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紙新聞如下:
一個無業青年在自家衛生間裡,坐在馬桶上,用手活生生的摳出了自己的大腸,並將腸子纏在脖子上,窒息身亡。報紙說青年的父母就在客廳內,表示絕無第二人進入衛生間,衛生間有個不足半米寬的小窗,經勘察絕對沒有人或動物進入的痕跡,且人也絕對不可能鑽得進來,由此警方推定是自殺。
另一個無業青年死在臥室牀上。他將他的女朋友——1只充氣娃娃,從腹部切割開來,然後鑽進充氣娃娃體內,再伸出雙手拉着充氣娃娃的外皮,使之閉合,像一隻棺材似的,然後躺在裡面窒息身亡。死者父母就在隔壁臥室,也表示家裡並沒有人進入。經警方各種勘察後,宣佈結果仍是自殺。
相同點是兩起自殺案的主角臉上都是掛着奇特詭異的笑容,這點與小郎死前一致。
報紙評論略帶譏諷,認爲警方很敷衍,這的確是一個不符合任何常識和常理的自殺,沒有人會選擇這樣奇怪的自殺。
“你好,是崔醫生嗎?”一個沉穩的聲音傳來。
邊走路邊看報紙的我差點撞到了他身上,待停步一看他的打扮,驚我一跳,是個戴大蓋帽的警察!
我忙擠出一絲乾巴巴的笑容:“警察同志,你好,有什麼事?”
“可以去你辦公室說嗎?”
“可以可以!”我匆忙將警察迎進不遠處的辦公室。
這位警察三十多歲左右,劍眉星目,相貌堂堂,神情溫和卻不失威嚴,讓明明沒做虧心事的我也感覺到了緊張感。
“這是我的工作證件,你看下,抱歉要耽誤你的工作時間,有些事情要詢問你。”警察遞過證件。
我瞅了一眼,刑偵大隊指導員高振安。我這才注意高警官身後還跟着一個年輕點的警察,他也掏出證件亮了一下。
我不明白警局的這些頭銜是什麼意思什麼等級,甚至不太瞭解調解街上大媽吵架的民警和抓殺人犯的民警究竟是不是同一撥人,因爲我從來沒有犯過什麼事兒。但每個尋常百姓似乎天生就對穿制服的有些畏懼,我也不例外。
“高警官,你好,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我一定協助。”我遞過一支菸,他擺手拒絕。
高警官盯着我抓在手上的晚報:“本市最近共發生了三起奇怪的自殺案,你應該是通過報紙知道了?原本我們怕引起市民恐慌,想封鎖信息的,無奈現在的記者無孔不入,速度太快,網絡上鋪天蓋地都是了,沒辦法。”
“我知道!”
另一個年輕警察端坐在旁邊,執筆做記錄,並不言語。
“這三起自殺案的死者生前所接的最後一個電話都是你辦公室的座機號碼,這點你方便解釋一下嗎?”高警官單刀直入的道。
我一向自以爲我已經修練到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驚的境界,現在才發現,我的定力和膽量遠遠不夠,我的汗已經像毛毛蟲一樣在全身蠕動了,癢的要命。
想象力豐富的我頓時就情不自禁的想到了暗無天日的深牢大獄,想到了鹹菜和窩窩頭,想到了遲志強的鐵窗淚的旋律,“手裡捧着窩窩頭,眼淚止不住的流”,甚至還想到了一羣搓着大手流着口水帶着淫笑衝我屁股後面扔肥皂的彪形大漢……我恨我自己爲什麼要看那些關於監獄的電影,我爲什麼以前要好奇那裡……否則也不會腦補出這麼多恐怖的畫面,弄得自己如此緊張。
我暗暗提醒自己,千萬不能表現的緊張,越緊張警察就越會以爲我是犯罪嫌疑人,可越這麼提醒自己,我就越緊張,腿都不由自主的抖起來了。
高警官刀劍一樣銳利的眼睛緊盯着我,捕捉着我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神態。
我更是傾刻間汗如雨下,眼睛被汗辣的睜不開,又不敢去擦,狼狽不堪。
高警官遞過一張餐巾紙,嘴角掛着笑,在我看來像是獵人看着獵物得意的笑:“很熱嗎?擦擦汗!”
