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後視鏡裡看不到汽車,警方不會是誇張到派出飛機在追蹤吧?可惜麪包車頂沒有天窗,看不到天上。
忐忑不安了半天我纔想出個理由安慰自己——現在網絡衛星地圖那麼發達,可以精準到數米之內都沒有誤差,可能警方沒必要一直派車跟着,只要到時鎖定我的位置,直接開車過來就行。
想到這裡,我又放心了。
“劉老闆喜歡什麼樣的貨呢?”刀疤臉看出我有點侷促不安,找我聊天。
本來我對拐賣兒童的認知是以爲抱在手裡不會走路一歲不到的嬰兒被拐是主流,在警局聊了一會才明白,絕大多數丟失兒童的年齡在10歲以下,其中3-6歲的達到總數的7成。因爲那時孩子年紀小,容易被控制,記憶比較模糊,而且由於會走動,容易拐走。
真要是不會走的嬰兒,家人會一直抱在手裡,除了飛車搶奪沒有別的辦法,難度係數很大,再說那也不是拐了,那是搶。
一般孩子的認知能力要到6歲後才逐漸發展成型,對人和事能有清晰的記憶和定位。3歲之前的記憶更多是一種感覺和氛圍。
“我要男孩,2歲-5歲,太小路上不好照應。”
“這你放心,我們從來不拐女嬰兒。”
“對了,你要一次性全部提貨走?你一個人能做到嗎?我們可以幫你運輸給買家的,我們有專人。”刀疤臉很驚訝的樣子。
“我也有我的銷售網絡,全部提回倉庫,然後再分批送給買家。今天先看貨,看好付錢了,然後我再來提貨,一個人怎麼行?”
“劉老闆生意做的這麼大,怎麼看起來面生的很?”
“姚老三帶我上路的,他要金盆洗手了,把人員和業務轉給了我。”
“你說的是真的?老姚這狗日的會洗手?他還嫌錢多?”
“他怕有錢賺沒命花啊,他說他乾的是生兒子沒屁眼的壞事,不能幹一輩子,太喪德了。咱們這一行如今是夕陽產業嘍,現在公安部聯合工信部發動的天網工程你不知道嗎?各個城市嬰兒走失的高危場所都有監控,這一行,越來越難嘍。”我唏噓道。
“是啊,是越來越難做了,我是看姚老三的面子,纔給你這價的。一般人就是批發至少也得這個價!”他比劃出了一個八的手勢。
想必是指八萬一個。
批發都八萬一個了,那再分批零售到買家手裡該是多少啊?
我是該感嘆人越來越值錢了呢,還是該感嘆通貨膨脹錢越來越不值錢了呢?
也難怪人販子怎麼打擊氣焰都那麼囂張,這年頭你說哪個生意能像這種生意這麼好賺?
隨便騙個孩子,養幾天,轉手就掙這麼多錢,除了付出犯罪成本,金錢成本少到可以不計。
車速越來越慢,路也越來越陡,這是上山的路,他們的倉庫看來隱藏在一座山頭上。
車在半山腰停了,我打量了下週邊環境,所謂的倉庫應該是一個倒閉的農家樂山莊,佔地很大,低矮的建築也多,星羅棋佈。
星海是國際大都市,人口衆多,這倉庫裡應該都是星海市拐來的孩子和婦女,然後他們在此短暫停留一段日子,最後將人口分批賣到各偏遠農村。
七八個人簇擁着一個禿頭迎了上來,老遠朝我伸出雙手:“歡迎歡迎。”
這禿子大概就是這個組織的大首領了。
禿子五官凌厲,錐子臉,下巴尖的能戳死人,一雙鷹目炯炯有神。
女人錐子臉嫵媚,男人錐子臉則顯得陰險。
和禿子寒喧了幾句後我開門見山的道:“去看貨吧。”
我不是做這一行的,深知言多必失,行業內交流切磋感慨的話儘量少說。我隨口扯着今天天氣不錯哇,宏觀經濟在調控,股市樓市利好可以入手之類不鹹不淡的話。
七拐八繞繼續上山,穿過樹林,河流,終於到了一個鏽跡斑斑的大門前,門前有兩條漢子蹲那抽菸,見我們來了,麻利的將門打開。
我心裡犯起了嘀咕,這是在偏遠山上啊,追蹤器到底好使不好使,會不會沒信號追不到這裡來?
打開倉庫,一股黴味、餿味、臭味便撲面而來,緊接着傳入耳朵的是各種孩子或大或小的啼哭聲,女人的尖叫聲。
倉庫光線陰暗,有人立即打開了燈,我大致看了幾眼,估計被拐的婦女兒童約有七八十個,他們這次在星海收穫頗豐。
這倉庫約有三百多個平方,中間有鐵絲網阻隔,分成三個房間。
成年女人都被繩索捆綁着動彈不得,有的衣衫破爛,說不定已經被人性侵犯過;髒兮兮的嬰兒則任他們在地上爬來爬去,這種畫面讓人說不出的難受。
我慢吞吞的走進去,假意挑選,一邊故意說廢話拖延時間:“這女的長這麼醜你們還拐來,你們準備賣給瞎子啊?”
