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照耀在校園內,朗朗地讀書聲迴盪在教學樓,在高一(一)班的教室裡,鄒曉凱正在與全班同學一起,大聲地朗讀着英文。
英語課,那千變萬化的形容詞、副詞、定語從句與賓語從句,總是讓鄒曉凱難以記憶,難以從中找尋出規律。每天一次的課堂聽寫,鄒曉凱都難以做到全對。《英語週報》上錯誤百出的完形填空與閱讀理解,讓鄒曉凱很沮喪。他無論怎樣努力,20個選擇題的完形填空他最多也只能做對13個。而在英文寫作上,他也常常不知道該怎樣造句,他的英文作文裡經常出現明顯的語法錯誤。
身爲英語課代表的程明鵬,無論是在英語口語還是在各類題型上,都有着強於一班其他人的實力。從小學一年級到高一,他在週末和寒暑假期間都在補習英語,再加上他本人對英語天生的熱愛,從高一上學期到此刻,他的英語成績均名列前茅。這讓鄒曉凱羨慕不已。
鄒曉凱常常找程明鵬詢問英語難題。雖然程明鵬也樂意爲他解答,但是鄒曉凱的英語成績始終很難取得進步,每次考試150分的英語卷子能考到100分就已經很不錯了。
在英語與理科的雙重夾擊下,鄒曉凱艱難地摸索適合自己的學習方法。晚自習裡的一班教室裡,鄒曉凱把大部分的時間花在了這兩大難題上,每做對一道物理題,每記住一個化學方程式,每記住一個英語單詞,他都會非常開心。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在四個星期後的高一下學期的第一次月考中,鄒曉凱的英語考得114分,這是他讀高中以來英語考得最好的一次。而在數理化方面,數學考得105分,物理與化學均是71分,語文取得110分,政史地三科均在80分至90分之間。他的總成績排在一班第26名的位置,這比他高一進校時的排名相比,提高了20名。
而鄒曉凱最關心的張小萱,她的總分成績排在了全班第11名。其中,她的數理化各科成績分數都很高,尤其是數學,取得了141分的高分。
鄒曉凱很興奮,雖然他的成績在其他人眼裡並不算什麼,但對於他而言,一點點地進步就令能讓他激動不已。在月考成績出來的那幾天,每個夜晚裡,鄒曉凱都是笑着睡去的。
每一天的晚自習結束後,程明鵬總會再去離寢室不遠的自習室學習一個多小時,研究他喜愛的《紅樓夢》。曹雪芹筆下的那個世界,令程明鵬沉醉不已,在各種版本里的《紅樓夢》中,他常常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寢室。
起初鄒曉凱也與程明鵬一起去自習室學習,一起研究《紅樓夢》,但鄒曉凱對於《紅樓夢》實在沒有多大的興趣。在自習室裡的更多時間裡,他是來看用省下來的生活費去報刊亭買來的籃球雜誌和軍事雜誌,在鄒曉凱心裡NBA的所有新聞與飛機大炮比《紅樓夢》更有意思。
但鄒曉凱只和程明鵬一起去自習室四天後就沒再去了,因爲他害怕寢室裡的其他人說他不合羣。四天後,在晚自習結束後,他徑直回到了寢室,又開始安靜地聽着肖文翰等人的聊天。
“天羽網吧中間的機子不卡這是實話,上個星期天我在那裡上網,連開CF、DNF都沒問題。”
“你也玩CF?你在哪個區玩?”
“四川二區,我現在都是中尉1了,你要來四川二區玩不?來的話我帶你。”
“可以的,翰哥的技術我還是相信的。”
“老建,你跳的這是什麼舞啊?看起來好有節奏感。”
“你居然連Popping都不知道,小王金,你太OUT了。”
……
鄒曉凱安靜地坐在自己的牀邊,與整個寢室的熱鬧顯得格格不入,他們聊的話題鄒曉凱根本插不上嘴,只好默默地聽着。每次他忍不住想加入進去的時候,通常會有這樣的對話。
“你們是在聊DNF啊?”
