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
崔凝擡頭,一張俊美的臉便闖入眼簾,斜飛的眉,線條柔和卻又充滿威嚴的眼睛,無一不令人印象深刻。
卻是久違的謝颺。
“表哥。”崔凝退了一步,欠身行禮。
行完女兒家的禮節,這才又想起來自己穿着官服,拱個手就成了,遂尷尬的咳了一聲,問道,“表哥怎麼在監察司?”
“公事。”謝颺道。
“表哥也做官了啊!”崔凝聞言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着綠色官服。
一樣顏色的官服,不同的人穿着效果截然不同,魏潛平時挺威嚴,一身碧綠穿出了平日不曾見的青澀俊逸,而謝颺仍是把這種不怎麼尊貴的顏色穿得威嚴尊貴,這兩人都屬於正面形象,反面可就一抓一大把了,別的不說,就掌令趙憑,穿上這身官服生生就變成了一棵油綠的菠菜。
謝颺見她一會兒笑、一會又一臉糾結的站在那裡,好像想走,又好像要說點什麼,便開口道,“有事就去辦吧。”
“表哥在哪個衙門?”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
謝颺微微一笑,“暫時在尚書省任職,過段時日可能會外放。”
如今想要做出政績來,最好的選擇就是外放,謝颺既是奔着一人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去,那就必須要趁着年輕的時候攢資歷、做政績,纔有入閣爲相的資格,待到時機成熟,再想辦法調回三省六部,在集權中心爭出一席之地。
崔凝看着他笑的樣子,心嘆,怎麼能有人長得這樣好看。
“待離長安那日,我爲表哥送行。”崔凝欣賞了幾眼,便收回了目光,“那我先走啦?表哥走的時候一定告訴我。”
“好。”謝颺頜首,微微側身給她讓路,側臉清晰分明的輪廓。好像無一處不完美。
崔凝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走出去兩步又退回來。仰頭看着他真誠的道,“表哥長得真好看。”
謝颺怔了一下,面上笑容更深,“那你爲何不願嫁我?”
崔玄碧只暗示不同意這門婚事,其餘並未多說,但是謝颺很清楚自己的出身、能力、相貌都是拔尖,崔家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選了。更何況他略能看出崔玄碧對亡妻的愧疚,也一心想促成與謝氏的婚事,更加不會拒絕,想來想去,問題就只能是處在這小表妹的身上。
說起來,謝颺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女人拒絕,儘管這個還只能稱之爲小女孩。
“這同婚嫁有什麼關係?”崔凝驚訝又惋惜的道,“表哥娶了夫人之後難道要把臉藏起來不成?”
好像只要他說是,她就會後悔似的。
謝颺忍不住笑出聲音。笑聲卻是出乎意料的爽朗,“去忙吧。”
“那我走啦。”崔凝也是開玩笑,見他笑了。便得意的離開。
謝颺聽崔凝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就不想問拒婚的緣由了。這孩子的腦子跟別人生的不一樣,想事情實在另闢蹊徑,就算問出了答案,他也未必能明白。
崔凝到了監察處,方探頭看了一眼,便有眼尖的監察使發現了她,“喲,崔典書來了。”
崔凝也不尷尬,咧嘴一笑。便大方進去團團作揖,施了一圈的禮才得空湊到魏潛跟前。“大人。”
魏潛擡起頭看了她一眼,直接道,“河北道。先回家請示父母親。”
“你上次不是去過了嗎?”崔凝記得考試之前他就說過要去河北道,她還以爲又要去個一年半載,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
魏潛目光在屋裡掃了一圈,見那些人紛紛低下頭,才道,“上次只是去確認一樁案子。”
崔凝距離魏潛比較近,發現他臉色有些蒼白,“你不舒服嗎?”
只不過一句簡單的詢問,卻令周圍支着耳朵偷聽的人興奮的要跳起來了。
“沒有。”魏潛耳朵慢慢變紅,催促她道,“沒別的事就回去吧。”
“哦。”崔凝擔憂的看了他一眼,便依言出來了。
屋裡有人坐不住,跟着一塊出來,“崔典書。”
“嗯?”崔凝駐足。
那人追上來,裝作很是憂心忡忡的道,“崔典書平時可要勸着魏大人,你知道他在咱們司的綽號叫什麼嗎?”
“不知道。”崔凝很期待的看着他。
那監察使道,“拼命五郎。他一干起活來就沒日沒夜、不眠不休。這不,明日要去河北道,他便提前三天把下個月的公務都給處理完了。”
“怪不得看他臉色不大好。”崔凝點頭,“多謝您,我會勸着他的。”
“咱們都勸過了,他就是不聽。”那監察使道。
崔凝想起符遠說過的話,心道,你們不就喜歡他這樣麼,能勸纔怪!
