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習武,數載不間斷的苦練。又經歷過慘烈廝殺。
言慶的六識非常敏銳。他武藝上也許比不得言虎那般本事,可引導養生術,卻賦予他超乎尋常的靈識。韓仲乍聞他名字的時候,流露出驚愕之色,甚至在電光火石間,生出強烈殺機。
後來言慶幾次露出破綻,特別是在命令謝安民的一剎那,韓仲的殺機最爲強烈。
不過他很會隱忍,剋制了出手的衝動,倒是讓言慶對他,增添幾分讚賞之意。鞏縣一夜易主,想要把消息徹底封鎖住,並不容易。而且,言慶從一開始,也沒有想過能封鎖住消息。
韓仲之所以出現,其目的非常明顯。
言慶倒也不會因此而產生太多煩惱。但讓他吃驚的是,虎牢關真的告破了嗎?千載雄關,易守難攻。加之裴弘策也非莽撞之人,手握精兵,竟在一夜間失守,多多少少讓言慶有些吃驚。虎牢關失守。黃河天塹也隨之失去作用。最重要的是,楊玄感因此而扼住了援軍必經之路,同時也直接對滎陽、鞏縣產生威脅。
裴弘策在幹什麼?爲何沒有反擊?
不僅是裴弘策,還有滎陽方面……滎陽郡竟然一點都沒有覺察到叛軍的行動?房玄齡在做什麼?徐世績在做什麼?這叛軍從何而來?爲什麼在此之前,沒有聽到任何關於此的消息?
言慶很不安,甚至產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
虎牢關失守了,那麼滎陽縣……鄭善果昨夜趕回滎陽,也不知如今情況如何。
如果在後世,一個電話就能解決的問題。可偏偏在這麼一個信息並不發達的時代,雖然兩地相隔不算遠,可這造成的信息堵塞,始終是一個大問題。單憑探馬細作,很難及時獲取消息。言慶開始盤算着,該如何增強信息的流通?不過這是後話,還是等渡過了難關再說吧。
“謝安民、蘇烈!”
“末將在!”
“從現在開始,你二人要人不卸甲,手不離兵器,隨時準備戰鬥。通知下去,從即刻起,全城戒嚴。若無我手令腰牌,任何人不得進出鞏縣……黨士傑黨士英黨士雄,你三人各帶一旅,巡視街道。如有可疑之人,但凡做出抵抗,可先斬後奏。大家,都下去行動起來吧。”
“喏!”
李言慶吩咐下去之後,和言虎結伴。返回縣衙。
他讓言虎帶十四名武僧,駐守家裡,以防止不測。縣衙則由言虎的師弟,少林武僧行操,帶人坐鎮。
隨着韓仲的出現,各種消息,開始紛沓而至。
大約正午時分,探馬回報:樑郡太守楊積善,命麾下大將,開皇名將韓擒虎之子,樑郡司馬韓世鄂爲先鋒,率部秘密抵達滎陽。於昨夜子時,伏擊裴弘策。裴弘策當時是得到消息,有大批瓦崗賊圍攻滎陽,於是匆匆前往救援。這路上也沒有防備,被韓世鄂所部,一舉擊潰。
所部兵馬有大半投降,裴弘策如今下落不明。
瓦崗賊……
言慶突然明白過來,爲什麼沒有人覺察到楊積善的兵馬調動。前些時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瓦崗寨所吸引,楊積善秘密派出人馬。反而不爲人察覺。莫非,楊積善和瓦崗寨有聯繫?
慢着,韓世鄂?
“你剛纔說,韓世鄂是韓擒虎之子?”
“正是!”
言慶心裡沒由來的一顫,下意識問道:“那你可曾探到,韓世鄂身邊,有無一名爲李靖之人?”
李靖,似乎是韓擒虎的外甥啊!
楊氏父子,多刻薄寡恩。韓擒虎作爲開隋元老,戰功赫赫,更是平陳功臣。可韓擒虎死後,他的兒子居然跑到楊積善麾下做事。由此可以看出,楊堅也好,楊廣也罷,對元老功臣,是何等忌憚。
不過這與言慶無關,他所在意的,是那初唐另一位軍神,李靖的下落。
細作愕然道:“這倒是未曾聽說。”
“李靖?你說的可是李藥師嗎?”
前來送飯的裴淑英突然插嘴道:“我知道這個人。不過我記得,李藥師如今,是在馬邑爲官吧。”
“馬邑嗎?”
言慶的心,頓時安定不少。
李靖這傢伙是個怪物,言慶可不希望和這傢伙交鋒……
不過,楊積善選擇出兵的時機,可真是絕妙。正處於隋煬帝東征和瓦崗寨犯境之時,以至於所有人都忽視了他的存在。如果不是有能人輔佐,那這個楊積善,也是難對付的角色。
“立刻下去,繼續打探。”
探馬離去之後。廳堂上只剩下言慶和裴淑英兩人。
言慶在堂上來回踱步,沉吟不語。而裴淑英也不說話,靜靜的坐在一旁,看着言慶徘徊不止。
“小妖,可是有些緊張?”
言慶微微一笑,“緊張倒是說不上,我只是在擔心滎陽的狀況。
楊積善此次行動,顯然是經過精心策劃,早有預謀。這一點從張縣令與他的聯絡就可以看出端倪。虎牢關原本是我北方屏障,如今失陷……我擔心,楊積善不會就此罷手,虎牢關既然已被他掌控,滎陽縣勢必也難逃他的算計。如果滎陽和虎牢關皆破,鞏縣壓力亦將增大。
還有,楊積善既然動手了,那楊玄感呢?恐怕也已經動手了吧!”
