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面就說過我長相平凡,像變色龍一樣,穿什麼衣服就像什麼人。我此刻穿上囚衣,雖無法照鏡,但我可以想象得出來我一定是面目可憎猥瑣不堪的強姦犯形象。
就算我想象不出來,我也聽見了陪審員和法庭裡其他人在觀察我長相後情不自禁發出的噓聲。
於是我的精氣神像個漏氣的汽球,越來越癟,我有氣無力的辯駁道:“諸位,是,沒錯!原告是個美女!不可能看得上我!但她靠近我的目的只是爲了半夜乘我不備殺我,我一時色迷心竅才答應她住我宿舍。她認爲我是殺她男友的兇手!”
“她爲什麼會認爲一面之交的你會莫名其妙殺她男友?”律師問。
“這個你該問你的當事人。”我指着正在抽泣的子妍。
子妍搖頭:“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我從沒有說過是被告人殺了我男友。”
“哦!”法庭又響起一片噓聲和交頭接耳聲,自然是噓我。
聽到子妍的回答,我腦袋嗡的一聲,全身血液都往大腦裡衝。
我這才明白爲什麼子妍不控告我謀殺小郎,與其證據不足控告不成,不如索性裝不知道沒這回事,於是更加坐實了我強姦這一罪名。
心理學上有個效應叫做首因效應,意思就是第一印象很重要,這個第一印象好或者不好,會很深遠的影響接下來所有事情對你的看法。
我能感覺出來法庭上陪審員及其他所有人對我第一印象都極差,而對楚楚可憐的子妍極好,這對我顯然是相當不利的。
“諸位陪審員,你們也看到了,被告人極不老實,滿嘴都是謊言。最後,我將呈上一份最重要的物證,此證據直接證明了被告人對我當事人有過性侵犯行爲!”律師呈上一份文件。
法官宣讀那份文件,應該是一份法醫出示的檢驗文件。大意是在子妍的陰道中提取到了我的體液,前列腺液和少量精液。
我感覺像是坐上了過山車,心臟忽上忽下,此刻差點就要跳出了胸腔外,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我發誓我絕對沒有碰過她,我的體液怎麼會在她體內?
我大喊着冤枉,張牙舞爪瘋了一樣搖晃着困住我的小籠子,我狂吼着要求再做一次鑑定,一定是失誤了。
法官駁回我的要求,表示是專業的法醫鑑定的結果,絕無意外。
一般複雜的刑事案件需要開五次庭以上甚至更多,但我這案子,只開了一次庭法官就準備宣佈審判結果了,因爲物證、人證俱全,實在是一目瞭然。
我看見法官在和陪審員商議片刻後,將手中槌子高高落下,莊嚴的宣判道:“我宣佈被告人崔冕非法禁錮罪、強姦罪成立,根據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條依法判處有期徒刑八年。當事人如對審判不服,可在判決書送達之日起十五日內對上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退庭!”
我當時就像下了鍋的麪條一樣,整個人像沒有了骨頭似的軟綿綿的癱坐在地,我絕望的看着子妍,現在,只有她能救我,如果她翻供,我還有救。我以乞求的眼神死死的盯住她,她面無表情的和我對視了一眼,隨後迅速移開眼神。
我想,她還良心未泯,不敢和我對視,我彷彿看到一絲生機。我撕心裂肺的大叫着:“子妍,我們無怨無仇,我從未想害過你,我不明白你爲什麼要這麼陷害我,我請你想清楚,求你放過我……”
沒等我叫完,我就被法警拖下了法庭,我看見子妍轉身時肩膀震了一下,卻沒有言語,我絕望的像只受傷的野獸般嚎哭起來。
我,名牌大學心理學本科生,原本前途無限的心理醫生,一夜之間成了階下囚,所有理想抱負煙消雲散。
審判完的那瞬間我真想一頭撞死在法庭上。
原本以爲電視上犯罪者在法警手裡百般掙扎是演的太過誇張和做作,現在我卻卻不知不覺和電視上表現的一樣,兩個法警一左一右挾着我的手臂,我四肢抽筋一樣扭動掙扎,嘴裡叫罵着什麼我自己都不知道,卻掙脫不了分毫。
世界上沒有任何語言能描述我此刻的複雜心情,百感交集都不止,萬感交集才湊合。
在看守所的最後一夜,我已經沒有精力去想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我更沒考慮要不要上訴的問題。我明白證據確鑿,最牛逼的律師來了也沒用,所以我已經決定放棄上訴。唯一的希望就是子妍翻供,可這希望太渺茫。
我最擔心的是眼前最實際的問題。
我在擔心我的菊花,撿肥皂這樣的事真的要落到我頭上來?我恨不得我的五官再醜陋一點,再青面獠牙獐頭鼠目令人作嘔一點。
雖然我長相不俊美,可問題關鍵是我犯的罪是令人歧視的強姦罪,這樣的罪犯在監獄內的下場是最悲慘的。強姦犯不僅被人歧視,還要一遍又一遍的描述強暴過程來滿足那羣常年性飢渴的犯人們,細節、感觸、過程一個也不能少。此外,強姦犯被人撿肥皂的概率也遠遠大於別的罪犯。
以前好奇監獄,看過很多關於這方面的電影和文學,現在不知不覺派上用場了,真不知這是福是禍,讓我有些哭笑不得。
另外,我也接待治療過很多有心理問題的罪犯,聽他們詳細說過監獄的情景。
罪犯大多心理陰暗有心理問題;反之有心理問題的不是折磨自己,就是要走上折磨別人的犯罪道路,這些都是順理成章的事。
確實是懂的越多越苦惱,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所以白癡往往沒煩惱。
士可殺不可辱!
我突然下定決心,用手指瘋狂胡亂抓着自己的臉,然後再將臉衝牆磨擦,弄的鮮血淋漓,我只想我自己丑的讓人看了嘔吐纔好,只有這樣纔不會被別人性侵。
有警察發現大叫着衝上來制止我:“來人啊,3號房犯人想自殺……”
看守所的警察自然不願意我在這兒自殺死掉,所以最後一夜他們派人連夜監視着我,我一向通情達理,我爲盯着我一夜的勞累警察而感到抱歉。
第二天,我和一車犯人坐上一輛看不到窗外的中巴車,去往我將要服刑的監獄。監獄在這座城市的郊區,路途崎嶇且遠,我在車上五臟六腑都快被震了出來。
一路顛簸,終於到了我未來的家。
大門右側掛着一塊大牌匾,上書“星海市第一人民監獄”,幾個莊嚴的大字讓人望而生畏。
原本以爲精神病院像所監獄,此刻方纔知道,和真正的監獄相比,那可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進了大院後,感覺這座建築內漆黑不見天日,空蕩蕩陰沉沉的,獄警的皮鞋聲發出的清脆迴響能持續很久。
獄警帶我走過長長的通道,兩旁是鐵籠子一樣的房間,房間裡擠滿了人,他們抓着欄杆,幸災樂禍的大笑着,對我吹着口哨。我偷偷瞟了一眼,發現勞改犯們長的都是賊眉鼠眼凶神惡煞狀,看一眼都讓人遍體生寒。於是我收回目光,低着頭走路。
面由心生,慈眉善目者一般不會犯罪,所以大多犯罪者都長的不好看,即便長的好看,進了監獄一天三頓饅頭鹹菜時間久了也變得面黃肌瘦了。
走過了很長一段陰森森的通道,終於身旁的獄警停住了腳步。
“把《服刑人員日常行爲規範》趕緊背熟了,有人欺負你可以向我報告!”獄警在推我進門時叮囑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