡大棚野菜的賊……”
“我知道!”
林學濤打斷了李芳。看見李芳胸口在月色下劇烈地起伏着,也不知是因爲剛纔的打鬥還是給氣的。
李芳手裡揪着水生的頭髮,還是不肯撒手。
兩人僵持了會兒,林學濤緩和了語氣,在李芳耳邊說了句:“李芳,你要是真讓我處理,你就聽我的,放他回去。有什麼事兒我自己擔着,回頭我再給你解釋,行嗎?”
李芳心裡一萬個不爽,像她這麼嫉惡如仇的警官,在林學濤面前好好露了一手,本以爲林學濤會好好感激自己,可沒想到自己好心沒好報,白忙活了一場。
可是話自己已經說了,再說辛莊這地面也不歸她管,這趟來村裡也是爲着馬如龍的事。李芳想來想去,沒辦法,總算不情願地鬆開了手,擡腿朝水生屁股上踢了一腳。
“滾!”
水生剛纔聽說自己讓城裡來的警官給逮了個正着,正嚇得要尿褲子了,沒想到林學濤給放了自己,當下就在兩人跟前跪了下來,嘴裡帶着哭腔連連喊着:“謝謝濤子!謝謝李警官……以後……以後我要是再犯渾,我就自己剁了自己的手!”
水生說着,連聲音都哽咽了起來,腦門子在地上磕得咣咣直響。
“行了!回去吧。這事兒不會傳出去,以後好好做人!”
林學濤過去把衣衫襤褸的水生扶了起來。水生還在一邊拿袖子抹着眼淚,發出幾聲吸鼻子的聲響。
看着眼前這一幕,李芳這會兒心裡也很不是滋味了。不知不覺,她心裡也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忍,雖然自己一時還不能完全接受林學濤的做法。
兩人目送着水生的身影消失在了後山的夜色裡,林學濤轉過身朝李芳臉上望去時,李芳卻避開他的目光,扭頭往回走去了。
林學濤從後頭追了上來,張張嘴,想說點啥,李芳卻好像故意不想聽似的,昂着頭,腳步急匆匆地朝前走了。來時的那股子興奮勁頭一掃而空。
“怎麼?還爲剛纔的事兒生氣呢?”
林學濤追上李芳,終於開口說。
李芳給了他一個不理解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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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芳……你聽我說……”
林學濤攔在李芳前頭,開口想要解釋。
“不用說了!我知道你們這些在村裡混的生意人的小算盤……”
李芳白了林學濤一眼,嘴角間盡是不屑一顧的鄙夷。
“不就是妥協麼!收買人心吧?你們做生意的啥事兒都是和氣生財,什麼原則,規矩,都可以放在一邊。我可不是商人,你呀,也用不着給我打這裡頭的算盤了,損失幾棵野菜確實沒什麼大不了的嘛!不過,你可別指望我認同你的做法!”
李芳說完,邁開大步又要朝前衝去,這一回
卻被林學濤一伸手緊緊拉住了,慣性幾乎讓她站立不穩。
李芳被林學濤這麼強硬一拉,心裡頭又氣又羞,另一隻手伸手就要朝林學濤臉上劈來。可手剛一揚起,耳邊就聽到林學濤一本正經的聲音傳來,“李芳,你要是這麼想,未免也太小看我林學濤了!”
李芳被林學濤這威嚴的聲音一下了給震住了,認識他這麼久以來,還是頭一回看到林學濤這麼認真的樣子。李芳的心裡,隱約預感到自己似乎真的有些武斷。那隻揚在半空中的手就僵住,然後鬆了下來。
林學濤一把拉過李芳,轉向身後遠處的村子。
“你瞧瞧!”
林學濤指着夜色中遠處那些隱隱約約的村裡房子的輪廓,稀稀落落的幾點微弱的燈火,在樹林子和山溝間閃動。
“瞧……什麼?”
“村子。”
林學濤輕輕地嘆了口氣,“李芳,你常年生活在城裡,可能不覺得,這幾年搞市場經濟,城裡變化很快,很大,可鄉下仍然窮着哩!你瞧瞧,就這會兒,咱們村裡還有好多戶人家還用不起電,點的還是煤油燈!煤油燈你用過麼,拿手在燈焰子晃晃,就能薰得烏黑黑的……咱學校不少學生娃娃就是點着這燈寫作業……”
一席話,觸動了李芳心底裡柔弱的那部分,剛纔激憤的心情漸漸地冷靜了下來,輕輕地低下了頭。
她小時候也是在鄉下長大的農村娃娃啊!林學濤說的,她何嘗沒有體會呢?
沉默了會兒,林學濤瞅了瞅李芳,低聲說:“水生是個命苦的人,從小家裡窮,沒念過啥書,十幾歲起就在鎮裡擺攤賣小菜,前年他爹修房子的時候從樑上摔了下來,裂了骨盆,現在還癱在牀上……”
林學濤說到這兒,自己也有些說不下去了,沉默了會兒,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李芳,有時候幫人也不一定就得硬來硬幫……我這兩年做生意也經歷了一起起伏,城裡有城裡的規矩,鄉下也咱鄉下的活法哩!水生他要不是沒辦法,也不會幹這號丟臉的事兒,我的種植園這麼大,讓他偶爾撥幾顆菜去算得了啥呢?”
李芳聽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去。半晌,開口說:“其實你早就知道水生會從北邊後山那兒去菜園子裡,所以不讓我那兒看看是不是?”
林學濤輕輕地點點頭。
“能幫人家一點是一點,又何必在乎方式。我早知道水生來園子裡撥菜的事兒,也就當作沒看見一樣……”
“這麼說來……是我錯怪你了……”
李芳低着頭小聲地嘟囔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