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劉惠普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紙袋子,裡頭裝着滿滿一袋子的白條。
這些白條,都是劉惠普花言巧語,從周邊村民們手裡弄來的。
狗剩打開紙袋子,翻了翻那些白條,兩隻小眼睛裡,漸漸地發出綠光,越來越亮,臉上,也露出奸詐的冷笑。
第二天,林學濤在廠房裡頭擦拭機器,歇業的這段時間,機器久久沒運作,就得經常擦拭乾淨,不然沾上灰塵,容易生鏽出故障。這會兒妮子揹着林學濤去了學校,她想找秦嵐商量商量廠裡了的事,畢竟現在能依靠的人不多了。在妮子的心裡,秦嵐一直是個又聰明又有見識還很有主見的人。
雖然她很是不明白爲什麼林學濤自己遲遲不肯去找秦嵐。
妮子到了學校,進了秦嵐的宿舍,跟她說白來意後,秦嵐很耐心地聽她倒了一番苦水,一邊勸她先不要着急,一面給她想辦法,並且答應她,明天就去縣城發電報,向省城家裡的人打聽,看能不能幫着廠裡的罐頭找銷路。
妮子聽了,心裡激動得不行,拉着秦嵐的手連聲說,還是秦老師是個大好人!直把秦嵐誇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末了,妮子就突然問秦嵐,說:“學濤哥也真是的!這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放不下面子,放着你這麼好的一個軍師不問,整天悶在家裡。”
秦嵐聽了,吃了一驚,就趕忙問妮子:“林老師他真的把自己關起來了?有沒有吃東西?”
妮子聽了,衝秦嵐輕輕一笑,安慰她說:“沒有那麼嚴重,只是最近村裡謠言很多,林學濤都不怎麼出門,也怕見村裡的熟人,所以整天在廠房裡轉悠……”
秦嵐聽了,這才放下心來,心裡琢磨着自己真是太過敏感,還以爲林學濤一時想不開呢。
看着秦嵐發呆的樣子,妮子替她抱不平地嘟囔了句:“秦嵐,你這麼關心學濤哥,要是有空的話,就去廠子裡看看唄!反正現在廠子裡也空蕩蕩的,強子走了,山杏也沒在村裡,我跟學濤哥兩人也想有個幫手呢!”
秦嵐聽了這話,臉上一陣尷尬地笑笑。
“誰……誰說我關心他了,只不過……好奇而已……”
說着,就轉過身去,掩飾着臉上的表情。
妮子知道秦嵐是嘴硬心軟,就衝她笑了笑。說:“我也該回去了,秦老師,我是說真的哩,現在學濤很需要你這樣有頭腦有主見的人搭把手,有空的話就一定要來廠子裡呀!”
秦嵐點點頭。把妮子送走了。
看着妮子的身影漸漸消息在校鐵門外頭的小土路上,秦嵐的心裡陷入了沉思中。
妮子臨走時的話一遍遍地在她腦海裡迴響着。
設身處地地站在林學濤的角度,她可以想像此刻的林學濤是何等的艱難,何等的孤立無援。
可是,自打那次在河邊對他把心底裡的話吐露出來之後,兩人之間總是有了那種一種特殊距離,彷彿事情說清楚了反而成了最普通的朋友,互相之間保持着冷靜的距離。
不過,
即使是普通的朋友,也是該去看看了吧?
秦嵐心裡這麼想着,擡着朝着校門口就望去了一眼。
這會兒,已經快到了放學的時間,晚上她剛好不用備課,心裡就打定主意,等放學的時間一到,自己就下村裡去一趟林學濤家。
與此同時,就在妮子往廠裡回趕的路上,寂靜的林家大禾場旁邊,林學濤看到遠遠的一大幫人正朝着自己靠近。
這些人都是四周的村民,朝他走來的時候,大步流星,風風火火的,氣勢很是威風。
林學濤停下了手裡活計,目光朝那幫人盯去,等他們走到廠房外頭不遠處時,林學濤的目光落在了走在最前頭,爲首的瘦小後生身上,臉的神情就變得越來越凝重了。
“哈哈,林學濤,咱們又見面啦!”
爲首的瘦猴似的青年後生大搖大擺地朝廠房大門走來,邊走一雙賊眉鼠眼就上下四周地打量着,好像在瞅着自己家的東西似的。
“狗剩!你來這兒幹啥!給老子滾,老林家不歡迎你!”
林學濤指着禾場外頭,低吼着。
狗剩卻是一點兒也沒有離開的意思,也不氣不惱,嬉皮笑臉地反而朝林學濤湊了過來。
“放心!我很快就滾哩!只要拿到我應得的東西,我立馬就滾哩!”
“東西?這兒有你什麼東西?”
林學濤吃驚地問。
“錢!林學濤,開門見山的說吧,欠的錢,啥時候還?”
“你狗日的,我什麼時候欠你錢了!”
