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緊嗎?”,“摔着沒有?”,“能動嗎?”幾個人說着小心地拖住女人的身體讓她坐了起來。
張廣海檢查了一下女人身上,沒受多大外傷,現在他最擔心的就是女人肚子裡的孩子。
女人慢慢地緩過了神,她依舊捂着肚子,看上去並無大礙,她看着張廣海惱羞成怒地說:“你咋不長眼睛呢?幹嗎往俺車上撞?……。俺警告你,俺肚裡的孩子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等着吧你!……”。
張廣海冤屈地說:“你這人咋這樣呢?明明是你,俺站在那裡就沒動……”
“是你,是你,就是你撞的俺,別想賴,……”女人無理取鬧。
張廣海看她這個樣子,沒再說話,大庭廣衆之下他不想和一個女人爭吵,畢竟她摔了一下,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剛剛散開的行人一下子又都聚到了這裡。
一個交警及時地跑了過來,他問:“怎麼了?”。
這女人搶着說:“他把俺撞了”。
張廣海趕忙解釋:“俺沒看見……,他們可以作證的……”
“作啥證啊?你們是一夥的……”女人兇惡地說道。
“能站嗎?”,交警問她。
“肚子疼,站不起來,得上醫院……”女人耍起了無賴。
交警打電話叫來了救護車。
女人被擡了進去,她扒在車門口向外喊:“別讓撞俺的人跑了,讓他上車,……”。
她還把她家的地址告訴了交警,讓交警務必轉告她的家人。
一位鄉親和張廣海一起上了救護車。
這裡離張廣海打工的廢鐵收購站不遠,救護車走後,其他的鄉親一人推兩輛自行車向他們工作的地方走去了。
救護車一溜煙開進了縣人民醫院,女的堅決要求做全身檢查。
張廣海一把向醫院交納了三百元的檢查費。
女的被推進了醫檢室。
張廣海在門外提心吊膽地等待着檢查結果。
女人的家人來了,一對老年人,不是她的父母就是她的公婆,還有一名年輕男子,是她的丈夫。
三個人都不是什麼善良之輩,他們開口就出言不遜。
男子指着張廣海說:“俺老婆肚子裡可是個帶把的,他們母子要有什麼不測,咱們走着瞧!……”。
男子很兇,若不是張廣海的那位老鄉在中間勸解阻攔,看他的樣子還想動手打人。
檢查結果出來了,母子平安,女人只受了點輕微的皮外傷。
張廣海心裡的石頭落了地。
可是張廣海錯了,這家人並沒有因此而輕易放過他。
女人被轉進了病房,掛上了吊瓶,她要住院。
男子對張廣海說:“俺老婆懷孕八個月了,不能就這麼走人,要留在醫院做進一步的觀察,……。這醫院檢查的不一定準,咱們得去市裡的大醫院,……。這些天你要陪着,一切費用由你來出,……”。
張廣海一下子愁了起來,這個時候他有理也沒地方說了。
張廣海愁容滿面地蹲在病房的門外。
男子向他走過來,又橫又衝地說:“你要不服的話咱們可以打官司,不過提醒你一句,你撞的可是副縣長的侄女,打官司你也打不贏,別的不說,單憑俺老婆懷孕這一點,你也得吃不了兜着走,打官司也需要錢,……”。
張廣海沒吭聲
。
男子奸詐地說:“要不這樣?咱們利索點也行,你出點錢,這事就算完了,跟你再沒關係,……”。
張廣海擡起頭,彷彿看到了希望似的問:“多少錢?”。
“兩萬”,男子張口說道。
張廣海從地上跳起來,“你這不是殺人嗎?”。
那位鄉親也幫着說話,“這位兄弟,你要得也太多了,俺們都是農民,……。你看你愛人不是也沒啥……大事嗎?你就高擡貴手……”。
“誰說沒啥大事啊?事可大了,看在你們是農民的份上,沒給你們多要,要是換了別人,至少得這個數”,男子伸出了五根手指頭。
張廣海苦着臉又蹲了下去。
那位鄉親仍在求情,“兄弟,再少點,莊稼人一輩子才能掙幾個錢?事情既然發生了,只能雙方都認倒黴,……”。
“一分都不能少,這已經夠便宜他了,……。到底怎麼解決你們自己看着辦,……”,男子說完惡狠狠地回病房去了。
“廣海,你看這事……咋辦?”,那位鄉親問張廣海。
張廣海在自己的頭上捶了一下,可憐巴巴地說:“哪有啥好法子啊!今天咋就這麼黴氣呢!……”。
那位鄉親說:“老在這蹲着也不行啊!看來他們是粘上了,……。要不你回家想想辦法?誰讓咱攤上這檔子事了呢!孬好他孩子沒事,否則麻煩更大,……”。
張廣海說:“那這裡……?”。
“這裡有俺呢!沒事,你走吧!待會俺跟他說,……”。
