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一場大雨,驅散了長安連日來的燥熱。眼見立秋,這大雨過後的長安,有了一絲絲涼爽之意。
李言慶正準備離開,忽聽身後有人呼喚:“養真,留步!”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去。
只見李建成從大殿裡快步走出來。笑呵呵的說:“養真,你可真難請啊,,爲兄幾次在府中設宴,你都未能前去。等忙完了這一段,你可萬不能再推辭了!”
這也是李言慶抵達長安之後,第一次和李建成面對面的正面接觸。
從他探聽來的消息,以及平日裡對李建成的觀察來看,李建成絕非史書上說的那種昏庸無能之輩。甚至在某些方面,李建成的能力遠非李世民可以比擬。勿論是接人待物,還是處理政務,都非常成熟,而且還具有非凡的魄力。
兩日爭論,李淵也很疲乏。
在決定採納了李言慶的主意之後,李淵就吩咐李建成負棄執行。
言慶笑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哈,你這傢伙
李建成用力的拍了拍李言慶的肩膀,突然壓低聲音道:“據我所知。李靖是二郎的人。”
“小王知道。”
“那你爲何還要舉薦他出任害州行軍總管?”
宵州,在秦長城以北,在古時稱之爲朔方。李言慶環視四周,見沒有其他人,低聲道:“太子,你以爲以趙王之性情,其他人能與他合拍嗎?而且李靖這個。人,不禁兵法出衆,更智慧過人。此人留在長安,只怕對太子,沒有什麼好處。”
衆所周知,李世民的謀主是王通。
李建成也知道李靖,但一直以來。他都認爲李靖是一員武將。
李妹本身也的確長於武事,祖傳刀法,頗有勇力。
但聽李言慶這番言語,李建成不禁一怔,難道說,二郎真正的謀主。是這個李靖?
“李靖在長安,太子必受襟肘
“若如此,”讓他離開長安。倒也不差。
只是給他一個育州行軍總管。是不是有些過了?”從這一句話裡,言慶敏銳的覺察到了李建成的一個軟肋。
說白一點。就是有些小氣。好像是要把所有的官位,都攥在他的手中,而不願施予旁人。
“區區一個青州總管,終究還是在靈州都督府治下。
趙王出任靈州都督,纔可以使二郎心安。同樣,李靖出鎮育州。想必也符合二郎心意。”
李建成想了想,點頭道:“如此也好。若逼迫太甚,說不得會適得其反。”
言慶一笑,“如此小王先行告退。
太子可多留意幽州,想來李藝低頭,也就在這幾日的光景,到時候莫被搶了先手。”
“多謝養真提醒!”
李建成目送李言慶離去,不由得暗自嘆了一口氣。
小時候,他和李世民關係挺好。李世民也非常尊敬他,堪稱得上是兄友弟恭的典範。
甚至在太原起兵之初,兩人還是親密無間。
然而隨着李世民執掌兵馬,特別是在太子之位確立,自己失去兵權之後,兩人就漸漸疏遠。
這其中。有李建成自己的原因。但同樣也有李世民的緣故。
帝王之家無親情!
李建成已深深的感受到了這一點,
他嘆了口氣,仰望蒼穹:二郎。莫怪哥哥心狠手辣。若你能遠離小人,說不得你我,還能重做兄弟吧!
第二天,李淵在李建成的勸說下。接觸了對李世民的圈禁。
不過他沒有召見李世民。只是下詔勸慰兩句。說實話,李淵也不知道該如何與李世民見面。
他知道,曲州的事情和李世民無關,可種種情況表明:除了李世民之外,似乎無人有這種能力。李言慶雖然也有嫌疑,但相比之下,李世民的嫌疑似乎更大。
“什麼?”
秦王府中。李世民驚呼一聲,長身而起。
“藥師被任命賞州總管?三郎也要去靈州?”
王通苦笑點頭,“昨日宮中發出敕令,敕趙王前往靈州,組建靈州都督府,節制漠北五州之地,藥師也接到了詔令,被封爲育州總管,今日被兵部召喚話。”
李靖被調走了!
李世民這心裡。難免一陣恐慌。
秦王府中,智謀之士不少,王通也好,劉文靜也罷,都足智多謀。
可是相比較之下,李世民更倚重李靖。
李靖文武雙全,而且思路極爲敏捷。常常與李世民不謀而合。所以。從表面上看,王通是李世民的第一謀主。但實際上,李世民對李靖的倚重,絲毫不遜色於王通。
這時候,門外有親衛稟報,說是李靖回來了!
李世民連忙讓李靖過來,親手奉上一杯茶水後問道:“藥師,兵部如何說?”
“陛下敕令。命臣十日之內。必須趕赴育州。
剛纔臣在兵部見到了趙王,聽他說,他不日就要前往靈州,一時間恐怕無法和殿下道別
“這好端端,怎會讓你出鎮宵州?”
