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紅霞的話,小曹驚的連連後退,若不是身後有樹支撐,差點摔倒。
見小曹反應這麼大,我也在腦子中飛速轉着念頭,既然這事如此重大,牽扯到鉅額遺產的分配,這對母子會不會合力把我滅口?
我總是好奇,喜歡窺探別人秘密,但很少顧忌與人分享秘密是件很危險的事。
雙拳難敵四手,紅霞雖是女流之輩,小曹雖然還是個少年,但我也沒十足把握能制服他們兩人。
已經有那麼多人爲小曹的秘密而陪葬,我是否能保全自己?
我們三個人各懷心事,面面相覷,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我慢慢退後,靠在樹上,手放背後摸到一根粗樹枝,準備必要時折下當武器。
紅霞五大三粗的,又常健身,可不是一般的弱女子,我不能把她當成戰鬥力是5的渣。
最後還是小曹打破了沉寂:“崔醫生,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一切,那麼我們就不是敵人了,而是朋友。”
這小子說話口氣非常老成,一點也不像個自閉內向的孩子,而且非常精明,分得清主次,一下子就明白現在該是拉攏我的時候,而不是殺我的時候。
聽他話語,我知道他暫時是不會有殺我的想法了,我鬆開了身後的粗樹枝。
因爲現在那個人販子長毛是關鍵,他只要抖出這一切,這個豪門就會亂成一鍋粥,甚至支離破碎。能不能救出長毛的關鍵在於老曹,而讓老曹決心去救的關鍵在於我,他們母子倆都沒有任何合適理由去求老曹救一個犯罪分子,所以他不能再對我動手。
而老曹現在也束手無策,我計劃去催眠長毛這事目前紅霞知道,而世榮不知道,所以他還指望我去求他爸爸。
我冷笑:“朋友?我們是朋友?哼哼,我一毛錢好處得不到,我算什麼朋友?”
“但你若告發我們,你又有什麼好處?等政府給你頒發一個優秀市民獎?”世榮冷冷的道。
要說腹黑,我以爲胡主任算一個,但憑他的年紀而言,無論再怎麼老奸巨滑老謀深算都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有那麼多年的社會經驗。
面前這孩子竟然也給了我一種腹黑的感覺,這卻讓我有點不寒而慄,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絕沒有他那麼狠的心,那麼深的城府。
少年,本該是天真無瑕的,怎麼至於如此心狠手辣?
他知道老曹和紅霞不是他的生父生母,他卻將這個秘密悄悄保管這麼多年。
一般的少年早就該三觀米分碎,精神崩潰了。
我多次說過,秘密是毒蛇,尤其是陰暗的秘密,更是劇毒無比的蛇,會吞噬人心,必須要有樹洞來宣泄。所以現在的人們總是對身邊的人說着假話,卻在互聯網上對萬里之外的陌生人訴着衷腸。
或許也正是因爲世榮有陰暗的秘密,只要老曹一天不死,他的心一天就是不定的,所以才養成了陰鬱和有點變態的性格。
因爲小曹他自己有秘密過的不快樂,所以喜歡在一些視頻直播網站上,折磨視頻主播,看別人也不快樂,他感覺有快感。
無論是誰,保管一個秘密多年,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那我若不告發你們,我又有什麼好處?”我不是垂涎他們家金錢,我只是在保全自己,讓他們覺得我貪財,是可以同謀的盟友。
任何時候,只有斤斤計較纔會讓別人覺得你是有合作的誠意,如果什麼也不計較的和你談合作,那絕對是騙子。
紅霞吃驚的看了一眼,因爲幾個鐘頭前在健身房我還明確對她表示我不要錢,她奇怪我態度爲何轉變如此之快。
我急中生智,忙笑着跟她解釋:“原來我不知道你能給我多少錢,我以爲不多,所以沒放在眼裡。現在我知道你們的秘密牽扯到幾億甚至幾十億遺產,我若能分一杯羹,自然是極好的。”
這也是合情合理的解釋。
紅霞想了想,大概覺得我說的有道理,收起了疑惑的眼神。
小曹顯出很惱怒的神情。
的確,這樣的事換誰不惱怒?本該是兩人掌管的秘密,現在至少有四個活着的人知道,還有一個更要命,他正蹲在警察局。
“崔醫生,那你得有耐心等,我爸五十還不到,等他死了我才能分點家產給你。”小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沒關係,我比你爸年輕,可以等。”我嘴上是這麼說,心裡卻想,這小子真當我傻逼,等你爸死了我掌握的這秘密還有用嗎?可你爸若不死,我抖出這秘密,你也得不到錢,我也得不到錢。
好在我真的一點也不想他家的錢,也無所謂這矛盾的情況。
“那咱們制定下計劃吧,是把那該死的東西營救出來,還是想辦法弄死他?”