狗剩不慌不忙,嘩嘩揚了揚手裡一大把白條子。
“白字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林學濤,這上頭可有你們廠的公章,你不會想賴賬吧?”
狗剩歪着腦袋看着林學濤,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
林學濤心裡陡然一驚,朝狗剩手裡看去時,赫然發現,那些白條不是別的,正是當初從村民們手裡賒購原材料時打的借條!
再一看看狗剩的四周,林學濤這才恍然覺得這幾個村民有些眼熟,仔細想想,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這些人都是他的債主。毫無疑問,狗剩是拿着這些借條來收帳了!
“狗剩,我跟別人打的借條,怎麼到了你手裡?我又沒借你的,你來做什麼?”
“嘿嘿,問得好!我老實告訴你吧,現在,我就是這些村民們的委託人,來帶着他們找你要帳來了!他們跟你不熟,怕找不到你人,所我就義務幫他們一把,怎麼地?不信你問問他們!”
身後,七八個村民紛紛跟着起鬨,表示狗剩說的不假。
林學濤耐心地跟那幾個村民解釋,說:“我欠大傢伙的貨款,一定會補上,只不過,你們也都知道了,現在我的廠子裡出了困難,貨銷不出去,一時半會拿不出現金補這個窟窿,我已經四處託人聯繫了,等銷路打開,立即就把錢結給大家!我林學濤是土生土長的辛莊人,跟大傢伙算是街坊,難不成還怕我跑了不成!請大家相信我!”
幾個村民聽了這話,
一時都有些猶猶豫豫,看見林學濤話說得挺誠懇,剛來時的怒氣也消了一大半,就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誰也拿不出個主意。
狗剩一看這陣勢那哪兒能甘心,不等旁邊幾個村民發話,指着林學濤的鼻子就吼起來:“不行!你廠子都已經倒了,拿什麼掙錢?現在不還錢,以後那就更沒有了,你小子想賴賬!”
林學濤知道狗剩是來存心找茬,大吼一聲吼住了他。
“狗剩,我知道你是存心來找麻煩的!我林學濤不會上你的當,趁早滾遠點!”
狗剩被人識破,當場就要把水攪渾,一隻手就摸到褲腰邊,嘩的一下掏出一截鋼管,惡狠狠地直往林學濤臉上戳,把身邊幾個村民看得都大吃了一驚,誰也沒有想到,狗剩來的時候腰裡居然還帶了傢伙……
“林學濤,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今天說什麼你也得還錢!”
林學濤也被逼得急紅了眼,咬牙切齒衝着狗剩怒吼起來。
“老子今天還就告訴你了,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好哇!這可是你說的!弟兄們,你們都聽到了,林學濤他不打量還錢了哩!大傢伙還等什麼,他沒錢還,咱們就搬東西抵債!”
說着,狗剩帶着七八個村民,一涌而上,把林學濤一把推搡開就衝進了廠房裡頭。
可走進廠房一看,狗剩傻了眼,裡頭除了幾座鋼鐵的大機器,一些瓶瓶罐罐之外,根本沒有現成的罐頭產品。
一怒之下,狗剩惡向膽邊生,抄起手裡的鋼管,撲到廠房裡頭就是一頓胡揮亂舞,把一屋子的東西乒裡乓郎砸了個稀巴爛,無數的碎片不斷地落到地上,跟下雨似的。
林學濤被狗剩剛剛推開,就看見他在廠房裡大肆意破壞,心疼不已,心中連日來壓抑的怒火騰騰直往上竄,一時失控般怒吼一聲,朝着狗剩的身子就撞了過去。
狗剩正砸在興頭上,猛地看着旁邊一個人影朝自己衝來,剛剛把手裡的鋼管舉起,身子已經捱了重重一下,被林學濤撞出老遠。
“哎喲!打人啦!林學濤打人啦!欠債不還還想打人啦!”
狗剩躺在地上,殺豬似一陣嚎叫起來,那幾個村民原本只是在一旁觀看,看着狗剩已經被林學濤撲倒在地,一時慌張,衝上去七手八腳就去拉林學濤的身子,林學濤死死地抓着狗剩不放,另幾個村民又拖又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林學濤從狗剩身了給拖開了。
沒有了壓力狗剩從地下一翻身竄了起來,手裡抓起地上的鋼管就惡狠狠地朝林學濤衝了上來。
由於被好幾個人拉着,林學濤騰不開手腳,狗剩趁亂撲上來對着林學濤的頭猛地就是一鋼管。只聽得到呯地一聲悶響,林學濤眼前一光,頭頂已經捱了重重一下,頓時一股細細的暖流順着額頭就緩緩往下淌。
村民們看得驚呆了,愣在一旁,一時不知所措。狗剩還不罷休,操起鋼管就準備給林學濤第二下,林學濤早已經有所防備,強忍着劇痛,飛起一腳,猛地朝狗剩的臉上踹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