“這孩子小腹腫這麼大,明顯有病你們看不出嗎?”
“尼瑪這女的都懷孕了你們也要,準備一下賣兩個是嗎?”
禿子看出了我像是在找茬,口氣立馬硬了起來:“劉老闆,總不能說這兒這麼多貨你都看不上眼吧?你是在玩哥們那?”
“這貨質量不行,我就少要點。”我扯這些當然不僅僅是拖延時間,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真正的買家總是挑剔的。
如果說你和人談生意,對方啥也不計較,大刺刺的瞄一眼合同就說行,好,全聽你的,咱們籤合同吧,這十之*是騙子。
真正有意向合作的生意,總是爲着自己得到更多利益而據理力爭寸步不讓拉鋸戰般折騰半天的。
“少要點沒事,錢現場付完。”禿子口氣有所好轉。
我如老婦女在菜市場買菜那般挑蔥撿蒜磨磨嘰嘰猶猶豫豫的選了二十來個孩子,每指一個,他們就將孩子或婦女驅逐到另一個無人的房間。
我手機突然在震動,我掏出手機瞄了一眼,悅兒發來的:“5!”
就一個阿拉伯數字5,但我看得明白,是說警方已經到山上了,五分鐘後就行動。我必須要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以免人販子一聽到聲響順手把我當人質。
之所以故意發這麼簡潔,無疑是怕萬一人販子要強行查看我手機咋辦。
“給我你們的銀行帳號,我馬上轉帳給你。”我指了指手機上中國銀行的app。
現在什麼都信息化,禿子自然也懂網上銀行轉帳的快捷,見生意成了,喜上眉梢,匆忙遞過一張名片,名片上有一串銀行卡號。
“劉老闆真是敞亮人,痛快痛快!”禿子拍拍我的肩膀。
照他們的說法是給我的價格要略便宜一些,是7萬一個孩子,那就是一百多萬的大生意,他們怎麼能不激動?
“廁所在哪裡?肚子疼,我去上個廁所。乘蹲坑功夫,把你們帳給劃嘍。”我捂着肚子道。
他們毫不起疑,帶我出了倉庫,指着十米開外的一間小茅草屋:“喏,那就是廁所。”
我進了廁所,打量了一下,廁所有扇簡易的木門,後牆就是幾塊磚簡單砌成的,水泥好象都沒抹,我摸了摸,鬆動的。所謂廁所就是兩條木板下面一口缸,典型的農村簡陋廁所。
我當然不會真呆在廁所裡,到時萬一警方來不及一舉制服他們,他們衝到廁所把我當人質咋辦?
我看了下外面,門完全可以阻擋住他們的視線。於是我連忙卸下後牆的幾塊磚,從廁所翻了出去,然後往山上迅速狂奔了幾十米,爬到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上。
透過樹葉間隙我可以看到下面發生的一切,他們卻未必能看到我。
這種感覺我很喜歡,就像你躲在窗簾後,通過窗簾一個小角可以看到街上上很多行人,而行人卻未必能通過那條小縫看到你。
幼時躲迷藏就是這種感覺,你藏在帶蓋的米缸裡,從蓋的縫隙裡看着小夥伴忙忙碌碌來來回回的找你,很有趣。
我在心裡數着時間,應該最多還有一分鐘警察就該出來了,希望人販子們別起疑跑來找我。
“不許動!”突然一聲暴喝,一羣執槍的警察如神兵天降,從樹林裡潮水一樣涌了出來。
我拼命在人羣中找尋着悅兒的芳蹤,那個英姿颯爽腰肢纖細幾縷秀髮飄在大蓋帽外面的美貌女警可不就是她麼?我癡癡的看着她,她經常看我工作,我卻是第一次看她執行任務,可真威風真好看那。
人販子不是毒販子,毒販子一般都有槍械,是絕對的亡命之徒,抓毒現場往往會有激烈的槍戰。爲什麼毒販子亡命?是因爲他們知道抓到大多就是死刑,不反抗束手就擒肯定是死路一條,倒不如魚死網破,拼命戰鬥一番,或許還有條生路。
假如真如網友倡議的那般修改法律,人販子抓到也是毒販那樣的下場,他們無疑也會變成毒販那樣,會和警察拼命幹一場。
好在現在人販子還不是死刑,他們也不願做亡命之徒,根本就不想反抗,深知抓到不至於死刑,若是襲警則罪名加重。於是無人敢有什麼抵抗的動作,都是瞬間做了鳥獸散,無頭蒼蠅般亂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