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一潭深水

翠兒讓人將伺候大妞和小虎的付嬤嬤請到了東廂房裡頭,自己卻是走到了中間的廳裡頭,打算在這兒招待付嬤嬤。

而大妞和小虎兩個,早已經忘記了在定國公府裡頭的什麼亂七八糟的規矩,脫了鞋爬到炕上,跟惠雅還有兩個小的玩得不亦樂乎。

“付嬤嬤。”翠兒剛在廳裡的羅漢榻上坐下,香葉便給翠兒送上了潤口的蜜水,又幫着翠兒調整了一下她身後的靠墊兒,讓她坐得更舒服一些。香枝給屋子裡頭的火盆裡頭又添了些好炭,兩人這才恭敬的垂手立在翠兒兩邊,等着付嬤嬤進來。

付嬤嬤也沒讓翠兒久等,不過是片刻的功夫就已經到了東廂門口了,卻是極守規矩的站在門外,等着香茉通傳。

“小姐,付嬤嬤來了。”香茉跟翠兒一樣,很是欣賞付嬤嬤這樣的人,對着她十分恭敬有禮,進了屋子以後對着翠兒說道。

“快請!”翠兒說完了這話,便站起身來往前走了兩步,做出要迎接付嬤嬤的架勢來。這倒不是真的說翠兒要迎接她,而是翠兒跟自家孃親學習的,用肢體語言表達自己的意思。翠兒想要表達的便是,自己很看重付嬤嬤也很尊重她。

付嬤嬤進到屋子裡頭的時候,看到的便是翠兒站在廳中迎接她,心中微微一動,連忙走了兩步上了前。付嬤嬤心中知道,翠兒這樣的小小舉動看似不經意,卻代表着自己在翠兒心中是有分量的。

“連夫人安好!”付嬤嬤心中雖然激動,面上卻是一點兒不露,這行禮的動作卻如行雲流水一般,十分的和諧優美。

“付嬤嬤有禮了。快請坐。”翠兒上前兩步虛扶了下付嬤嬤的手臂。看着眼前這五十歲上下,卻面容白皙皺紋不多的老嬤嬤,溫柔笑道,卻是極給付嬤嬤臉面的了。

“多謝連夫人賜座!”付嬤嬤靜靜的站在原地,看着翠兒被丫環扶着坐回到羅漢榻上,自己纔在準備好的繡墩上虛虛的坐了三分之一。被看重的欣慰有之,恭敬之心有之。但付嬤嬤卻仍保持着自己的言行。

在國公府那樣水深火熱的地方。無論何時何地,謹慎不冒動是深深刻在骨子裡頭的,保命最爲關鍵的守則。

翠兒坐下之後。看着付嬤嬤的一舉一動,心道這定國公世子夫人,也就是大妞和小虎的親祖母,賜下來的教養嬤嬤果然不是一般人。這付嬤嬤跟着兩個孩子到了葉府的次數不少。每次都是如此進退有據,讓人看到就知道教養非凡。

“這些日子有勞付嬤嬤照顧月華和辰光了。外頭天寒。給嬤嬤端了火盆兒來烤烤,去去寒氣。”翠兒是真心實意的對着這付嬤嬤好,不爲了別的,就爲了這付嬤嬤能夠在自己看不到的時候。對大妞和小虎多照顧一二。

“這是老奴的分內事,當不起連夫人的稱讚。”付嬤嬤忙站起身來回答道,神色恭謹卻不惶恐。兩人都是關切大妞和小虎的。因此在這屋裡頭都極爲客氣,但又因爲兩人並不相熟。彼此不能交底,這客氣中便還有着疏離。

翠兒含笑點了點頭,卻沒有繼續說話,不是翠兒不想說,而是不能急切的直接問那賞梅宴的事,要是這麼急赤白臉的問出口,被人全盤看完了心事可就落了下乘。翠兒將視線落在茶杯中,看着杯中顏色淺淡的蜜水,細細的想着這定國公府賞梅宴的事情。

其實按照翠兒的本心,當初將大妞和小虎送回家的時候,是要帶上些丫環婆子的。畢竟有貼心得用的人在身邊,就算有人想要加害兩個孩子,也有些招架之力,最差也能有個送信的人,翠兒也能安心許多。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快,定國公府是何等尊貴的人家,哪裡容得下小門小戶的丫環婆子進去?就算連青山和翠兒是救了大妞小虎的人也一樣。

國公府的規矩大,翠兒沒有辦法,連青山沒有辦法,就連武德將軍也是沒有辦法的。但武德將軍不能把連青山家的丫環婆子帶進國公府,卻求了自家孃親給大妞和小虎身邊安排的都是信得過的人。

這付嬤嬤便是信得過的人裡頭最信得過的一個,她是定國公世子夫人的陪嫁嬤嬤。跟着世子夫人在這府裡頭呆了三十來年了,從小看着文修將軍和武德將軍長大的,對世子夫人是忠心不二,所以世子夫人才將她放到了大妞和小虎的身邊。

付嬤嬤五十歲的人了,夫家也是定國公府的,到現在連孫子孫女都有了,除了對主子忠心以外,自然是不敢有什麼別的想法的。而對主子忠心對付嬤嬤也有好處,她一個人的體面不是體面,兒女孫子輩兒都在主子面前有體面,這纔是真正的體面呢。