“高警官,我知道你現在看我的表情覺得我很奇怪,有重大殺人嫌疑。請容我解釋,據我所知,很多冤案就是因爲犯罪嫌疑人膽小,表現的太過緊張,從而讓警方懷疑他有重大嫌疑,對他反覆逼供甚至屈打成招。事實說明,任何一個問心無愧的清白人見到了威武的警察,去到了冰冷森嚴的警察局,都會緊張。緊張只是正常人的正常反應,並不一定就說明是做了虧心事,請不要用這種高度懷疑的目光審視我,這隻會讓我更加緊張,無法配合你的工作。”我鼓足勇氣一口氣說了這麼一大串話。
高警官哈哈一笑:“不愧是學心理學的,說的有道理。我只是找你詢問,如果真的高度懷疑你,直接請你到局子裡去了,請不要緊張,說說看怎麼回事?”
“我真不知道怎麼回事,不是我打他們的電話。我七點已經下班,我辦公室裡有監控,你們可以去查監控,但我不知道我下班後監控是否還在繼續。”
“事實上我們已經找你們院方查過了監控,監控顯示……”他話還沒說完,用拳頭抵着嘴,裝作咳嗽,可眼晴卻死死的盯着我。
我確實沒打過那三個電話,所以無所畏懼,勇敢的迎着他的眼神。
“咳咳,在死者案發接電話的那段時間,那些監控是空白,說明已經被人用技術手段洗去。”
“哦!”我如釋重負,突然又暗罵自己傻,被洗去纔是真正對我不利呀!
突然高警官話鋒一轉,又用那種可怕的眼神死盯着我:“問題是你怎麼知道死者是七點接的電話?”
我一愣:“是死者小郎的女朋友告訴我的。其他兩個死者接電話的時間也是在晚上七點嗎?這個我不知道。”
“哦!”高警官不置可否。
他沉默半天之後又問:“你和小郎以及他女朋友是什麼關係?”
“他們是我的病人,小郎的女友子妍想找我催眠,一面之交。”
“那爲什麼一面之交的人死了男友會來找你,告訴你這些?”
“因爲第二天的治療還在繼續,我見小郎女友子妍情緒不好,自然會問。”
“那麼子妍現在在哪裡?據我所掌握的信息,子妍昨晚沒有回出租屋。”
我張口結舌,我又遇到了一個難題,我到底要不要如實告訴這位警官?不說實話的話,他遲早會查出子妍就在我宿舍,因爲有很多醫生和病人看到我帶她回宿舍,在警察面前說謊,這比在子妍面前說謊要嚴重的多,可不是鬧着玩的,只會讓他們更加懷疑我;老實交代子妍在我宿舍住了一宿,那警察又會怎麼想我和子妍之間的關係?他如果提出去見子妍,被催眠的子妍是以我女朋友的身份存在的,我豈不是有了因感情問題而殺小郎的重大作案動機?
繞來繞去,又把我自己繞進去了,這是越描越黑的節奏。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高警官的眼神像是仙俠小說裡那種千里之外取人首級的長着眼睛的飛劍,如影隨形的纏着我,根本擺脫不掉。
“我知道,她此刻就在我的宿舍裡!”
“嘖嘖,一面之交的女人,竟然跑去你宿舍裡住?你們是認識了很久還是真的只是病人和醫生之間的關係?情況越來越複雜了啊!”
“其實開始她說去我宿舍裡面住我也很難相信,但是我一個單身男人寂寞很久,我沒有理由拒絕。”一向伶牙利齒的我感覺舌頭打了結,語速越來越慢。
“那個女人昨天在警察局作筆錄時我感覺她精神很正常,但你的描述讓我覺得這是一個神經病。一個剛死了男朋友的女人,本應該悲痛難過,可她瞬間就跑到一個陌生男人家裡睡覺,你說這事兒說出來你自己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