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兒記憶中那些塵封的往事,那些被遺忘的鮮活的兒時記憶,在這一刻驀然變得鮮活起來,翠兒嘴角含笑,手上的動作加快了起來,這次的端午節,一定要多包些不同口味的糉子,給大妞他們嚐嚐鮮。
“都包些什麼餡兒的呢?”翠兒一邊挑着糯米一邊合計着,“白糉子肯定不能少,家裡頭正好買了大棗,紅棗的糉子也是必備的,還有紅豆沙的、鮮肉的,要是有乾果什麼的,弄些來也不錯,家裡頭有花生和芸豆,也可以做個乾果糉子。”
翠兒這麼一盤算,家裡頭的東西不少,要是做,能做出不下十種口味的糉子來,只是比如蛋黃什麼的,雞蛋本就是金貴東西,要是拿來做糉子,就有些浪費了。
花生也是如此,比起軟綿綿的花生來,翠兒覺得脆生生的酥花生糖更好吃些,貪多嚼不爛,翠兒最終決定了,要做白糉子、大棗糉子、豆沙糉子、鮮肉糉子和芸豆糉子五種口味的糉子。
翠兒把糯米泡上了以後,便拿出家裡頭買的大棗來,倒進盆子裡頭添上水,挑揀出有蟲眼的或者是壞掉了的棗子,然後一個個的把棗子洗乾淨了,泡在盆子裡頭回軟。
糉子葉、捆糉子用的葦子繩、糯米和大棗都泡上了,翠兒便繼續忙活着弄其他的東西,這其他的東西,自然就是豆沙和芸豆了。
豆沙糉子,是把紅小豆泡軟煮爛了以後做成豆沙,包進糉子裡頭,而芸豆,卻是挑出來各大飽滿的花芸豆,煮的熟軟不爛的時候撈出來,用糖或者蜂蜜醃製成甜甜的芸豆粒兒,然後再包進糉子裡頭去。
兩樣東西都需要煮,翠兒便乾脆一鍋把兩樣煮出來,也省得費事兒了。花芸豆個大得很,翠兒從袋子裡頭挑了二十幾顆足有拇指指甲蓋那麼大的花芸豆,又挑出來一小碗兒的紅小豆,洗乾淨以後放進鍋裡頭用小火慢煮。
忙活完了這些,翠兒將兩根樹枝子放進竈底下慢慢的燒,自己則是拿了幾顆棗子進了屋,屋裡頭大妞和小虎兩個已經睡覺起來了,卻一點兒都不哭鬧,姐弟兩個正趴在裝了小雞崽的籮筐外頭,看着筐裡頭嘰嘰叫的小雞崽兒看的高興。
“大妞,小虎,來洗洗手,吃兩顆棗子!”看着大妞和小虎一個個眼巴巴看着小雞崽兒,又新奇又興奮的表情,翠兒心中柔軟成一片。
“吃棗子啦!”大妞聽到有吃的,眼睛都閃亮亮的,她笑眯眯的從炕上跳下來去洗手,頭髮隨着她的動作一翹一翹的,可愛得緊。
“小虎,想不想吃棗子呀?”翠兒看着小虎流着口水往自己身邊爬,起了逗弄的心思,將棗子擺在小虎跟前,看着小虎急吼吼的往這邊爬,又着急要伸手抓棗子的樣子,心裡頭忽然一動。
“來,小虎來吃好吃的棗子哦!”翠兒挑了一個最大最紅的出來,放到稍微高一點兒的地方,小虎看是能看到,小手卻怎麼的都抓不到了。
“要!”小虎看着被洗的乾乾淨淨的大紅棗兒,饞的口水都流成了一條線兒,他眼巴巴的看着翠兒,扁了扁小嘴兒,響亮而清晰的喊了句,“要!”
“要吃棗子就站起來拿哦~”翠兒把手中的棗子晃了晃,這麼一晃,小虎就更着急了,噼裡啪啦的爬到翠兒跟前,扯着翠兒的衣裳站了起來,順着翠兒的腿就要往上爬。
“你這小東西!”翠兒看着小虎着急了,便把一顆棗子快速的去了核兒,又把硬皮三下五除二的給清理乾淨,拿過大妞遞來的毛巾把小虎的手給擦了擦,這才把那處理乾淨了的棗子肉放進小虎的手裡頭。
“咯咯……”小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樂得笑了下,一屁股坐在炕上,然後就狠狠的把棗子肉放進嘴裡,用他爲數不多的小牙齒使勁兒的咬着。
翠兒忍着笑,將手裡頭的棗子又遞給大妞兩枚,囑咐她小心棗核,然後轉身看着坐在炕上編雞籠子的連青山,走過去,看着他臉上帶着和煦的笑容,也出其不意的塞了枚棗子在他嘴裡。
“哈哈哈……”連青山許是沒想到翠兒會塞個棗子給他吃,臉上的表情愣愣的。這樣的表情讓翠兒和大妞覺得好玩兒的緊,都忍不住笑起來,連不怎麼懂事兒的小虎,也拍着巴掌樂呵呵的。
吱吱……一家子其樂融融的時候,翠兒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抓自己的褲子,低頭一看,竟是招財,招財眼巴巴的看着翠兒手裡頭的紅棗子,渴望之情十分的明顯。
“快看看,招財也想吃棗子呢!”翠兒驚奇的說道,挑了一枚稍小的棗子遞到招財跟前兒,看着它嗖一下的從自己手裡頭搶過棗子去,然後三兩下就跳上了炕,站在養雞崽子的籮筐上頭,像個將軍似的用爪子搭在嘴邊啃棗子,頓時被逗得笑起來。
