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朝霞在村子裡碰到很多被父母牽着手送去學校的孩子，他們大多也就是六七歲的年齡，朝霞知道這些都是到了學齡應該開始學業的兒童。
張家樓村的小學位於村子的中心，校園不算大，大約和兩家農戶的院子加起來差不多。
朝霞吃過晚飯，就匆匆地去了奶奶家，這次她是專門爲大弟的事情而來的。
奶奶和大弟也剛吃完飯，祖孫二人正忙着收拾碗筷。
見朝霞進來，奶奶刷碗的手停下了，正彎着腰洗筷子的朝陽直起了身。
“霞，吃飯了嗎？沒吃的話鍋裡還有”，奶奶說着放下手中的碗，向鍋臺走去。
“奶奶，不用了，俺剛吃完，……”，朝霞忙走上前阻止奶奶。
奶奶於是重新回到原地，做起了她纔剛剛完成了一點的活兒。
趁奶奶不注意，朝霞把朝陽叫到門外，鄭重其事地問他，“陽，想上學不？”。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朝陽爲之一振。
其實，他做夢都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夠走進那一方聖土，坐在那神聖的教室裡捧起金子般的書拼命地去讀。
沒想到此刻姐姐竟向自己提出了這個問題，朝陽剛想說“俺想，非常想，特別想”，可話到嘴邊他又咽了下去，幼小的他早就已經懂得了並不是所有人的夢想都能夠成真的道理。
他無父無母，只有一個年老體衰的奶奶，一個比自己大五歲的姐姐和一個比自己小三歲的弟弟，有時連飯都吃不飽，他拿什麼去上學？
雖然廣海叔家樂意幫助他，但是姐姐和弟弟都吃住在他們家裡，再加上水生和水英，一大家子的日子過得已經很勉強了，假若真的再來供他上學的話，恐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況且他天生具有不願受人恩惠的個性。
朝陽低着頭站在姐姐身前，不說上也不說不上。此刻，他的心情是矛盾的，又是痛苦的。
聰明的朝霞從大弟的臉上讀懂了他的心思，她說：“陽，不要難過，要快樂起來，你放心，再苦再難姐姐也保證一定把你送進學校去”。朝霞說完拍了拍大弟的肩膀，臉上露出了堅毅的神色。
朝陽擡起頭，懷疑地看着姐姐。
朝霞走進廚房，奶奶已經刷完了碗，正在把鍋內剩餘的稀麪湯往一個小破瓷碗裡盛，好拿去喂家裡那兩隻瘦骨嶙峋的老母雞。
“奶奶，讓俺來”，朝霞說着一把奪過了奶奶手中的勺子，慢慢地舀起了飯，她說：“奶呀！俺想和您商量個事”。
“啥事？孩子，儘管說”，奶奶側着耳朵問朝霞，她的聽力由於年老已有所下降。
“俺想讓大弟去上學”，朝霞脫口而出。
奶奶聽後先是一愣，接着擦起了她昏花的雙眼，“好啊！好啊！俺做夢都巴不得能讓娃上學去呢！可惜……，唉！娃的命苦啊！”，老人說着流下了傷心的淚水。
“奶，您放心，俺會想辦法的”，朝霞充滿了信心。
“能有啥辦法呢？總不能再去麻煩廣海吧！這些年他們已經夠操心的了，對你，對寶兒……”。
“奶，別說了，俺明白廣海叔家的苦處，俺會用一輩子的時間去報答他們的，可是陽必須要上學，這次俺自己想辦法，不會再去讓叔和嬸爲難”，朝霞眼睛盯着那個破瓷碗，似乎更加自信。
“孩子，別忘了，你還沒長大呢！能有啥辦法？也不要太難爲自己了，……。俺要是再年輕二十歲……。唉！這也許就是娃的造化，沒有讀書的命”，老人甚是沮喪。
朝霞沒有接着奶奶的話說下去，她說：“奶，往後陽不在家了，您千萬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俺會常過來的”，看來要把大弟送進學校，這已是朝霞鐵了心的決定了。
就在朝霞去奶奶家的第二天，她懷着僥倖的心理來到了張家樓村小學的大門口。
這天是星期一，學生們正在上課，也是入學新生正式開課的第一天，昨天屬於報到的時間。
朝霞身上穿着她最好的衣服，一件花格子藍上衣和一條粗布的褲子，之所以說是最好的，是因爲在朝霞所有的衣服之中，唯有這件褂子和這條褲子補丁最少。
鞋子是朝霞自己做的，很合適的一雙黑布鞋，頭一次穿，倒是真的好。
學校的大門從裡邊上了鎖，朝霞進不去。她隔着門縫往裡瞧，門縫很大，透過去能夠清晰地看遍整個院子。
她沒有用手去打門，也沒有向學校內大喊大叫，她只是靜靜地在門縫處站立着，希望有哪個人能從教室或者辦公室裡走出來發現她，順便開門讓她進去，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因爲自己一個人而影響所有孩子的學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