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 夫子說得沒錯,這個時候你一定要鎮定。”林修遠也至案前道。
崔九兒點點頭,又深吸了一口氣, 這才覺得心情平復了一些。
“夫子, 我可以了!”崔九兒堅定道。
顏長傾聞言鬆開了手, 和林修遠一道站至案邊。崔九兒稍稍思索片刻便提筆寫道:“父親大人, 秋去寒至, 今冬長安景有異,冰天雪地風如虎,池魚待烹, 幕燕危巢,望父親與諸兄長千萬珍重。”
崔九兒擱下笑, 待墨跡稍幹後遞給了崔長傾, 又問道:“夫子請看看, 我這樣寫可行?”
傾長傾接過信來,飛快的掃視了一眼, 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釋然道:“事不宜遲,儘快選出送信人選才是。”
“這送信的人,不僅要熟悉兩地地形,身手敏捷, 還要是國公爺和各位少公子信得過的人, 這些事信上不能明言, 須得忠心可信之人當面於國公爺闡明箇中緣由。”顏長傾又道。
“小九, 你看我替你送信至青州, 如何?”林修遠不假思索地道。
“不可。”顏長傾出言阻止道。
“林世子雖是可信之人,可是衆人皆知林世子與崔府過往甚密, 若是林世子這個時候長時間不在朝中出現,勢必會引起懷疑。”
聽了顏長傾的話,崔九兒和林修遠同時點頭,林修遠確實不是送信的最好人選。
崔九兒在屋裡踱起了步子,他在腦內將府中所能想到的人都過濾了一遍,過了一會才緩緩開口道:“青州的人選我已有了,小虎兒本是青州人士,從前是我四哥的親衛兵,有次四哥帶着他回京述職,被我硬留在了府中。他對青州的地形應是熟的很。”
顏長傾一聽,心有不禁有種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感覺,原來小虎竟是崔家少將軍的親兵。肯定是因爲小虎生得頗爲清秀,這個九兒竟然將自己兄長的親兵給強留在府中,還讓他做了自己的貼身小廝,也真是難爲小虎了,竟還如此忠心耿耿。
顏長傾點點頭,同意讓小虎去青州,片刻後他又開口道:“讓小魚兒和小虎結伴而行,囑咐他們人,倆人雖同路,但不同食不同宿,要裝作互不相識的樣子,以應萬一。”
崔九兒和林修遠聽後連連點頭,均在心裡稱讚顏長傾的細密心思。
“青州的人選已定,可是去雲州的人選卻是難了。林伯雖是可靠,可是年數已大恐經不起長途跋涉之苦。”崔九兒蹙着眉有些苦惱地道。
“是啊,青州比起雲州,路途更加的遙遠,又聽說一路較多是深山野林、荊棘險峻之地,豺狼虎豹頻出,這送信的人,不僅要忠心可靠,還得有一身的好功夫才行啊!”林修遠也踱着步子,很是憂心忡忡地道。
“九兒不用擔心,我替你去趟雲州。”顏長傾突然開口道,他的聲音清澈悅耳,帶着股讓人瞬間安定的氣息。
“也算巧的很,我曾經在雲州遊歷過一陣子,對雲州的路熟悉的很,去雲州,若是翻越新羅國境,便可節省幾天的時間,這樣便趕在朝廷使者之前趕往雲州軍營。九兒若得信得過我的話,我此刻就起身出發。”顏長傾又道。
顏長傾話一出口,崔九兒和林修遠均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夫子不僅功夫過人,還熟悉雲州地形,這正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夫子,我豈有信不過你之理?只是,此去雲州,一路兇險,九兒有些擔心。”崔九兒看着顏長傾道。
“九兒勿需擔心,區區雲州之行,尚難不到我。”顏長傾對他笑笑道。
“夫子,您若是要翻越新羅國境,我修書一封給您隨身帶上,新羅王妃是我的長姐,夫子若是在新羅境遇上官府盤查,便可稱是替靜南王府送家書給新羅王妃的。”林修遠道。
“如此甚好,那便有勞林世子了。”顏長傾頷首致謝道。
三人合計完畢,崔九兒又擬好了送至雲州處的書信,便急召了小虎和小魚兒進來,講明瞭事情的緣由,又交付的了書信。
“九公子請放心,小虎便是過刀山、下火海,也要將信安然送至國公爺的手裡。”小虎一臉嚴肅,雙手抱拳對着崔九兒道。
“小魚兒定會歇盡所能護送小虎哥安然至青州。請公子和先生放心!”小魚兒也收斂了平日裡的嬉皮笑臉,一臉穩重之色道。
崔九兒點點頭,小虎和小魚兒收好了書信,兩人便轉身快速地出了屋子,前去後院準備往青州的事宜了。
“九兒,我回去清風苑稍作準備之後即刻出發。”兩人出去之後,顏長傾對着崔九道。
“林世子,我不在的這段日子,還請代爲照看九兒。皇上既召回崔國公父子,應是佈下了一個更大的局,這個時候倒不至於爲難九兒,只是,我仍是有些擔心。”顏長傾又轉身對林修遠道。
“修遠就是豁出自己這條命去,也會保得小九周全的。還有奕王殿下定也不會袖手旁觀的,夫子就請安心去雲州吧!”林修遠道。
顏長傾點點頭,心裡稍稍安定了一些。