“小虎,要趕緊學會走路哦!”翠兒又塞了兩顆棗子給大妞,另扒皮去核處理了一顆棗子,塞給吃得槓香的小虎,對着他笑道。
小虎咧着小嘴兒,露出幾顆米粒大的小白牙來,笑得歡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懂了翠兒的話。
“大妞看着弟弟吃東西,別讓他噎着了。”翠兒囑咐了一句,把最後剩下來的一顆棗子塞進連青山的嘴裡,這才拍拍手又到廚房裡頭去了。
打開鍋看看鍋,等着熱氣散去,翠兒便拿出勺子舀了兩粒紅豆出來,吹得微涼了以後用手捻動豆子,看着豆子已經脹大了,而且也已經熟了,只是還沒有到做豆沙需要的那種軟綿的質感,便又添了把柴火在竈裡,自己轉過身去處理棗子了。
上好的大紅棗,因爲在山裡頭的緣故,並賣不上什麼價錢,翠兒買到的時候也是極便宜的。翠兒將泡好的紅棗去核,一粒粒的都處理好了以後,再去看鍋裡頭的紅小豆,就發現豆子已經煮的差不多了。
將豆子都撈出來,放到一個乾淨的小盆兒裡頭,又把大粒兒的花芸豆單獨挑出來放到一邊,翠兒便用炒菜用的圓頭的炒勺,將那些煮的軟爛的豆子一一的壓碎,雖然沒有精細的再過便篩子什麼的,但那誘人的樣子,已經讓人食指大動了,何況翠兒爲了讓豆沙更甜,又放了兩勺子糖進去。
煮好的紅小豆,本身就帶着一股綿密的清甜,再加上糖以後,那甜軟的滋味,就好像是長了腳一樣,躥遍了整個屋子。
原本在屋裡頭玩兒的大妞和小虎兩個,聞到這誘人的香氣都蠢蠢欲動起來,小虎鬧騰着要下地,大妞拗不過他,便抱了他往廚房裡頭走。
“大妞,來,娘做了紅豆沙,嚐嚐味道咋樣!”翠兒拿了筷子,夾了一小團紅豆沙塞進大妞的嘴裡頭,看着她微微眯起眼睛,一臉幸福的樣子,自己也覺得幸福起來。
“啊……要!”小虎看着娘只給姐姐吃好吃的,自己眼巴巴的看了半天竟然還啥都沒有,當時就不幹了,揮舞着小手,吧嗒着嘴巴往翠兒跟前湊。
“小虎也要!”翠兒見狀笑得不行,小小的也給他夾了塊豆沙餡兒放進嘴裡,看着他樂呵呵的吃東西的樣子,忍不住呵呵笑起來。
“大妞,沒事的時候,帶着小虎去院子裡頭走走,讓他學着走路,省着出來進去的要人抱。娘這就包糉子,咱們晚上先嚐嚐鮮!”翠兒看着大妞和小虎吃完了嘴裡頭的豆沙餡兒又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便又一人給他們一口,給完了就開始攆人了,要是這兩個小東西在這,豆沙餡兒一會兒就得吃光了。
大妞帶着小虎去院子裡頭玩兒,翠兒在屋子裡頭就忙活開了,將買來的肉切了一塊下來,切成指頭大的肉塊兒,然後用蔥姜醬油醃起來放在一邊,這是準備用來做鮮肉糉子的。
將包糉子用的東西都準備好了,翠兒便把包糉子用的東西都搬進屋子裡頭去了,各種餡料放在炕桌上,又把放着糉葉和糯米的盆子放在炕沿上,洗好了手進屋來包糉子。
“翠兒,我來幫你。”連青山看着翠兒張羅了這麼多糉子葉還有糯米,也放下手中的活計,去廚房洗了手,回來也坐在炕沿上。
“你會包糉子?”翠兒看到連青山拿起糉子葉,三兩下挽成一個圓錐狀,然後往裡頭裝糯米的動作倒是十分的熟練,當下越發驚訝起來。
“嘿嘿,小時候跟娘學過,包的不好。”連青山自謙的說着,手裡頭那棱角分明的小糉子,卻在說實話。
“青山,你真厲害!”翠兒由衷的讚歎道,只覺得自己是撿到寶了。看着連青山包出來的糉子很立整的樣子,翠兒也起了爭強好勝的心思,也快手快腳的包起糉子來。
純糯米的白糉子、紅豆沙、甜芸豆、大棗的甜糉子,還有鮮肉的鹹糉子,雖然種類不多,加起來以後,要包的糉子的個數卻不少。
翠兒包糉子的時候,因爲是自家吃的,還有送給親朋好友的,這糉子裡頭也捨得放餡料,跟連青山兩個有說有笑的把糉子包完,不同餡料的糉子放到了不同的盤子裡頭,糉子繩打結的方式也不一樣,倒是勉強能夠區分出來。
翠兒自然不會虧待自家人,包好了糉子以後,直接拿了些糉子下鍋煮去了,一共五樣糉子,每一樣都煮了兩個,攏共十個糉子,每個都有翠兒拳頭那麼大,足夠翠兒一家四口吃的了。
過裡頭的水沸騰着,葦子葉和糯米的香氣漸漸瀰漫開來,看着煮糉子那微微發綠的湯水,翠兒的心裡頭也是清亮亮的,這樣的日子,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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