小曹一開口就把我嚇一跳,這小子可真是無法無天至極了,“那東西”在警察局裡,你要去警察局裡弄死一個人?那個殺手組織有這麼通天的本事?
“你那個叫z的殺手組織,有這實力嗎?”我半試探半認真的問。
小曹道:“他們從沒有讓我失望過,雖然收費很貴,我毫不懷疑他們甚至能去刺殺美國總統。”
原來他潛意識中說過的能幫他解決一切的z真的是那個殺手組織的代號!我暗自好笑這孩子還是嫩了點,不知天高地厚,順着他道:“你怎麼找到他們的?又怎麼和他們接觸?”
“有次在一個qq羣聊天碰見他們發的什麼可以幫人解決一切問題的小廣告,就加了他們,一直網上聊天,談妥匯款,然後他們辦事,就這麼簡單。現實中從未見過面。”
“他們辦事的手法和普通殺手組織不一樣,他們喜歡將謀殺案僞裝成警方無從調查的意外事件,是不是?”
“對,這就是他們收費貴的理由。”
我心中得意萬分,其實我對小曹買兇殺人只是一個推測,並無實際證據,他倒好,竹筒倒豆子清清楚楚的說了出來。
因爲我利用了一個信息不對稱的因素來套世榮的話。
紅霞對世榮說崔醫生什麼都知道了,世榮當然以爲也知道了他買兇殺人這一事,所以當我半真半假的試探性的說出z殺手組織時,他竟毫不遮掩的就承認了。紅霞可並未對我說世榮買兇殺人這一方面的事,我注意到紅霞其實一直在那死勁對世榮眨眼晴,但花園光線暗,世榮竟沒瞧見。
畢竟還是個未滿18歲的孩子,在見過大風大浪的我老崔面前,還是嫩了些。
“好了,爲了精誠合作對付人販子長毛,我們之間必須得毫無隱瞞,你將你的所有事,全部告訴我。”我道。
世榮一驚:“你不是什麼都知道了嗎?”
“你媽有些事說的還不夠詳細,你們倆之間其實也各懷心事,所以三人當面鑼對鑼,鼓對鼓的說清楚纔好。不用殺長毛,也不用救長毛,我有最好的辦法,就是去警局催眠長毛,計劃對你媽提過了,不信可以問你媽。”
小曹看了紅霞一眼,紅霞點頭,小曹在花園凳子上坐下,對我敘述他的故事。
以下是小曹的自述。
大概八九歲時,我就發現我經常會做一個惡夢,夢裡會出現一箇中年婦女,嘴角有顆黑痣,笑起來有一排黃牙,走路內八字。
她笑起來很假,會讓你覺得特別害怕,很陰森森的笑。每次她笑,我都想往後退,但可怕的是,我發現我動不了,再一看她,更可怕更要命的是原來我被她抱在手裡,死死的抱在手上……
我看不清我的身體,爲什麼會縮小到能被瘦弱的婦女抱在手上。
我總是問媽媽,你認不認識這樣一個外形的婦女?她說不認識。
我就想不明白我到底在哪兒碰見過這個可怕的婦女。我去哪都有媽媽陪,媽媽都不認識的人,我又怎麼會見過?
(據心理學研究,孩子的認知能力要到6歲後才逐漸發展成型,對人和事能有清晰的記憶和定位。3歲之前的記憶更多是一種感覺和氛圍,不成邏輯。就好比3歲之前你可能模糊記得一張臉,記得一種感覺,一個環境,但只是一幅靜止的畫面,不會動,也連不起來。但6歲之後,是一段完整的記憶,會動的記憶。小曹隱約記得那個抱他走的婦女的模樣,他不明白婦女要抱他去哪裡,但他的動物本能直覺是恐懼,驚慌……)
(小曹敘述的這個夢讓我很恐懼,其實遠比他昔日那個從高處摔下的夢恐懼。當你發現你躺在一個你很害怕的人的懷中,但問題是你如被捆綁住了一般不能掙扎,因爲你還是嬰兒,這種事情想想就讓人起雞皮疙瘩。就好比《萬能鑰匙》這部電影,一個老巫師通過交換靈魂換取永生,他和一個年輕人互換了身體,將那個年輕人的靈魂封鎖在了自己那個奄奄一息的老人身體裡。那老人到後來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年輕人的靈魂很痛苦,想說出真相,用盡全力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豈不和小曹的夢境如出一轍?心裡知道,但說不出,更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