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我人大紅大紫,我的診所也跟着紅了,現在我的小診所簡直就像是朝陽醫院的分院一樣。每天只要我一從電梯內出現,就有成羣的病人及家屬在電梯口守候着我,寸步不離的簇擁着我,弄的我開診所門都擠不到前面去。
心理諮詢師只能負責還沒演變成精神病有輕微心理疾病的患者,因爲我沒有處方權,無法開藥物,真正的精神病必須去精神病院服藥進行長期治療。
其實就算我有處方權,我也很排斥用藥,我認爲心理和思想是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藥物對人腦傷害太大,憋大於利。除了狂躁症發作胡亂打人的需要注射安定,其他只要溝通能力還在的,我都覺得話療比藥療好。
可市民們不懂這些,他們都叫着:“崔大師都治不好,精神病院就更治不好了。”
“都說你不用打針吃藥就治好了最難治的轉世精神病,不找你找誰!”
每天就負責跟這些人科普解釋這些精神病上的基礎知識,就耗費了我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我確實也沒辦法解釋我爲什麼能治好全國最頂尖精神病院都束手無策的轉世精神病,而其他普通的精神分裂卻推辭說治不好。
真要解釋,那得把胡主任催眠這段像傳奇一樣玄妙的故事說出來,那我就沒時間做心理醫生了,不如端個板凳抱把二胡去茶樓說書。
加上我錢掙的已經足夠多了,所以我不可避免的開始覺得累,累的要命。
有的朋友都說你真矯情,有名有錢了還說累,我們這些沒名沒錢的想累也累不着呀。
其實是真累,沒當過名人的真心體會不了。
人怕出名豬怕壯,一出名就會有許多莫須有的醜聞纏身,就像小品中的一句話,沒有緋聞的名人,那不叫名人。
開始時,關於我的新聞大多還是以正面爲主,在我越來越火之後,圍繞我的新聞基本都是醜聞和緋聞了。報紙和網絡常有這樣的標題“網友目擊崔大師診所裡一位年輕女子衣冠不整,面色潮紅……”
媒體並沒有說崔大師幹了什麼,只是陳述了有人看見一個衣冠不整的女子這一事實,壓根構不成誹謗罪。但問題是大家都有腦袋,都有豐富的想象力,都會順此聯想一些不堪的事情。
催眠後醒來類似於睡覺醒來,衣冠不整,面色潮紅,不是很正常嗎?
可我有機會去解釋嗎?有人願意聽我解釋嗎?我若真去解釋,只會越描越黑,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所以,我只有沉默,沉默,無數次的沉默。
沉默大家就會說崔大師至今仍無任何迴應,應該是理虧,應該是媒體擊中了崔大師的軟脅,揭開了崔大師的遮羞布。
我習慣了做囚犯,習慣了精神病,也習慣了做心理醫生,只是真的還不習慣當名人。
當這樣的緋聞越來越多時,悅兒也開始不信任我了,三天兩頭無事生非的找我吵一架。吵完後,她還時常會擺着老闆娘的姿態端坐在診所裡,虎視眈眈每一位前來就診的年輕女人,向每個人宣告她的主權。
很多時候,我甚至懷疑是不是市內的同行妒忌我,故意在網上找水軍黑我。
同行是冤家嘛,我搶走了他們的風頭,搶走了他們的生意,也難怪他們恨我。
只是苦於沒有證據,報案又談不上,我只得將鬱悶壓在心裡。
我真的懷念以前可以無拘無束在街邊啃豬腰子摳腳丫子的愜意場景,我不願現在出門就像走好萊塢紅地毯一樣,擔心無所不在的粉絲、到處都有的針孔攝像機。
原先我就住診所裡,被人騷擾到成夜不能睡,只得買了一套房子,一次性付清。和悅兒正式開始同居,可好景不長,悅兒說感覺我病了。
我想我的確是病了。我現在一和悅兒親熱,我至少要檢查幾十遍門窗,然後恨不得化身可以攀牆的蜘蛛俠一樣,將屋頂、牆角、沙發底部反覆摸索幾十遍,我怕被人偷裝了攝像頭。
等我忙完這一切,一般2個鐘頭就過去了,原本是玉體橫陳赤裸在牀等我的悅兒早已經呼呼大睡。
我也累了,性趣也在忙碌中消失,於是不弄醒她,也埋頭睡去了。
世間許多看似沒有邏輯毫無聯繫的事,卻時常詭異的連接在一起,比如我當了名人後,性生活竟然就沒有了。
名人和性生活,怎麼就劃了不等號,怎麼就對立起來了。這些日子,我一直沒整明白這裡面的邏輯和聯繫。
沒有性生活還不算什麼,我患了嚴重的失眠症,每天悅兒醒來,我都會說:“悅兒,我昨晚數了九千七百三十六隻羊啊!”
