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我,三觀受到了有史以來最巨大的衝擊,我以前一直將輪迴前世堅定的認爲是既視現象,可剛剛那一幕是他媽的怎麼回事?
胡主任幾個月前說的話突然在腦中迴響:“千萬不要相信病人的話。很多病人在自己腦海裡構建了一個只屬於他們自己能感應到的世界,有嚴謹的邏輯,裡面的人物有名有姓,看起來就跟真的似的,他們不是故意要騙你,因爲他們確實相信自己說的就是事實……”
我到底該不該信他們呢?該不該信2個精神病和一個厭食症患者的話?他們說的那麼繪聲繪色,怎麼看也不像演的啊,到底是他們的臆想,還是真有前世?
我不由得便皺起了眉,深感頭痛。
這時,一個路過的小護士歪着頭看我問道:“喂,你是哪個病區的?怎麼老在這兒瞎溜達?”
我不理她,哇呀呀的唱了一通京劇,然後踏着京劇裡武生的步子,慢慢的挪着步子往前走。
我現在是精神病,我可以不講禮貌,不遵守任何社會規則,這是精神病的特權!哈哈,我心中直好笑。
耳邊一陣尖銳的警笛聲響起,我擡頭看了看遠方,沒看到警車。我想,一定是有人做出了非常出格離譜的違法亂紀的事,被懷疑精神病,送到精神病院來做鑑定了。
聽到警笛,我突然想起那個高警官,我現在掌握了那三起謀殺案的手法,我要不要提供這個線索給他以圖戴罪立功?
仔細想了想,我搖了搖頭,不行,這些只是我的猜測,毫無證據可言。儘管依我對催眠術的瞭解,那極可能就是真相,但在不懂催眠術的外人看來,則很難理解和相信其中的道理。
如果警方反過來懷疑是我下的手,那我該如何自證清白?更何況我現在還是精神病人的身份,我怎麼可以有如此清晰的邏輯和思想?
我爬上四樓,回房路上,我又碰到了子妍,子妍跟我一樣住在四樓。
我看到她披頭散髮,光着腳驚慌失措的朝我跑來:“崔哥,我好害怕!”
她現在仍陷在深深的催眠之中,根本就不記得我就是被她陷害過的崔冕醫生,她稱呼我爲崔哥,並且面對我時泰然自若,毫無愧疚之情。
我一驚,現在我最需要保護好的人就是她,如果她有什麼不測,我就永遠難以洗刷冤屈。
她一頭扎進我的懷裡,我感覺像抱了個燙手山芋,推開也不是,擁抱也不是,只能大張着雙臂,讓外人看清我可不是在擁抱她。
我害怕這樣子讓李嫣看到,可同時心裡也竊喜,因爲我明白,子妍開始將我當做朋友了,目前爲止,她唯一可以信任的朋友。
“我又聽見那個可怕的聲音了。”她在我懷中瑟瑟發抖。
“什麼可怕的聲音?”
“我很害怕那個聲音,我也不記得我爲什麼怕,我聽到就小腿肚子抖,站都站不穩。”
我奇道:“是什麼樣的聲音,你描述一下。”
“沙沙沙的聲音,像是蟲子在吃葉子。”
“這有什麼可怕的?”
“太可怕了,我聽到就發抖!”子妍臉色白的像紙一樣,緊閉着雙眼,睫毛都在顫動,完全不像是裝的。
就在這時,看管子妍的護士跑了出來從我懷裡拉開了子妍,並且狠狠的白了我一眼:“你就不怕李嫣看到?人家那麼漂亮的姑娘,跟你一個精神病好,你還不知足?男人真沒一個好東西!”
看來我跟她的戀情已經公開化。我很同情李嫣,她這麼一個大美女屈尊跟我一個精神病兼強姦犯戀愛,顯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姐姐,我的親姐姐,我什麼也不知道,她自己往我懷裡鑽的,你可別亂說。”我嚇的直襬手。
“我知道,跟你開玩笑呢,逗你呢!話說你好多了嘛!”
我嚇的一哆嗦,別的病人最喜歡聽別人誇獎他好多了,而我最怕的聽到的就是這句話。
“能不能告訴我什麼事讓她怕成這樣?”
“不知道啊,看電視呢,好好的就變這樣,我帶她回房了啊!”護士撫着子妍肩膀轉身道。
我尾隨着她們,好奇的瞟了電視一眼,是農業頻道,放的是關於蠶農養蠶方面的事。
我明白了,子妍說的沙沙聲一定是蠶吃桑葉的聲音。
但我不明白的是,這聲音有什麼恐怖的呢?
