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夫人說話這麼尖銳,氣氛一下變得有點尷尬,我愣了一下道:“老曹也不是怕兒子,是怕那冥冥中的一種迷信的力量罷了,就是那所謂的克。當孃的當然不會怕孩子,我是問怕不怕那道士說的所謂的克。”
“沒有什麼克,那些都是意外而已,你在這兒玩吧,我走了。”
我瞅着紅霞虎背熊腰的身影,想了很久,曹世榮不好接近難以催眠,因爲他見的心理醫生太多了,警惕心強。這個老婦女是否好催眠呢?她應該知道不少東西,如果催眠她,可能是個不錯的主意。
曹國慶在我的勸告下,在慢慢的戒三唑侖,從開始的減量到現在的完全不吃。
戒精神藥物就跟戒冰毒似的,很難受,脾氣會大變,變得暴躁易怒。
於是現在時常可以在家聽見他摔桌子摔板凳怒罵保姆罵清潔工的聲音。大家都自覺的躲着他,我躲不了,他需要我的時候我只有硬着頭皮上,當然也沒少被他噴一臉的唾沫星子。
人生有四大悲,幼年喪母,少年喪父,中年喪妻,老年喪子。
老曹算是搭上了一點四大悲的邊,他是中老年喪子,並且這子喪的還跟他有莫大關係,無論他有多悲都是可以理解的。
在偷聽小曹談話時得知,他們要殺我也不會在家裡,只會在外面,所以近期我宅在曹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悅兒約我我也不出去,我看他們怎麼殺。
只要紅霞一進健身房,我一般也會立馬尾隨進入。我覺得她應該知道小曹的一切秘密,而她肯定比小曹更容易催眠些,我決定以她爲突破口來調查真相。
但這個健身房畢竟是家庭健身房,不是外面營業的健身房,老曹和小曹又不愛鍛鍊,所以往往健身房裡面只有我和紅霞兩個人。幾次下來就顯得怪怪的,紅霞雖不說話,但看我的眼神越來越奇怪,我自己也意識到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太對勁,被人撞見說不清楚。
自那次交流之後,我沒有再過找她說話,我們都是悶頭各自鍛鍊各自的。
我這樣做當然是有原因的,涉及到我前面說過的沙姆的神秘氣泡效應。
儘管健身房很大,能容得下數十個人,我和她也離了數十米遠各自鍛鍊。但偌大的空間裡,一男一女還是顯得極不正常,也顯得我的存在很突兀。
健身房就好比是紅霞的私人領地,對任何外人的入侵都會覺得不適應,有抵抗情緒。我要融入她的氣泡範圍內,就必須多來幾次,讓她習慣我的存在。
只有她習慣了,不牴觸我了,我再選擇和她溝通甚至催眠,效果就要好的多。
第四次時,紅霞說話了,她看我的眼神有點怪怪的:“崔醫生,你是故意的嗎?”
雖然隔了十多米,但由於我倆都不說話,健身房靜的連根針掉下來都聽得見,耳邊一直只有汗滴到地下的聲音,她突然的說話嚇了我一大跳。
我扭頭看她,覺得她的眼神和往常看我時不太一樣,嚇的我大氣都不敢出:“曹夫人您什麼意思?”
紅霞幾朵紅雲飛上臉蛋顯得有些嬌羞:“我又老又醜又肥,你老跟着我幹嗎?”