“悅兒,我把我腿毛數清楚了!”
“悅兒,被子上的方格子共有七百八十多個!”
悅兒大怒:“你神經病啊,難怪我昨晚睡到一半感覺凍死人,你數格子就數格子好了,你幹嗎搶走我的被子?”
我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耷拉着腦袋,打了個哈欠。
悅兒火消了,心疼的看着我:“難道你又是一夜沒睡?你該去看看心理醫生了!你這是焦慮症還是憂鬱症?”
“不!”我斷然拒絕。
我非常排斥去看心理醫生。我身爲知名的心理醫生,自己心理都出了問題,一定會被同行笑話,且以後患者也難再信任我。
這種自拙墳墓的做法我纔不會同意。
這樣長期失眠的日子持續了很久,晚上睡不着,白天犯困,我大多時候的睡眠都是趴在診所桌子上完成。
時間過的飛快,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寒冬臘月。
在一個大雪紛飛的雪夜,我和悅兒擁坐在沙發上看球賽,突然她大叫肚子痛,原來是來了月經,家裡的衛生巾恰好又用完了。
我只得帶上口罩,裹起棉衣,下樓去給她買衛生巾,再順帶買袋止痛經的紅糖。
現代的社會寬容了很多,以前男人買這些所有人都會用怪怪的眼神看着你,可現在疼老婆的人多的是,這件事大家都習以爲常。
我順利的拿了2包七度空間少女系列,去收銀臺付款時,突然背後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崔冕崔大師?”
我大腦嗡的一聲,血液都差點凝固,怎麼他媽的帶了口罩還被人認出來了?浮現腦海的頓時是幾排黑體大字:“河東獅吼!催眠大師懼內,雪夜買衛生巾”、“崔大師現身超市,購買詭異物品”、“關於男人買衛生巾那些事兒,崔大師現身說法”……
夠了,夠了,真他媽夠了……
媒體可以造神,也可以把人逼瘋。我現在真的只想過正常人的生活。
買衛生巾這些事放普通人身上壓根就不是事兒,可放在作爲名人的我身上,那又不知道會被媒體解讀成什麼樣,我感覺到頭痛欲裂。
我只是下意識的身子震了震,頭也不回,裝沒聽見,我僥倖的希望那人只是試探性的一喊。
只是那聲崔冕一喊,原來冷清的超市一下子沸騰起來了,原本稀稀疏疏的人全擁到了收銀臺前:“什麼,是崔大師嗎?”
“崔大師在買衛生巾呀,對媳婦可真好!”
“崔大師在哪裡?”
很多人簇擁到收銀臺前盯着我,我手中執着衛生巾,收也不是,扔也不是,呆若木雞,我壓低聲音對衆人道:“我不是崔冕!”
我轉身看到身後站着一個穿黑羽絨服的年輕人,長長的頭髮蓋住兩側的臉,低低的鴨舌帽蓋住了額頭,完全看不出他的面目。唯一能看見的就是他的嘴角,正斜斜的向上勾出一個邪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