付嬤嬤有了這想法,便求了世子夫人,將自家十一歲的小孫女送到了大妞身邊當丫環,把自家五歲的小孫子送到了小虎身邊兒當玩伴,這也算是跟小主子們同舟共濟表忠心的意思了。

除了付嬤嬤以外,剩下的跟着大妞和小虎的人,多是武德將軍的夫人的陪房了。這幫陪房在武德夫人在世的時候還算風光,但自從她離了世以後,武德將軍要續絃的傳聞便一直沒斷過,而這幫原配留下來的奴才,便處境尷尬起來,甚至隱隱的被人孤立着。

而如今大妞和小虎的迴歸,讓這幫子老人有見到了希望。不管是爲了自己的將來還是爲了主子們,武德夫人的陪嫁都緊緊的團結在了大妞和小虎的周圍,爲了小主子們效忠。

屋子裡頭一時安靜了下來,只有外頭不時傳來的風聲。翠兒想問什麼,翠兒和付嬤嬤兩人都心知肚明,但兩人面上十分客氣,底子裡頭卻並不相熟,雖然目標一致。但這口怎麼開卻還要細細的思量一番。

付嬤嬤自然也懂得這先開口就失了主動的道理,先是讚賞着翠兒的沉着淡定,坐在下首靜靜的等着這年輕的副將夫人沉不住氣,卻沒想到翠兒竟是比她更能穩得住,端坐在上首紋絲不動也什麼話都不說。

“連夫人……”付嬤嬤終於繃不住這安靜的氣氛,饒是失了主動,卻也站起身子來率先開口說話了。雖說付嬤嬤已經五十了。又是定國公府的老人見過了不少的世面。但在翠兒面前她卻絲毫不敢拿大,畢竟自己伺候的兩個小主子都是真心的將這面前的連夫人當孃親的。

“世子夫人派我護送兩位小主子過來,一則是請您參加七日後的賞梅宴。二來是要跟您細細的說說定國公府裡頭的情況。”付嬤嬤臉上帶着笑,世子夫人是她幾十年的主子,世子夫人的話對她來說,就跟聖旨一般。

“那就有勞嬤嬤了。”翠兒點了點頭笑道。示意付嬤嬤往下細說。翠兒溫柔的笑着,卻並不糊塗。揮揮手讓香葉和香枝兩個下去守着門,只留了香茉在身邊。

“現在定國公府中,除了世子這一支外,還有另外兩支嫡系。分別是二爺和四爺……”付嬤嬤本就是領了定國公世子夫人的命令,過來向翠兒投誠並拜託她在賞梅宴的時候多多照顧兩位小主子的,這一說便滔滔不絕起來。

如今的定國公府中。除了定國公世子這一支以外,還有兩支嫡系。分別是二爺和四爺兩支,更有數支庶出依附於不同嫡系自不必說。

虎父無犬子,定國公府一門忠烈,定國公和他的幾個兒子甚至是孫子,都是征戰沙場的猛將。定國公府一門八將軍,世子這房佔了三個,二房和四房各佔了兩個,還有三房已故的三爺也是。

付嬤嬤只是講着各房的子嗣和姻親,並沒有一句多餘的評論,但翠兒卻從中看出了一個苗頭,世子雖強悍,但那二爺和四爺也是不弱。若是他們想要對世子之位爭上一爭,又是心黑手狠之輩的話,也未必不能成事。

翠兒聽着付嬤嬤講國公府的事情,眉頭卻是微微的皺了起來,深知這表面上看起來風光無限的定國公府,內裡卻也有着不爲人知的黑幕。

這些日子在家裡頭有爹孃疼愛相公寵着,就連惠雅這小孩兒都對自己百依百順的,翠兒自知自己是悠閒日子過得舒坦了,心裡頭也憊懶了。但憊懶了並不代表傻了,翠兒腦子裡頭微微一轉便將這賞梅宴的事兒給想出個七八分來。

自古以來一入侯門深似海,侯門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國公府了!定國公府從開國以來便一直傲然存在,這百年積澱下來,不光有定國公府在朝堂上的人脈,在軍中的威信,還有數不清的旁支子嗣和錯綜複雜的家族關係。

大妞和小虎兩個如今已經是定國公府承認的嫡曾孫,開了祠堂寫了族譜的。賞花宴上表現如何,對於大妞和小虎來說這名份雖然不會變,但仍是極爲重要的。

因爲在這之前,大妞和小虎兩個並沒有參加過任何的正式場合,沒有被外人認識到,這就相當於是兩個孩子在京城權貴中的首次亮相。

定國公世子是大妞和小虎的親爺爺,世子夫人是兩人的親奶奶,雖然武德將軍不在跟前,但卻有文修將軍從旁守護。單看這些,大妞和小虎在府裡頭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妥。

但母不在父遠征,雖然有近親疼愛,兩個孩子畢竟年幼,若是有人刻意設計,未必就不會落入陷阱之中。大妞和小虎兩個如捧着金子而不自知的鬧市稚子,在旁人眼中是地位高油水足又好哄騙的吧。

如果有人只是想着哄騙或者是從兩個孩子身上撈些好處,翠兒尚且不那麼擔心,但如果有人成心設計,在本就容易出事的賞花宴上弄出什麼紕漏,丟臉倒是其次,要是害了兩個孩子丟了性命……

翠兒竟是不敢往下深想,只覺得心中被揪緊得難受,被自己視如己出的大妞和小虎,絕對不能陷入那樣可怕的境地。翠兒暗自咬緊了牙,就算那定國公府是龍潭虎穴,爲了兩個孩子自己也要去闖一闖!

付嬤嬤說話的功夫,看到了翠兒臉上一閃即逝的堅毅神色,心道世子夫人說的沒錯,這連夫人是真心疼愛自家小姐和少爺的。不久之後的賞梅宴,若是有了她從旁協助,許是能化險爲夷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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