“我先勸勸看吧,他也不一定聽我的。”崔凝笑笑道。
監察使又問道,“崔典書身上的傷好了吧?”
“小傷而已。”崔凝脫口而出,才反應過來被套話了,於是不願再聊下去,“多謝關心,那我先回去收拾了。”
監察使見她一心要走,便知道再套不出什麼話來,便爽快放她走了。
崔凝邊走邊腹誹,都是五哥一個人把事情都做完了,才讓這幫子人整日裡閒的蛋疼,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打聽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
崔凝出了監察司之後並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兵部,先問了崔玄碧的意思。
一入官場就要服從朝廷調遣,但是監察司那麼多人,崔凝年紀又小,如果崔玄碧做主拒絕也合乎情理,但他見崔凝滿眼期待,便不忍拒絕,“去也行,不過我給你個人帶着。”
“好!”只要讓去,崔凝沒有不答應的。
崔玄碧道,“晚飯時去我那裡,現在先回去同你父親、母親說吧,他們若是不同意,我也不會勸說。”
“知道啦,謝謝祖父。”崔凝樂顛顛的走了。
回到家裡把事情一說,淩氏就懵了,說好的只是做文書呢?怎麼還需要出遠門啊!
但是無奈自家公公已經答應了,她也不好反駁,只能一邊幫着收拾,一邊反覆說,“太寵你了,這樣下去可怎麼得了。”
崔凝便在一旁逗樂子哄着她。
一會兒功夫淩氏便不再說了,只是憂心忡忡,“你一個小孩子,我真是放心不下。”
“母親不用擔心,很快就會回來的,待我瞧着那裡有什麼土產,帶回來給父親母親嚐嚐。”崔凝道。
淩氏道,“我可不稀罕那點土產,你回來時少一根頭髮絲就再別想往外跑。”
“母親真好!還許我下次出去呢。”崔凝忙抱上大腿。
淩氏無奈,“回來問問你父親吧,他還不一定許你出去。”
崔凝一點都不擔心,崔道鬱對她更是寵溺,基本是她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他不但同意還會給實際支持。
果然,待晚上崔道鬱回來聽說這件事情的時候,直說出去歷練歷練好,說了好一番鼓勵的話,還囑咐她要注意安全。
不過崔凝不知道的是,待晚飯之後,各自回屋,崔道鬱扭頭就問妻子,“你怎麼不阻止她?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出去多讓人操心。”
淩氏簡直太瞭解自己的夫君了,白了他一眼,“你剛纔不還滿嘴答應。”
“那怎麼能一樣,我可不能讓女兒傷心。”崔道鬱理所當然的道。
淩氏啐他,“合着壞人都應該我來做,你就扮好人是吧?”
夫妻兩個說着飯後話,崔凝則去祖父院子裡把隨行的人給領回來了。
崔玄碧給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子,叫崔平香,面目平凡,只一雙眼睛不同尋常的黑亮,身材高挑壯實,腳步落地無聲,看着卻十分有力,崔凝一見便知道是個練家子,而且武功還很高深的那種。
崔平香原並不姓崔,她是崔家養的武師,從小在清河崔氏長大,一生只忠於崔氏,因此便予了崔姓。
這一晚,崔凝睡的很好,還做了一個夢,夢見她這一趟出去在河北道找到了神刀,然後直接回到師門,師父和師兄們用神刀斬盡敵人,二師兄也沒有死,他告訴她,其實大火燒起來的時候,他就開門出衝出去殺開一條血路逃走了。
崔凝醒來的時候,夢裡的一切還記得清清楚楚,她想,二師兄看見密室的門關上之後肯定不會這麼傻的呆在屋裡,說不定夢裡的事情是真的呢?
不管真假,她總覺得這是個好兆頭。
梳洗妥當後,崔凝帶着崔平香去監察司,與魏潛一併出發。
像他們這樣執行公務的人本應該乘馬,但因崔凝手臂傷了,也並不會騎馬,便坐了馬車。
馬車平穩的行駛,崔凝從包袱裡掏出一個香囊,“五哥,這個給你。”
魏潛接下看了看,“這是什麼?”
崔凝道,“我之前常常睡的不好,母親覺得總喝安神湯不好,便四處問醫,這個是人家的祖傳方子,我覺得挺有用,壓在枕頭下面聞着味兒很快就能睡着。”
魏潛把玩着香囊,面上帶着淺笑,“我現在怕是隨時隨地都能睡得着。”
馬車前行,車簾一晃一晃,晨曦從縫隙裡照進來,魏潛的發上染了一層淡淡的光暈,或許是因爲太累的緣故,他整個人顯得懶洋洋的,仰頭靠在車壁上,眼睛半眯,目光裡似帶着淡淡水汽。
崔凝瞧着他的樣子,往邊上坐了坐,拍拍自己的腿,“五哥枕着睡一會兒吧。”(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