“哇塞,你連這個都知道,你知道的秘密實在是太多了。”
在寢室的熱鬧喧囂下,鄒曉凱顯得格外孤獨,其他人對NBA和軍事都不感興趣,他們也很少主動找鄒曉凱說話。鄒曉凱每晚都很早就睡去。
每個週六下午放學後,大家要準備回家時,1-13寢室總會出現很多陌生的男生面孔,這些人都是孟建書等人的朋友和初中同學,這些人會在寢室裡等待孟建書等人收拾好行李後隨着他們一起離開,去事先約定好的酒吧、朋友家等地方聚會。他們的週末是如此地多姿多彩。
“其實你這廝長得還是蠻帥的,就是人有點憨。”
“我要是不憨你媽怎麼會喜歡上我?”
“我滾你妹的!”
……
鄒曉凱坐在牀邊,看着他們的熱鬧與歡笑,掩飾着自己的落寞與孤獨。沒有他的同學會來寢室等待他,叫他一起出去玩。每一個週末住校生要回家之際,他都是最晚離開寢室的,一個人慢慢地離開學校,一個人安靜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第六週的週六下午放學後,鄒曉凱照舊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看着身邊熙熙攘攘的人羣,正想着那些難解的數學題。突然間,他停下了腳步。
只見前方不遠處,一個熟悉的女子的背影,穿着一中的校服,揹着藍色的書包,秀麗的長髮朝着左右輕輕飄蕩。站在這個背影的左側的,是一個高大健壯的男子,身高將近有185公分,身穿一套皇馬主場白色7號球衣,揹着綠色單肩包,提着一個裝有衣物的袋子,與身邊的這位女子說說笑笑。當他轉過頭時,鄒曉凱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臉。
他的臉龐瘦削而又梭角分明,鼻挺如刀鋒,古銅色的皮膚令他英俊的面容更顯陽光。
鄒曉凱不由地怔了一下,一股強烈的自卑感瞬間涌入心頭,一種絕望的猜想瀰漫在他的腦海裡,他的呼吸漸漸沉重,心跳聲加劇,全身竟然開始微微顫抖。
他依然停在原地,目送着前面兩人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熱鬧的大街上,一個少年的心,不停地跳。
轉眼來到了高一下學期的第七週的星期二的晚上,這一天的晚自習結束後,程明鵬照例又去了自習室,鄒曉凱躺在寢室的牀上看書,寢室裡的其他人一如往常地聊天。他們聊着聊着,就把話題扯到了程明鵬的身上。
“這程明鵬每天都要去自習室學習好久,媽的搞得他很愛學習似的,我看他除了英語其他科也不咋樣嘛?”王金首先開口說道。
“去自習?你想多了,他是去看《紅樓夢》,每天不看到寢室熄燈是不會回來的,上星期有好幾天我們都睡着了他纔回來,敲門的聲音還特別大,都把我吵醒了,我艹。”孟建書迴應道。
“媽的,今天他回來的時候給他一點教訓,搞得這寢室就他一個人似的,每天都很晚纔回來,每次都是我給他開的門,經常把我吵醒。”睡在靠門右側上鋪的肖文翰說道。
“行,記着今天晚上他回來的時候我們都不要給他開門,讓他在外面站個幾分鐘。”孟建書說道。
“嗯,老建這個主意不錯哦。”劉正華補充道。
鄒曉凱聽着他們的計劃,心裡泛起了一絲緊張與不安,他想走出寢室給程明鵬講一聲,但又害怕他們識破,說自己是叛徒。同時,他又沒有手機可以給程明鵬通風報信。於是,他只好繼續躺在牀上,忐忑不安地迎接着門外不久將響起的敲門聲。