片刻後林修遠便告辭出了月華園回府去了。顏長傾也也說要回清風苑作準備,出門時又讓小眉兒叫上林伯去清風苑見他。
顏長傾走後不久,崔九兒便是坐立不安,他披上了件袍子便出了月華園直奔清風苑而去。崔九兒在清風苑門口遇上了真從裡面走出來的林伯。
“顏先生料得不錯,公子果真來了清風苑,先生說讓您去書房見他。”林伯行了個揖禮對崔九兒道。
崔九兒對他點點頭,然後快步入了清風苑。
清風苑書房的門虛掩着,崔九兒推門走了進去,發現小魚兒和小虎已是整理好了行囊站在屋裡。顏長傾又細細地交待了他們幾句,兩人一一記下,又向崔九兒及顏長傾行禮後出了書房,直往馬廄牽馬去了。
崔九兒擡眼,發現顏長傾已是換上了一身黑袍,書桌上放着一把長劍,一個包袱,包袱旁還放着一塊黑色的面具,這樣的顏長傾完全褪去了儒雅飄逸之息,他面色冷峻,渾身上下散着一股清冷迫人的氣息。
崔九兒一時不禁有些迷惑了,這樣的夫子讓他想起每一次在國公府門口見到他時,那時的他戴着面具,雖是出手救了他,卻是渾身冷氣襲人。也虧得自己臉皮厚,伸手就上去準備掀開他的面具,但也惹惱了他,一甩手就將自己拋到了地上。
“九兒,怎麼了?像是不認識我了?”顏長傾見崔九兒站在一旁呆呆的看着自己,不由得軟着聲音喚他道。
聽得顏長傾和往常一樣的溫言軟語,崔九兒這才感覺熟悉的夫子又回來了。
“夫子,你這身裝扮,讓我想起第一次見到你時的情形。”崔九兒輕笑着道。
顏長傾聽得崔九兒提到第一見面,不由得嘴角上揚也笑了起來,他走至崔九兒身邊,伸手理了下他被風吹亂了的一縷鬢邊發,然後牽着他至案前坐下後,又笑着道:“你還好意思提第一次見面的事,若不是看在毓之的面上,我那天肯定讓你摔得屁股開花。我心想國公府怎麼會有這會頑劣又厚臉皮的公子呢!”
崔九兒一聽樂了,他笑得眉眼彎彎道:“我也不是臉皮厚,誰叫夫子的雙眼生得那麼好看?我從未見過長得如此好看眼睛的人,你又偏偏戴個面具讓我看不到臉,我一着急可不得直接上手了?”
“你就是皮厚還不承認!”顏長傾伸手颳了下崔九兒的鼻子,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寵溺的笑容。
崔九兒見顏長傾笑得眉眼舒展,一雙長眸內,溢滿了關切與寵愛,櫻色的薄脣向上揚起,如玉的俊顏上滿是溫暖之息。崔九兒突然伸手雙手抱住了顏長傾,將臉靠在他的胸口,口中有些哽咽似的道:“夫子,雲州之行,甚是險惡,九兒擔心你……”
見得崔九兒靠在自己懷裡,一副依依不捨、楚楚可憐的模樣,顏長傾心中也不由得涌上了憐愛不捨之意。他輕撫了一下他的臉頰然後道:“九兒不用擔心我,你只要保護好自己,在府中乖乖等我回來就可以了。”
“爲防萬一,從今日起,你便稱身體不適不見任何外客。我不在的這段時間,無論發生什麼事情,記住,切不可出府門。”顏長傾雙手扶住崔九兒雙臂又交待道。
崔九兒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九兒,你隨我來。”顏長傾牽起崔九兒的手,帶着他回了書房的門。
“夫子,去哪裡?”崔九兒問道。
顏長傾沒有回答他,只牽着他走得飛快,一會兒之後,顏長傾帶着他走至一處清幽雅緻的屋子前停下了腳步。
“夫子,這不是你的寢室嗎?你帶我到這裡做什麼?”崔九兒探頭看了一下室內,一眼便看見了屋內那張懸着青羅帳的紫檀木大牀,他忽然面上一熱,看一眼顏長傾又飛快的收回眼神,只低着頭,紅着臉有些羞澀地問道。
“咦,這是怎麼了,突然間扭捏了起來?”顏長傾見崔九兒突然變了一副模樣,不禁有些疑惑的問道。
顏長傾順着剛纔崔九兒的目光朝屋內看了一眼,便也看見了那張大牀,他又回頭看一眼崔九兒含羞帶怯的模樣,他突然間像是明白了崔九兒爲何突然這副模樣了。想不至九兒竟將自己作如此想?
顏長傾忍不住想要捧腹大笑,可他一想又強忍了。他將崔九兒的手握得更緊了些,然着更加溫軟着聲音道:“九兒,隨我進去就知道了。”
聽得顏長傾的聲音溫軟裡帶着絲沙啞魅惑的磁性,崔九兒的只感覺自己的心跳瞬間加快了,“怦,怦,怦”地劇烈跳起來了。
“夫子,我,我……”他停頓了腳步有些囁嚅道。
顏長傾卻是不自分說就拖着他進了屋子。崔九兒心裡一陣慌亂,可還是不由自主的隨着步子進去了。顏長傾進了屋子,只帶着他往那張紫檀大牀走去,崔九兒感覺自己的一顆心想要跳出胸膛之外了,他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去,腦子裡卻在做着天人交戰。
“怎麼辦?夫子這是要什麼?該不是要去雲州之前,和我,和我……”崔九兒不敢再繼續往下想了。
顏長傾回過頭,見崔九兒站在離大牀兩步遠的地方停住了腳步,臉色一會紅一會白的似是十分糾結。
顏長傾輕笑了下,然後湊近崔九兒,低下頭看着他的眼睛低啞着嗓子道:“九兒,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