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愛
那位阿姨50多歲,在高家做幫傭都近20年了,見這位二小姐在客人面前都對自己大呼小叫的,覺得沒面子,嘴裡也不住抱怨:“我中意收拾啊,也不瞧瞧,哪個小姐的閨房能邋遢成這個樣子,要是太太來了,又以爲我偷懶不幹活。若不是要這份工錢給我孫子添點奶粉錢,我至於在這裡呆着受氣!”
高琛穿上大衣,只得拍拍她背,安慰她:“我知,阿姨的苦我都知道,今天晚上自己做點好吃的,我們出去了。”
溫煦華盯着這位阿姨的背影瞧了兩眼,不經意的問:“人老了架子還大,如果覺得不合適,換個不就成了。”
高琛嘆口氣:“還就她能在這裡幹。你不知道這兩年,小昕快把我們一家人都折磨瘋了,原先她是住在爸媽那裡的,和我媽吵得雞飛狗跳的,高血壓都犯了好幾次,沒辦法才送來我這裡的。眼下無事可做,能怎麼對着幹,她就對着幹。我這兒的幫傭都換了四輪,這阿姨還是好說歹說,從爸媽那裡撥過來的。”
高昕在家裡悶了兩年,每次出門都得讓人陪着,沈舒心沒生產前,還能多去兩趟香港,如今這一個月徹底在家呆着,把臉都給悶綠了。現在有人願意拯救她脫離苦海,求之不得。雖然這個人是溫煦華,心中多少有些忌憚,但太渴望自由的她也顧不上細想,那個人究竟有什麼意圖。
吃完飯,再送高家兄妹回去,見到那個前來開門的阿姨,仍在碎碎唸叨,溫煦華眼神一凜,想從高昕這裡套出點什麼,不是件容易事,多阿姨這條路也不錯。
初六晚上,溫煦華接到江妍電話,才知她遇襲,趕緊的約區公安分局的局長出來吃飯,問起案子的進展。局長只說歹徒死不承認有人指使,咬死了說只是想搶點東西,至於說出來的“代人教訓教訓你”,只不過是想嚇唬嚇唬事主,乖乖掏錢而已。另外在行兇時有接到一通電話,目前大家都在休假,還查不到那個打電話的人是誰,也不知是否與這起案件有關聯。
溫煦華只說這起案件對他相當重要,還請局長幫個忙,交代下去,儘可能的把那個打電話的人給揪出來。兩個民警奮戰一夜,終於查到這個號碼是在城中村一家小便利店裡買下的,趕緊打電話給溫煦華,要他來查看前幾日的監控錄像。
溫煦華不敢錯過任何細節,可連續盯了好幾個小時的視頻,人都倦了,正想再去倒杯咖啡來提神時,一個細細高高的身影進入了監控畫面。溫煦華反反覆覆按着暫停、回放,可監控錄像的清晰度太差,再加上攝像的角度問題,完全看不到這個人的臉,他覺得這個身影有些熟悉,又突然發覺這家小店距離高琛所住的小區不遠。他有些駭然,似乎是爲了印證自己的猜想,立馬撥了個電話出去。
那位阿姨果然沒有辜負他付出去的奶粉錢,初九上午就給他掛了個電話:“溫先生,少爺小姐出去飲茶了,我進她房間。盯人什麼的,我不在行,不過你跟我講要什麼,我就知道找什麼,她抽屜角落裡找到一張手機卡,不知是不是你想要的。”
溫煦華趕緊驅車過去,拿回這張SIM卡,開機之後便發現,這號碼就是那日與歹徒通電話的那個。高昕是個潮女,出門要打扮得靚麗,一回家就回復邋遢本性。她之所以不喜歡人收拾,恐怕是怕一屋子的衣服、鞋子、包包,放得整齊了,自己反而找不到要搭配的飾物,所以出事後這張卡也沒來得及丟掉,倒終讓他找到了機會。
而高昕爲何要打那通電話呢?因爲溫煦華答允她年後就可以去上班,她心中過意不去,怕這夥混混真把江妍給怎樣了,所以打電話過去叮囑,嚇嚇就行,別動人家。她萬萬沒想到,正是自己起了多餘的憐憫心、多了那通不必要的電話纔會讓自己露了馬腳。
接到未來老闆溫煦華的電話時,高昕欣然赴約。關於自己找人教訓江妍未遂的事情,前兩天她還有些擔心,如今事情過了,各方都不聲不響的,她也就覺得沒事。說實在,她也不怕,16歲第一個男友揹着她劈腿,她就敢找人砍他,若不是高烜高琛攔着,那人早就廢了。
高昕心情愉悅的進了包廂,見了溫煦華,笑着打招呼:“老闆,明天就要上班了,有什麼要指示的?”放下包包還轉了個身,問溫煦華意見:“你看這身打扮怎樣?今兒個我拖着高琛去買了好多套,以前那些好是好,不過太潮了點,怎麼穿也不像上班的。”
溫煦華還真看了兩眼,一臉春風的讚許到:“真不錯,不過,這妝也得改一改。”
“一定,一定。”高昕逛了一天的街,早就餓了,坐下來就先吃了塊乳鴿腿。
溫煦華還起身給她夾菜,充當知心大哥的角色:“小昕,我話可說前頭,上班歸上班,可不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
高昕聽了猛點頭:“其實我早就不想鬧了,是他們死活要管着我。別的人我也不在乎,只是真有點心疼高琛,這麼大年紀了,成天守着我,連個女朋友都不敢交,說是怕被我活活氣死。”
高昕正吃得歡快,包裡的手機響了,她手忙腳亂的拿出來接聽,一看這個號碼,當場愣住,這不是自己之前臨時買來,找幾個混混去嚇唬江妍的號碼?她這下手足無措,不知道事情究竟有沒有露餡,該不該找高烜高琛來善後。擡頭一看溫煦華,他依然看着自己笑,還把自己手機屏幕轉過來對着她,她腦子一下就充了血,趕緊衝上去搶,溫煦華手疾眼快,立馬收回。
高昕強做鎮定,還拍了一下溫煦華肩膀:“真是的,煦哥,你拿個陌生號碼打我手機幹什麼?”