李世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李玄霸的情況
他知道自己這個兄弟,並不喜歡長安的氣氛。當初被任命統領北衙。也是被自己強逼上去。骨子裡,李玄霸更喜歡鐵馬金戈。征戰疆場。享受那戰鬥的樂趣。
而且現在自己和太子矛盾不斷加劇。作爲兄弟的李玄霸夾在裡面,怕也不舒服。
可是李靖……
李靖輕聲道:“殿下,看起來是有人不願意讓臣留在長安,爲殿下效力。”
“孤知道是誰!”
李世民突然笑了。“養真果真有識人之明。
一下子就看出了藥師對孤的重要”本來。孤還打算讓你主持江南之戰。可現在看來,只怕是”不過這樣也好,你且去宵州,待避過風頭之後,孤會設法讓你回來。”
李靖沉默不語,喝了一口茶水,擡起頭來。
“殿下,襲擊突厥使團的兇手,必須要查並楚。”
“孤明白。”
“臣這兩日怕是要準備出行,難有時間再來拜會殿下。殿下需謹慎。要設法控制住天策府衆人,切莫再生事端。另外,昨日尉遲寶林三兄弟攻擊河南王府,怕也是一樁麻煩事。讓他繼續留在長安,並無好處,不如讓他跟着我,前往育州。”
李世民想了想,點頭答應。
“還有秦用,他也不適合在逗留長安,一同隨我前去宵州吧。”
李世民撓撓頭,心裡頗有些不捨。
秦用雖然性子有些暴躁,有些魯莽,但卻忠心耿耿。他那一身武力。可以給自己很多幫助。只是他招惹了李言慶,就算李言慶不追究。這朝堂裡也不會放過他。
畢竟,衝擊王府,令宗室顏面無存。
這毛不單單是李言慶一個人的事情,甚至已牽扯到整個宗室的顏面。
“殿下,臣走之後,殿下還需設法將河南王趕出長安。”“啊?”
想當初,李靖曾建議李世民,讓李言慶到長安來。這才半年的時間。李言慶到長安,也不過一個月而已。李靖就改變了主意。但仔細想想。李言慶到長安之後,雖然顯得很低調,可是對李世民而言。依舊是一大威脅。
李世民也好,李靖也罷,堅信伏擊突厥使團的人,就是李言慶。
雖然不清楚李言慶調動的是何方人馬,用的是什麼手段。可這主謀。非言慶莫屬。
“這個”恐怕不太容易。
李靖猶豫了一下,從懷中取出一本奏摺。
“臣本來準備在陛下決定向江南用兵的時候,爲殿下呈獻此策。
可現在看來,殿下,這是臣謀劃出平南十策。一俟陛下決意用兵。殿下可呈上此書。”
“藥師
李世民鼻子一酸,話到嘴邊,卻發不出聲音。
“殿下有王先生輔佐,可保一時無憂。
只要殿下凡事能和王先生多商議。遲早可以東山再起。但是,李言慶絕不可留在長安。此人心狠手辣,而且膽大包天。他在長安一日。殿下就難平穩發展”,
臣有一計,雖不在平南十策之中。卻又與平南十策,休慼相關。”
李世民聞聽,立刻坐直了身子。
“願聞藥師高見。”
李靖道:“平南,需定荊襄。以掐斷蕭隋與後梁之聯絡。
但只如此,恐怕還不足以阻擋蕭隋”蕭隋既然可以遊說突厥,以使朝廷首尾難顧。殿下也可以令蕭隋首尾難顧。派人遊說嶺南馮盎,使嶺南出兵,則事半功倍。”
李世民聞聽,下意識眯起雙眸。
從眼縫中閃過一抹寒光,他擡起頭笑道:“聽說河南王與嶺南馮氏頗有交情,當年高句麗之戰時,他曾解救馮家子弟脫離險境”說起來。他豈非最爲合適?”
李靖頓時笑了,連連點頭。
李世民拉着李靖的手道:“藥師啊,你這一去,孤如失臂膀!”
“殿下莫要難過,李靖雖在宵州。依然會關注長安。
殿下需牢記,切不可使平南之戰落入他人之手。否則,殿下必將錯失良機啊!”
李世民,眼中含淚,用力搖了搖李靖的手。
兩人又商談了一陣子,李靖這才告辭。
李世民一直把李靖送出大門,在臨上馬的時候,李靖突然壓低聲音道:“殿下,請多留意趙王。”
李世民一怔,驟然擡頭,眼中流露出一抹驚駭之色。
李靖沒有再多說什麼,翻身上馬,揚鞭催馬離去。只留下李世民一人呆立在臺階上,腦海中不斷迴響着李靖最後那一句警告。
玄霸喲
這關中大地,能神不知鬼不覺調動數千兵馬者,除太子和李世民自己之外,似乎還有一個李玄霸。
一直以來,自己好像都忽視了李玄霸。
總以爲玄霸會緊跟自己的腳步”可是,李建成同樣是玄霸的兄長。而且還是太子!
李世民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他低聲呢喃:三郎,莫非真的是你嗎?
如若玄霸歸附太子,那豈不是說自己再無機會?李世民越想越覺得害怕,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