我大學時有個同學是農村的,家裡養蠶爲生。他說,蠶吃桑葉的聲音是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就像雨輕輕的打在樹葉上,就像雪花靜靜的飄在玻璃上,聲音不大,特別節奏和規律,我聽到就犯困,想睡覺。
蠶到了快吐絲時,是蠶農最忙碌最緊張的時刻,會一夜睡不好覺。因爲那時是蠶胃口最大,最瘋狂的要吃桑葉的時候。
蠶農一夜要醒很多次,要不時的去看蠶有沒有吃光桑葉,吃完的話就立刻要補充。否則蠶寶寶這種極嬌嫩的生物就會餓死,影響蠶絲產量。
我同學用了詩一樣的語言來形容蠶吃桑葉,並說那是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我想,只是因爲他家靠蠶寶寶生活,聽到蠶吃桑葉,就情不自禁的想到了紅通通的人民幣,所以自然有那麼美好的想象。
一個說蠶吃桑葉的聲音好聽,一個聽到卻嚇的面如土色,同樣的東西,在不同的人耳朵裡,竟產生了不一樣的效果。
又是心決定了物質。
我同學聽到蠶的聲音想到了錢,那麼子妍聽見蠶吃桑葉的聲音,想起了什麼呢?我想,一定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吧。
想到此節,我又頓悟了,這肯定又是那個催眠師搞的鬼,用這蠶吃桑葉的聲音對子妍做了催眠。只要子妍遇到一切與催眠師相關的事情,她都會驚慌失措。
有段時間,我睡眠很不好,我在豌豆莢胡亂搜索有助於睡眠的app,下載了一個叫什麼催眠大師的app。
軟件要求戴着耳機,聲音調節到百分之六十左右。
我按軟件要求,戴上了耳機,調節好音量,裡面有大約三四種聲音,都是很單調但絕對不吵的聲音。
有海浪輕輕拍打礁石的聲音,混合着海風,聽起來是“呼!呼!呼!”,就這樣一個音節,反覆循環。
不一會,又換成了像農村人用那種木製的長板子拍打收割完堆放一地的稻子的聲音,目的是將稻子的空殼打掉,很有節奏很輕的的“啪!啪!啪!”
最後一種聲音就是稀里嘩啦的小雨聲音。
這些聲音單調重複,毫無例外就是讓人倦怠,讓人產生睡意,和催眠中的凝視法如出一轍。
但我很奇怪,我和一般人不同,我聽到那些聲音沒有安靜下來,對我絲毫沒有催眠效果。我反而覺得寂靜的夜裡,只有這些單調的聲音挺恐怖的。
既然那個催眠師是用電話催眠小郎的,那麼也很可能是用電話催眠子妍,因爲電話催眠最安全,不需要露面。
那個app裡的三種聲音都可以用來催眠,蠶吃桑葉的沙沙聲柔和動聽,自然也可以。
我爲這個發現而欣喜若狂,因爲,這意味着我有可能解開子妍的催眠了!
常規來說,一個催眠師催眠了一個人,只有他自己才能解開被催眠者的催眠,其他催眠師任他水準有多高超,也很難解開。
因爲你無從得知那個催眠師在催眠時究竟設計了什麼場景,用了什麼語言暗示,當時的氣氛動作是什麼,每個催眠師的手法習慣都不盡相同。
也就是說,你必須要進入到被催眠者當初沉浸的場景意象中,或者說引導被催眠者回到當初那個催眠師對她設計的場景之中,纔有可能解開。
我之所以遲遲未去嘗試解開子妍的催眠,正是因爲我對當時情況一無所知,我不知道那個催眠師用了什麼手段設計了什麼場景。而現在,至少我掌握到了蠶吃桑葉聲是一個關鍵點。
我回到房間,李嫣正坐在牀前玩手機,見我回來了擡頭嗔怪道:“你現在越來越野了啊,整天不見人,你是不是要我再向醫生申請把你綁起來啊。”
“你馬上幫我搜索一些關於蠶吃桑葉的視頻或音頻,越長越好,然後保存下來,我有用處。”
“你又要幹嗎?你咋整天有這麼多無厘頭的事情?”
“我失眠,聽到那聲音就能安靜,就能睡着。”
“哦!”
“別哦哦哦的,好不好嘛。”
“好,但你要聽話,別到處亂跑,找不到你我心慌。”
我猶豫半天,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一件讓我和她都挺尷尬的事:“我問你個事,你和我戀愛,你不覺得丟臉嗎?”
“哪裡丟臉?”
我吞吞吐吐的道:“我是精神病,又是強姦犯,長的還難看。你看我臉上這密密麻麻的傷痕,簡直是吊絲中的戰鬥機,哪兒配得上你?”
“呵呵,我知道你不是,你是一個聰明善良的孩子,我喜歡你就行了,不管別人怎麼看。”
聽到她這麼說,我放心多了。
我打算就以子妍進入催眠時的蠶吃桑葉聲音來解開她的催眠。當然這種辦法有風險,有可能子妍會醒來,也有可能她會陷入更加深的催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