張廣海無可奈何地走了。
這位鄉親在病房外聽到了屋內的談話。
女人說:“他要不拿錢呢?”。
男子說:“不拿好辦呀!咱們往醫院裡一住,不走了。使勁地開藥,他錢多就花吧!……”。
女人說:“俺也不能一個勁地打針啊,別沒病再打出個好歹來,……”。
男子說:“放心吧!咱不會開了藥不用嗎?便宜點,把它賣給別的病人,……”。
張廣海頭暈腦脹地出了醫院,悶着頭機械地往家走。
“叔,幹啥去呢?”。
張廣海回過頭,看到張德榮正開着他的摩托三輪車在後邊。
“不幹啥,又跑車呢!”,張廣海勉強說道。
“叔,咋沒騎車?”,張德榮問。
“車壞了”。
“您這是往哪走?”。
“回家……有點事……”。
“坐俺的車吧!俺也回家,……”,張德榮沒有多問,說道。
“這多不好意思,……”。
“快上去吧!順道,……”。
張廣海上了車。
到了家裡,劉麗芬問:“他爸,今天咋這麼早呢?車子呢?”。
張廣海苦着臉,走進堂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抱住頭說:“他媽,出事了,……”。
劉麗芬走到張廣海臉前,心驚肉跳地問:“他爸,咋的了?”。
張廣海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劉麗芬。
劉麗芬聽後氣憤地說:“這不分明想訛詐嗎?”。
張廣海的頭快耷拉到了地上。
劉麗芬說:“他爸,別愁,既然到這份上了,愁也沒用,走到哪說哪,……”。
張廣海自暴自棄地說:“受傷的咋不是俺呢!……”。
劉麗芬打斷他的話說:“他爸,不許說晦氣話,只要自己平安,別的事再說,……”。
劉麗芬幫着張廣海一起想辦法。
“這事你們廢鐵收購站的老闆不管嗎?”,劉麗芬說。
“他纔不會管呢!”,張廣海肯定地說道。
“在去給他幹活的路上出了事,他就一點不管?”。
“別說在路上了,就是在他家出的事他也不會管,……”。
“那咱就給她看傷,反正她是裝的,……”,劉麗芬氣惱地說。
“裝的不假,可她死活不出院,你說咋辦?在醫院裡多少錢夠扔的啊!”,張廣海十分苦惱。
“跟她打官司,……”。
“咱們打不贏的,只怕到時候賠的錢更多,……”。
“對了,陽同學她爸不是公安局長嗎?找他行不?”,劉麗芬彷彿看到了救世主。
張廣海說:“啥長也不行,這次人家是副縣長,……”。
劉麗芬痛恨地說道:“這些人淨會欺負人,上次雲峰在城裡叫一個什麼書記的兒子給撞了,雲峰腿都折了,他們不給看不說,結果還反咬了一口,……”。
張廣海說:“現在說這些有啥用呢!”。
“他媽,家裡還有多少錢?”,張廣海問劉麗芬。
“他爸,咋的?你要……?”。
張廣海嘆道:“沒辦法,過了這關再說吧!……”。
劉麗芬拿出了家裡所有的積蓄,說:“就三千塊錢,放着給英子和寶兒交學費的,……”。
張廣海說:“學費另外再想辦法”。
劉麗芬說:“可這點也不夠啊!……”。
張廣海說:“能湊多少湊多少,過會俺去把糧食賣了”。
劉麗芬說:“娘啊!這麼些錢得啥輩子掙呀!……”。
劉麗芬光嘴上說不愁,可不愁行嗎?
中午,生子回來了。
劉麗芬對他說:“生子,下午別去拉磚了,你爸要用馬車去賣糧食”。
張廣海拉着二十大布袋小麥去了鄉里的糧所。
小麥很快就賣掉了,兩千斤顆粒飽滿的麥子,賣了不到一千五百元。
張廣海把馬車送回家,就急急地去了縣人民醫院。
晚上,張廣海沒有回來。
同張廣海一起去醫院的那位鄉親跑過來報信說:“麗芬,廣海回不來了,別等他了,……。拿不夠錢,他們不讓走。……”。
劉麗芬說:“老天爺,這一下子上哪弄這麼多錢去……”。
那位鄉親也義憤地說道:“就怕碰上無賴,……”。
他安慰劉麗芬,“別難過,多想想法子,不能因爲這……。俺剛從醫院出來,就去收購站把車子推來這麼大工夫,……”。
劉麗芬說:“你看……,讓你費心了,……”。
那位鄉親把張廣海的自行車放下就走了。
那晚,劉麗芬一夜沒閤眼。
第二天,劉麗芬一大早起來就挨家挨戶地跑着借錢,借了半晌,借到不足四千塊。
這天正趕上學校放暑假,英子和寶兒都回了家。
朝霞也回來了。
如果張廣海也在的話,真可以稱得上是家人團圓了,可惜……。
孩子們聽說張廣海出了事,都很擔驚受怕。
朝陽沉默不語,滿臉憤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