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換生11

避音符消耗完畢,祁墨和姚小祝默契分開,只剩下不遠處規律的幾聲:

“嘎達。”

“嘎達。”

長孫塗獨自窩在角落,垂目安着手上那條小臂,只是遲遲找不到關竅,安了又掉,安了又掉。祁墨看不下去了,伸出脖子仔細審視,道:“缺了個零件。”

大概是在和妖蝶打鬥的時候弄掉的,那樣激烈的戰鬥,小臂還能維持完整,已經是造器人的技術精湛。

祈墨拿起半截小臂和上臂對準,發現有一整塊明顯的缺口,仔細檢查後,發現那應該是一段楔子。

器人材料特殊,且灌注了煉器主本人的心血與靈力,輕易替換不得。這當口少了一塊,祈墨和長孫塗對視一眼。

清泓交換生的靈陣中亮起:

「各位,現在在哪?」

簡拉季的靈力快速涌入: 「最新情報,秘境西南方的九頭鳳涅槃,一根羽毛三百分,要不要衝?」

「衝。」

祁墨看了一眼長孫塗,十分順手地從姚小祝囊袋裡抽出一張補靈符,點在盤上,回道:「不衝。」

姚小祝:7

紀焦立刻改口: 「對,不衝。」

簡拉季: 「?」

「我們不是團結友愛的小組了嗎?」簡拉季痛心疾首,「你們拿了三百分,就眼睜睜看着我拿五分墊底,拉低咱們組整體水平嗎?」

「我們這邊有人受傷了。」

「我有藥。|

「不是藥的問題,」祁墨解釋,姚小祝警惕地捂住袋子,不肯再浪費一片補靈符,「你們先去,姚小祝會跟你們解釋的。」

長孫塗很安靜,任由祁墨抓住自己半條手臂解釋,既不開口,也不主動提供靈力入陣。鹿穗始終沒有發言。

安排好以後,三人在洞口分手。長孫塗的手臂是因爲祁墨的計劃才弄壞的,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幫她先找回丟失的零件。兩人沿着來時的路走,長孫塗忽然眼睛一側,瞥見祁墨發端一根淡黃色的絨毛。

“….….”

“怎麼了?”

“別動。”

長孫塗伸手一拂,因爲動作太自然,祁墨以爲她要抽自己,下意識躲開,長孫塗的手指蹭過發尖。

淡黃色絨毛巍然不動。

“有髒東西?”祁墨伸手去探,除了自己的頭髮,什麼也摸不到,“是什麼?”“一根免毛

祁墨;“………

好一個陰魂不散。

“拔掉。”祁墨毫不猶豫。“不行,”長孫塗回覆的速度更快,“用了咒術,強行拔掉會損傷宿主。”

像是那隻兔子的手筆。祁墨想起來什麼,猶疑地看向她,“你怎麼知道這是兔毛?”

“….…”

長孫塗有問必答: “長得像。”

長孫塗的表情很僵硬,雖然作爲一個器人從來就沒有什麼表情,不知爲何,此刻看上去卻分外冰冷。出於自己沒研究過動物毛髮學,祁墨對這等說辭倒也不置可否,兩個人邊聊,身影沒入山林深處,妖蝶的屍體還躺在那裡,散發着異樣的香氣。

巨大的蟲身分成兩半,柔軟的擠在林子的闊道里,翅膀鋪蓋在樹幹上方,陽光鋪灑,空氣變成了一片炫彩凌凌的海。

如果此時從高空俯望廣袤大地,這隻妖蝶就像釘在綠茸牆上的一隻分爲兩半的標本,栩栩如生。祈墨擡頭,逆光之中,一個身影忽然從蟲屍上方站了起來。寬背窄腰,高馬尾束在腦後,身上穿着若盛學院菱子紋道袍,他背對着祁墨二人緩緩轉身,眉眼如高山落雪,眼神降下來的時候,眸中閃過一絲訝異。

“……是你?”

不好惹的人,隔着十米遠看一眼就知道,祁墨不輕不重地吸了一口氣,臉上掛上了標準的社交微笑。

“閣下是……”

“上官河,”他皮笑肉不笑,語氣戲謔, “雖然是很久以前了,好歹見過的,不至於記不得吧?

祈墨;“……

祁墨:“師弟?”

上官河: “……”

“雖然閣下師弟師妹廣佈天下,”他逐漸正色,“可惜某並不在其中之列呢。”

祁墨鬆了一口氣,下一秒,便聽見從上官河背後傳來的聲音: “師兄,你在和誰說話?”孟輕花走上來,身形輕盈搖擺,看見祁墨的那一刻,她瞪了瞪眼睛,很快恢復神情,假裝什麼也沒發生的伸出手,掌心躺着一個小鐵塊。

“在那邊發現的,”孟輕花說。“上面有很特別的靈力,不知道和這具蝶屍有什麼關係。”

話裡話外,全然是將祁墨和長孫塗忽略在外了。她輕咳一聲,舉起長孫塗的手:“不好意思,那是我們掉的。”

“….…”

“噢。”

孟輕花呆呆地,忽然笑了一下。“這不就巧了嗎?”

祁墨點頭: “是啊是啊。”

“這是你們弄丟的東西,”她踩了踩腳底的蟲屍,靴底陷進去, “這是你們的戰利品。”

祁墨:“………”

每到這種時候,一般下一句的臺詞,都沒有什麼好事情。看這女孩子的表情,似乎也是要來找事的。她正色道: “姑娘誤會了。”上官河像是沒聽見,自顧擡了擡下巴。“不如這樣,我們做個交易,把這具妖蝶的屍體讓給我,我就把這東西還給你們,如何?”

