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茗悠一臉無奈，這蕭錦曄有時候也是挺幼稚的。
不過她已經顧不上他了，低下頭，又繼續練字，即使胳膊痠軟，疲憊不堪，也還是堅持下來。
可是過了子時，睏意逐漸上涌，她已經快要看不清楚字了。
不停地打着哈欠，唉聲嘆氣連連。
蕭錦曄正看着書，一擡頭見到唐茗悠一副快要昏過去的樣子。
放下書，蕭錦曄那低沉的嗓音在寂靜的夜裡帶着幾分迷惑人心的味道：“既然困了，就先睡，睡醒繼續！”
唐茗悠努力睜開迷濛的眼角，有些不可置信，但還是感激地點頭，道：“多謝王爺！”
她真的困得不行了，連眼皮子都快黏在一起了。
唐茗悠放下筆，搖搖晃晃地走出去，像喝醉酒的人一樣，幸好還記得自己的屋子在哪兒，進了屋，倒頭就睡，連洗漱都忘了。
迷迷糊糊中，總覺得臉癢癢的，唐茗悠憑着本能拍過去，聽到了重物落地的聲音。
唐茗悠被嚇了一跳，睜開眼，看到面色微微窘迫的蕭錦曄。
“你大半夜的跑我這裡做什麼？”唐茗悠好容易平復了驚嚇，十分不高興地問。
可是很快，她就發現不對了，這好像不是蕭錦曄。
他的眼神不同。
“你……”唐茗悠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
果然，面前的人微微嘆息一聲，道：“嚇到你了吧？抱歉！”
唐茗悠聽了這話，就明白，又是蕭錦麟來了。
他似乎有很久都沒在深夜出現過了，她以爲他不會再出現了，沒想到，他竟然跑到錦鴻苑來了。
“你怎麼能到這裡來呢？這可是蕭錦曄的院子，萬一被他發現了，我們都得死！”唐茗悠緊張地壓低了聲音，責怪蕭錦麟不該這麼莽撞。
蕭錦麟的眼神微微有些受傷，問：“你很在乎他的感受？”
“你說什麼呢，這和他的感受沒關係，這是道德問題！”
她就是因爲被朗齊給陰了一把，纔會由王妃變成奴婢的，如果再傳出她和蕭錦麟有私，那真是該被抓取浸豬籠了。
蕭錦麟的眼神又黯淡了幾分，道：“你的心意已經改了嗎？”
唐茗悠看着他這副模樣，也有一些不忍，道：“錦麟，你我之間，到底是不可能的，而且……你總是這樣忙，神龍見首不見尾，就算我們之間沒有蕭錦曄，我大概也無法接受這樣一個夫君！”
她對蕭錦麟一無所知，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他，更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
他就像個迷，明明觸手可及，卻好像又很遙遠很遙遠。
他看着那麼溫暖，卻又那麼虛幻。
蕭錦麟聽了這話，面露愧疚，道：“我不是故意這樣的，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知道，你畢竟和蕭錦曄是兄弟，你不可能時時刻刻跑到我身邊來，所以我才說，我們之間，欠缺了緣分！”
唐茗悠嘆息着，有些人，如果早點遇見，或許是一段完美的姻緣。
比如蕭錦麟之於她。
可到底還是晚了，太晚了。
“他不是已經給你下了休書嗎？你和他再無瓜葛！”蕭錦麟道。
唐茗悠微微驚訝，原來他什麼都知道了。
“你既然知道他給了我休書，那你爲何到此時纔出現？我在相國寺的你沒出現，我在紫雲谷的時候你沒出現，我被他休了，你依然沒出現，爲什麼我回來了，你卻出現了？”
唐茗悠心裡到底是有些怨氣的，她最需要的時候他沒出現，她最有可能跟他走的時候，他也沒有出現。
她被迫留下來當蕭錦曄的奴婢，他卻出現了。
這不是在耍她玩嗎？
蕭錦麟攥着拳頭，臉色蒼白，嘴脣顫抖了兩下，終於還是低聲道：“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我本來就沒有責任，你從前幫我很多，如果沒有你，可能我已經死了，但是……”
唐茗悠說着也傷感起來，喉頭有些緊澀，鼻頭髮酸，頓了頓又道：“錦麟，我總覺得我們是沒有那個緣分的，就算我被他休了，我也曾經是你的弟媳，這樣一層關係，足以將你我徹底隔絕！”
“我不在乎！”蕭錦麟有些激動地道，“我不在乎你做過他的妻子，我不在乎你被休，我唯一在乎的是你是否願意和我終老！”
唐茗悠微微閉上眼睛，很是疲憊，道：“錦麟，這世上並非只有你我二人，你可以不顧兄弟情義，我卻不能不顧我的父兄！”
“我不希望自己做出的事情，讓他們揹負罵名，不能擡頭做人！”
蕭錦麟道：“不會的，真的不會！”
“爲什麼不會？我先嫁了弟弟，又嫁哥哥，這樣的事情傳出去，我會被人怎樣詬病？你難道沒有想過嗎？”
唐茗悠心裡暗怪蕭錦麟不爲她着想。
“錦麟，有些感情，只適合埋葬，你我之間，便是如此！”
到底還是把決絕的話說出口了，唐茗悠一邊覺得悵然若失，一邊又覺得輕鬆了許多。
蕭錦麟倒退了兩步，彷彿震驚，又彷彿備受打擊。
“你還是不需要我了，終於是不需要我了！”
他這樣說，那眼神，彷彿整個世界都跟着坍塌，一點點化爲灰燼。
那明亮如星子的目光，一點點暗淡下去，直至寂滅。
唐茗悠看着他，欲言又止，蕭錦麟最後看了她一眼，道：“你放心，只要你願意，小曄終究還是會讓你當他的王妃，而你只要一直幸福着，我就不會再來打擾你！”
蕭錦麟微微一笑，卻不再如從前那般溫潤，彷彿失去了靈魂一般。
最終，就這麼轉身走了。
唐茗悠不知爲何，覺得心口涼颼颼的，一股罪惡感油然而生，她彷彿親手毀滅了蕭錦麟一般。
可是明明，她是做出了正確的決定。
但蕭錦麟那寂寥的背影，卻怎麼也揮之不去，他是不是再也不會出現了？
他將永遠離開她的視線了嗎？
唐茗悠不知道，只覺得胸口悶悶的，呼吸有些困難，一股澀澀的痛楚慢慢清晰起來。
原來做出這樣的決定，她也這般難受。
大概真的動過心，所以纔會不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