“哦,只是個陌生號碼,要不要我把它送到派出所去?”
高昕看着眼前那張笑眯眯的臉,不由得泄了氣,坐到溫煦華身邊,拽着他袖子,全都招認:“我也不想的,不過心姐非要我出手去教訓江妍,我沒辦法啊。可我只是想要那幾個人去嚇嚇她,我還打電話過去一再叮囑他們,不要碰妍姐,真惹到了,吃不了兜着走的。你看,她不什麼事也沒有?”
“幸好沒出事,要真出了什麼事,高昕,你還能坐在這裡?”
溫煦華把袖子拉了出來,靠着椅背,語氣輕鬆,可在高昕聽來,滿滿的全是壓力。這樣的男人她家就有一個,高烜,自己以前別說得罪宋蔚清,就一個走廊上擦身而過,那位菩薩咳嗽一聲,高烜都會認爲是自己帶了不明氣體。對付這種人,她有經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可憐兮兮的懺悔認錯比死不認錯有用得多。
“煦哥,你原諒我吧。我真的不敢了,以後看見江妍,我一定隔一公里就開始繞路走。”
溫煦華把手機在手裡轉了個來回,問道:“你說是阿心讓你去找江妍的?”
高昕沒想到他真打算盤根究底,手放了下來,看了他幾眼,見仍是一臉的堅持,顫抖着說了句:“是啊。”
“你不知這樣犯法,她讓你去你就去。”
“我沒辦法,之前心姐對我都好好,我想要哪個包包衣服的,都是她買給我的。如今她要我幫忙總不可能不幫啊。”
“說真的,這件案子去查的時候,我沒想到會和你有關聯。現在怎麼辦纔好,不把SIM卡交出去,江妍那邊我交不了差,可把卡交給警察,小昕,你怎麼辦?”
高昕一聽就急了:“煦哥,求求你啦,看在心姐,不,高烜也好,高琛也好,看在他們面子上不要跟我計較了。要是家裡知道我這件事,我再也別想出來了。”
溫煦華也點點頭,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是啊,派出所那邊不成問題,高家誰出面都能搞得定,可家裡人知道這件事,你說,你還能出來上班嗎?”
他這番話說得高昕心慌。她已經被關了兩年了,兩年內自己偶爾犯點小錯,卻沒什麼大的過失,好不容易讓家裡消除點戒備,肯放她出來。她還能衣衫靚麗的去上班,出入名流之間,還能有不菲的收入,這在年前,是想都沒想過的事情。她25歲了,過去的那些荒唐歲月成爲了不堪回首的記憶,她知道自己不會再重蹈覆轍,可也不希望自己的大好年華都要在父母兄長的管教束縛下漸漸逝去。
她對這份工,不,是對於未來,重新寄予了好大的期望,甚至今天一大早就拖着高琛去買自己以前看不上眼的職業裝。她也想努力,不想再做家人眼中的壞女兒,不想再聽見母親的責備哀嘆,不想再看見高琛痛心的眼神,她也想做宋蔚清那樣的女人,所有人都寵着護着,就算只是安安靜靜的相夫教子,也是高高在上的姿態,無人敢碾壓。
她退在椅子上坐着,忽然發現一個事實,溫煦華先是接近她,給了她一個夢寐以求的東西,然後,又在這裡威脅着自己,那個東西他又要收回去了。他是故意的,一開始就設局要把她給套進去。
“我也不是真要把你給供出去,這樣好了,我們交換些東西。這張SIM卡還給你,明天你還是可以去上班,你呢,告訴我一些事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