不如何。

祁墨心道。她本來只想要長孫塗的零件,也不太在意蟲屍的去向,倘若好商好量,祁墨大概會爽快相讓;

但如今上官河態度一擺,反倒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

秘境都是爲尋寶而來,想來這五百年的妖蝶也算是個不小的寶貝,否則不會千里迢迢吸引來者。祁墨不動聲色,輕輕拍了拍長孫塗的手。

長孫塗高了祈墨半個頭,清晰地看見她背後的小動作,垂了垂眼睫。上官河還在繼續:“……或者還有另一種解決辦法……”

“不好意思,這位兄臺,”祁墨道, “我的記憶力不太好,我們認識嗎?”

上官河臉一傅,

孟輕花嚇了一跳,不敢去看她師兄的表情,轉而對周圍風景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祁墨換了一副口氣:“我跟你好像不熟,爲何要與你做這樣不合算的買賣?”

上官河微笑:“有買有賣,各自拿取罷了。”

“本來就是我的東西,兄臺這一套強盜理論,還是同別人去說吧。”“我麼,”她眼眸微微閃光,“自然是魚和熊掌都要。”

祁墨身形剎動,上官河和孟輕花頓時高度警惕,兩人都對祁墨早期的能力有所認知,因而此刻分外忌憚,孟輕花指尖繞轉握流明筆,上官河手持柔劍嗡然彈動,師兄妹逆光擺足架勢,靈力隨氣場盪開,攝人非常!

大戰一觸即發。不想下一秒,祁墨腳步一頓,停在原地,連劍也沒拔,衝他們露出了一個客氣的笑。

“….….”

兩人瞬間反應過來,迅速調轉方向,但爲時已晚,長孫塗已迅速閃現到蝶翼上方,撈起一把細碎鱗片,劈頭蓋臉砸到那一對師兄妹的臉上!

上官河臉色驟變,柔劍如銀鞭甩出去,凜冽劍光化作千萬利刃撕破空氣,下一秒眼前騰起異色濃霧,一陣天旋地轉,暈了過去。

看着雙雙倒地的兩人,祁墨滿意叉腰,三步並作兩步爬上柔軟的蟲屍,將孟輕花手裡的零件奪過,轉頭問上官塗: “你有儲物的東西嗎?”

上官塗點點頭。“有多大?”

上官塗比了個大小。

“應該差不多,”祁墨把兩個陷在蟲屍裡昏入幻境的人推下去,然後自己也跳了下去,對着她道,“動手吧。”

秘境外,包廂內,逯天裘嚼着花生米,看着各處顯影石上弟子們的表現。視線劃到祈墨時,花生在他口中停了一站。

“她在避免正面衝突,”逯天裘眯了眯眼,改口道,“不,應該說,她在節約時間。”

秘境裡的所有爭鬥都會耗費精力和體力,祁墨作爲如此,與其說求和、耍計,倒不如說,她在用最簡單的方式,儘量快的求得自己想要的東西。

她的目的是什麼?

“我還是不相信閣下所言。”

沉吟良久,逯天裘道,“秘境五年一大開,此間一直由陣法守護,倘若有人在門開以前強行闖入,莫說闖不闖得進去,就是先得打破這陣法,豐嵐學院也不可能毫無察覺。”

“至於你說的開啓‘通道”,”逯天裘鎖眉,搖了搖頭,“在下才疏學淺,實在聞所未聞。”包廂裡陷入一瞬間的安靜,只剩咬斷花生的清脆聲響。

“我目看着?”逯天裘一笑,拍掉手上的花生皮,“好,那我便看着。”

回收完屍體以後,喚靈盤一亮,是簡拉季的消息。

「你們聯繫上鹿穗了嗎?」

祁墨擡頭看了長孫塗一眼,表情有些無辜。

意思很明顯了,她沒有靈力靈符回不了消息,只能依靠在場唯——位有靈力的人。祁墨以爲她會像前兩次駕駛抵君喉的時候那樣大方,卻不想長孫塗一動不動,手垂在身體兩側,根本沒有擡起來的趨勢。

“……”

簡拉季看着靈陣中的沉默:「?」姚小祝插嘴:「我看到單淳那波人了,他們好像也要進去,咱們再不快點,恐怕要被捷足先登。」

祁墨看着靈陣中孤零零飄蕩着的靈力,只好腆着臉皮親自開口: “我回不了這倆,你用一點點靈力回一句,就說我們馬上過去。”

“……”

長孫塗我自巍然不動。

但在祁墨巴巴的注視下,她到底還是動容了,僵硬地擡起沒斷掉的右手小臂,指尖輕輕點在靈盤平地忽然風起,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穿透整個叢林,徑直抵達某個方向。祁墨捋了捋背風吹亂的髮絲,期待地看着靈陣中的反應。

上。

長孫塗: 「我們馬上過去。」

一句話,彷彿沉石入海,久久得不到迴應。半晌,簡拉季的幾聲乾笑才從裡面傳了出來。

「哈哈,明白,明白。」

剩下幾個就跟死了一樣。

“……”

祁墨若有所思地看向長孫塗,她的嘴脣線條緊繃,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