完了,她誤會了,她以爲我對她有好感,在故意接近她。
我明白她這種年紀這種身份的女人,就有如皇帝深宮後院的妃子般幽怨寂寞。老曹的甘露都流給外面的花花草草了,哪兒能顧得上她乾涸的荒田?所以從生理到心理都會特別的寂寞。
在外面找鴨子的,找ktv小帥哥的,基本都是這種有錢又有閒的老女人。
我當然不可能順着她說對啊,你又老又肥又醜,那麼下一秒我不僅會被她踹出健身房還說不定會被掃地出門。
我絕不會那麼低情商的。
女人說的話往往要反過來看,絕不能單純理解字面意思。她們常愛對男人說,我又變胖了是嗎,我又變醜了是嗎?其實她們並不是真的覺得自己變胖變醜,只是試探男人的反應,或者是想變相的得到男人的讚美。
若有哪個男人真那麼大煞風景順着女人意思往下說,是,你變肥了,變醜了……那他肯定會是個永遠自己擼的大傻逼。
女人就像是花,而男人的讚美像是水和肥料,多多益善,只有水和肥足夠了,女人才會越開越鮮豔。
各年紀的男人或許性格大不相同,但不管什麼年紀的女人,她都是愛美的,愛聽男人讚美的。
所以,其實只要你會對付二十歲的女人,你也就能對付四五十歲的女人。
依我的情商,我當然只有這麼回答:“哪裡,曹夫人怎麼可以叫肥?那是豐腴,風韻!曹夫人的氣質不知有多好哩,那雍容華貴的氣質太獨特了。我瞅着還挺像那誰,那個女明星叫什麼來着……”
上了年紀的女人,你誇她年輕漂亮她固然是高興,但女人又不是傻子,下意識的爽完就會明白你這只是客套捧場話,不值得在意,所以最好是誇氣質。
氣質這東西看不見摸不着,是抽象存在的東西,你誇誰誰都高興,且樂意相信。
紅霞很緊張的走了過來:“像誰?”
我故意皺着眉毛想半天,只爲顯得真實,如果張口就說像某某某,那顯得也太不真實了。
“像那個香港明星張曼玉呀。我看到你就想起她的臉,但名字一時半會想不起來。”我想了半天,不能說太年輕的,只能說個年紀差不多又氣質獨特的。
“真的嗎?”紅霞羞澀的轉過頭不看我,就像個少女似的。
我心說這下完了,誤會更深了,她真以爲我對她有什麼了。
我確實也是被趕鴨子上架,不能順着她的意思說肥或醜,只能昧着良心誇她,這一誇,她卻又堅信我天天來健身房是對她有什麼曖昧的意思了。
對天發誓,我對四十來歲如大肉糉子的紅霞沒有任何曖昧的意思。
客觀來說,她胖是胖了點,但仍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算得上是個胖美人。可她那年紀,我實在無法想入非非。
紅霞半閉着眼,紅脣微啓,那表情就像是在說,快,小哥,上來吻姐姐。
我咳了咳,企圖打破這有點怪怪的氣氛。
“其實崔醫生也挺帥的呢。”紅霞道。
我發誓我這輩子從幼兒園到工作,從來就沒有一個異性或同性誇過我帥,即便有,那一般也是在反諷或調侃語境下。我這輩子跟帥這個字眼,就像李嘉誠跟窮這個字眼一樣,永遠都搭不上邊。
但紅霞偏偏很真誠的誇我帥了,絕不是反諷語氣,可見她有多飢不擇食,有多寂寞,有多如狼似虎。
開始是我入侵她的神秘氣泡,她覺得不舒服很緊張,現在我覺得是她在侵入我的氣泡,我有種想逃的感覺。
“其實崔醫生挺帥的呢!”大概是以爲我沒聽到,紅霞又加大音量說了一次,話裡的挑逗意味更明顯了,眼神也更加熱辣了。
“哦,呵呵,謝謝!”我從跑步機上下來,轉身換了個健身器械,只爲逃避她那能滴得出水來的柔軟眼神。
人的眼神是最玄妙不過的東西,尤其是男女之間。有時不需要什麼言語,一個眼神對上就能幹柴烈火翻雲覆雨了。
所以我怎麼敢跟她眼神對上?一眼都不敢對呀!
我決定去玩平推杆鈴架,那器械就是人平躺在那裡,雙手往上推槓鈴,這樣算是可以很自然的逃開她的眼神了。
“呀呀,我怎麼這麼熱,你不熱啊?”紅霞邊脫了外套邊朝我走來,現在她只着一件勉強蓋住肚臍的白色背心,雙手誇張的在耳邊扇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