裴淑英點頭,表示同意。
但願得,鄭善果能及時趕回滎陽,能挽回局面吧。否則滎陽一旦被楊積善攻破,則鞏縣危矣。
事實證明,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就在言慶整備兵馬,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惡戰時。探馬再次回報:滎陽在凌晨時分。被叛軍攻陷。
滎陽的守備,可是遠甚於鞏縣。
言慶乍聞之下,亦不由得大驚失色。
“滎陽,怎會失守?”
“昨夜裴將軍遭遇伏擊,滎陽太守得到消息立刻馳援。
可沒想到裴將軍敗得太突然,等援兵抵達時,遭遇韓世鄂正面抵抗。當時太守老爺感覺情況不妙,於是撤往滎陽……只是,在他領兵馳援之際,歸昌公鄭善願聯合滎陽世族,起兵作亂。佔領了滎陽。待留守老爺返回滎陽時,滎陽城門緊閉。韓世鄂隨後追擊,太守戰死於亂軍之中……如今,叛軍正在滎陽休整,不日就會向鞏縣出兵……請公子速速做出決斷。”
言慶的腦袋嗡的一聲響,思緒頓時變得混亂。
楊積善這是連環計啊!一招連着一招,招招正中滎陽郡軟肋。
鄭善願……那傢伙身爲鄭家族長,在滎陽頗有威望。如果楊玄感將鄭善願招攬,豈不是說,整個鄭家,都隨之陷入其中?
“房司馬何在?安遠堂鄭仁基何在?”
“房司馬留守滎陽,歸昌公造反時,房司馬有所覺察。只是兵力懸殊,房司馬和安遠堂仁基公,著經堂元壽公,元琮公,聯合各方人馬,殺出滎陽。不過目前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呀呀呀……”
言慶不由得大叫一聲,頓足捶胸,“此我之疏忽,竟使房公遇險。
來人,立刻派出探馬,尋找房公等人下落。另外,嚴密監視虎牢關和滎陽叛軍動向,一有消息,馬上回稟。”
滎陽果然失守了!
其實,當言慶知道虎牢關失守的消息時,已生出不祥預感。楊積善老謀深算,在這樣一個時候動兵,又豈能只是爲奪取虎牢關一地?他必有後着,虎牢關告破,使大河天塹蕩然無存,滎陽失守,則代表着河洛東大門的鑰匙,已被楊積善掌控。如此一來,鞏縣將直面叛軍。
到了這個時候。言慶已隱隱約約,猜到了韓仲的來意。
原本,鞏縣張縣令已被叛軍收買,只待虎牢關滎陽縣兩地告破,張縣令就會隨即開城投降。
如此一來,洛陽東面,再無依持。
叛軍可偱洛水,直撲洛陽。至於首陽山下的偃師縣城,城小兵寡,根本不可能擋住叛軍。
只是由於張縣令的行動太過張揚,公然擄掠言慶的馬匹,致使裴淑英前去討要。
而裴淑英身後的背景,又讓張縣令感到莫名緊張。他先扣押了鄭善果,裴淑英又登門討馬,令他有些慌亂。於是張縣令在這個時候,走出了一步臭棋,扣押裴淑英,並試圖控制鞏縣。
如果張縣令晚一天動手,虎牢關和滎陽告破的消息傳入鞏縣之後,鞏縣必然大亂。
那個時候他再出手控制鞏縣,李言慶就算有通天之能,也無法阻攔。然則他早動手一天,也就讓言慶提前生出戒備。不過他斬殺左兵曹,扣押張縣令,雖使得鞏縣落入他的掌控,卻不免走漏了消息。虎牢關既然被攻破,那麼肯定會覺察到鞏縣出現意外。
只不曉得,這攻破虎牢關的人是誰,怎麼想出這麼一條計策。
讓韓仲混入鞏縣,想要趁火打劫嗎?
言慶思忖片刻,突然冷森一笑。
你會用計,莫非我就不能將計就計?
“小妖,你可是有了退敵之策?”
見言慶冷笑,裴淑英連忙詢問。
言慶剛要回答,卻見蘇烈匆匆跑來,“公子,剛得到探馬消息,虎牢關方向,有兵馬調動。
據探馬所言,叛軍似是往鞏縣而來……預計亥時前,將抵達城下。”
“這就要行動了嗎?”
言慶嘿嘿笑道:“可知道,虎牢關叛軍,是何人領兵?”
“業已探明,乃觀王之子,楊恭道。”
“楊恭道?”
裴淑英這一下,可吃驚不小,“他可是今上族侄,怎地連他也反了?不過,若是他也反了,那虎牢關失守,倒也在意料之中。”
言慶詫異問道:“此話怎講?”
“那楊恭道,官拜右武衛將軍,駐守牛渚口渡口。名爲裴弘策節制,實際上有監視裴弘策之職。我那族叔,性子柔弱,對他一向放縱。故雖有主副之別,但實際上,楊恭道就是虎牢關的副將。
族叔離開虎牢關,那接手之人,也必是楊恭道。
此人驕橫,目中無人。不過若論起武藝,卻是不弱,有斬將奪旗的本領,被今上視爲楊家虎兒。”
“楊家虎兒?那也是一隻羊!”言慶冷笑一聲,“不他既然造反,想來今上對他項上人頭,會頗感興趣。”
裴淑英忙問道:“言慶,可有對策?”
李言慶則淡淡一笑,“我有一計,可令楊恭道,奉上首級。”
一旁蘇烈,頓時興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