晚上十一點四十五分,燈已經熄了,寢室衆人都已經躺在牀上準備睡覺。這個時候,門外響起了衆人期待已久的敲門聲。
門外的程明鵬一連敲了三下門,但是門內沒人給他開門。寢室裡的六個人正在暗自使着眼色。程明鵬繼續敲着門,並大聲喊着開門,但還是沒人迴應他,六個人一時暗笑不已。
又過了將近三分鐘,屋裡面的人仍然沒有開門,程明鵬也沒有繼續敲門,他茫然地站在門外,顯得是那麼地無助。
1-13寢室先前的連續急促的敲門聲和程明鵬在住宿區內孤單地身影引起了不遠處的宿管阿姨的注意,她拿着手電筒走到了門外。
“你是哪個寢室的?怎麼還沒回寢室?”宿管阿姨說道。
程明鵬如抓到救命稻草般急促地回答道:“我是1-13寢室的。我剛從自習室回來,他們不給我開門。”
“屋裡面的同學,給他開一下門,都是一個寢室的。”宿管阿姨大聲對寢室裡面的人說道。
過了大約五秒鐘,肖文翰不耐煩地打開了門,程明鵬這才得已進入屋內,在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後,脫衣睡去。
這時的他,並沒有注意到肖文翰憎恨的眼神。
早上六點三十四分,程明鵬第一個起牀,準備到運動場上進行英語晨讀。他起牀的動靜有點大,吵醒了睡在肖文翰下鋪的王金。
“起牀起得這麼早,搞得自己很愛學習的樣子,還不是去看《紅樓夢》。”王金帶着怒氣說道。
程明鵬沒有示弱,迴應道:“我看《紅樓夢》與你有關係嗎?你什麼意思嘛?”
“喊你滾!!!”被兩人的爭吵聲吵醒的肖文翰怒罵道,壓抑在心中很久的怒火終於爆發。
程明鵬憤怒地看了肖文翰一眼,轉身離開寢室,不過他並沒有摔門而去,而是輕輕地關上了門。
這一天中午放學後,程明鵬去了班主任辦公室,以父母強烈反對他繼續住校爲由,在一天內辦理了退宿手續。中午休息時,他也沒回寢室,不知道去了哪裡。在下午放學後,程明鵬在父母的陪同下回了趟寢室,拿走了屬於自己的一切物品。
因爲他回來的時候寢室其他人都沒在,所以程明鵬沒有受到寢室其他人再一次的冷嘲熱諷,程明鵬也沒將自己被肖文翰辱罵的事情告訴他的父母。他臉色蒼白,眉頭緊鎖。
在三天後下午的體育課的自由活動時間,鄒曉凱與程明鵬坐在乒乓球檯邊的樓梯上。
“阿鵬,你不要往心裡去,肖文翰的性格是這樣的。”鄒曉凱安慰着程明鵬。
“那廝兒太過分了。我主動找他們講話他們不理我,我去自習室看《紅樓夢》又是影響他們,你說我該怎麼做?”程明鵬不滿地說道。
“哎,他們是這樣的,不太愛理我們兩個。”鄒曉凱說道。
“說句實話,鄒曉凱。我覺得你還是早點離開那裡比較好,你和他們註定是處不來的,我的今天很有可能就是你的明天。”程明鵬雙手叉腰說道。
鄒曉凱沒有說話,他不知如何回答。對於自己的將來,他也非常迷茫與擔憂。
程明鵬走後,寢室只剩下了7個人,而在半個學期結束後,又有兩個人因爲學習成績的極度下滑而被各自的家長喊回了家去住。曾經很熱鬧的1-13寢室,只剩下了肖文翰、孟建書、王金、劉正華與鄒曉凱五個人。
在四個性格外向活躍,有着說不完的共同話題與開不完的玩笑的男生面前,沉默寡言、懦弱靦腆的鄒曉凱顯得是那麼地另類。
不安與擔心,如幽靈一樣緊緊纏繞着鄒曉凱。未來,是那樣地令他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