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天有些精神恍惚的和隊友一起離開了會場,他剛纔當然知道高哲是想宣佈他真實的身份,還他一個真正的名字,但是他覺得這些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對於於天情緒上的反常,隊友們都沒有多問,也許這就是他們默默支持於天的方式吧。
剛走出北京飯店的大門,於天就聽見後面有人再喊自己。他回頭一看,發現是King.Max跑了過來。
“有事嗎?”於天問道。
“有點。聊兩句?”King.Max回答。
“好的。”於天點了點頭,通知鍾琦等他一下,然後和King.Max兩個人一起向旁邊的咖啡廳走去。
跑出了北京飯店,李南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雖然從來到XP的那一天開始,他就知道自己註定有一天將會離開它,離開CS,但是他確實沒想到,一切會來得這麼的快,甚至他連一個冠軍都還沒拿到過,就要這樣的結束了。
他當然不甘心,苦熬了這麼多年,就是爲了能出人頭地,爲了能證明自己。而現在,一切都成了永遠不可能實現的目標了。明天開始,不會再有任何一傢俱樂部會收留自己,自己將被全國所有的CS玩家所唾罵。自己當作生命一樣看待的CS,就這樣的離自己遠去了。
算了,誰讓自己一開始就選擇錯了?誰讓自己不憑自己的實力去證明自己?一切都是報應,就算什麼都沒了,自己還是一樣的愧疚,就算以後永遠都不打CS了,自己還是一樣的對不起他——自己的偶像,XiaMi。
放開了一切,李南突然想去一個地方看看,於是他攔了輛出租車,疾駛而去。
“怎麼了?”鍾琦看了看King.Max遠去的背影,轉頭向於天問道。
“什麼?”於天也注視着King.Max的背影,多少有點走神:“哦,沒什麼,他來跟我說了些李南的事。”
“李南?”鍾琦愣了一下:“他怎麼?”
“他挺可憐的。”於天嘆了口氣:“King.Max告訴了我李南以前的事,他其實也不想假冒,邊緣的逼迫,家裡父親患病,借了俱樂部的不少錢,所以他才……”
於天又嘆了一口氣。
“你不恨他了?”鍾琦問道。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當時那一瞬間,我一點都不恨他了,只是覺得他很可憐。可能大家都是把CS當生命的人吧。我替他可惜。”
“你想幫他?”鍾琦沒有再多問,多年的交往讓他非常的瞭解於天的性格。
“是想幫一下。”於天點了點頭:“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他以後都不能再打CS了,出於對自己名聲的考慮,沒有隊還會要他。我覺得這對中國的CS事業是個極大的損失,雖然他選擇的路不對,但是他畢竟還是個不可多得的天才選手,今後很可能會有更大的發展。如果就這樣退役了,太可惜了。”
“你想怎麼幫?”
“我……”
“收留他吧,別的隊不要,我們DIP要他,只要他肯。”本來去四處閒逛的餘震他們三個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於天的身邊,而說話的正是小V。
“恩,實力那麼強,不要是損失啊。”大亮也點了點頭說道。
“他欠XP多少錢?”餘震問了一句。
“20萬。”
“我還。”餘震想都沒想就張口說道。
站在新世紀網絡俱樂部的門口,看着這棟自己以爲可以見證自己的成功的建築,李南留下了傷心的眼淚。
一個人悄悄的來到李南的背後,伸出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南迴過頭,看清了來人,他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跟我來。”那個人只說了三個字,就轉身走了。
李南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聽他的話,他不自主的跟着那人而去。
航班順利的從巴黎機場起飛,艾琳娜坐在飛機上,把頭緊緊地貼在亨利的胸前。
亨利溫柔的撫mo着她的長髮,輕輕的說了聲:“睡吧寶貝,等你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們就到中國了,放心,一切都會好的。
在北京新街口的一間有些破爛的網吧裡,兩個人正端坐在電腦前。他們建了個帶密碼的局域網CS主機,地圖是de_dust2,一個當T,另一個當CT。
這家網吧的電腦配置很底,屏幕上顯示的FPS值不過才60多點,鼠標也是破舊不堪的滑輪鼠標。
“沒有無敵的機器,也沒有無敵的戰術,只有無敵的選手。”於天盯着自己的屏幕,對身邊的李南說道。
“要完成我們之間的決鬥?就因爲我以後可能將不再打CS了?”李南盯着自己的屏幕,面無表情的問道。
“不全是。於天回答:“我想讓你知道,什麼叫做CS。10局,你贏3局就算你贏。”
李南拿起手中的破爛鼠標看了一眼,然後笑了一下:“你贏了,我請你喝酒。”
走出網吧,呼吸着外面清涼的空氣,李南突然有一種想大喊的yu望。
於天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對着李南笑了笑:“喝酒去吧,你請。”
“你到底是誰?”李南覺得自己有些喝多了,但是頭腦還是清醒的。
“我說我是XiaMi,你信嗎?”還是帶着招牌式的微笑,於天舉起了酒杯一飲而進。
“信,我知道你是。我看得出來,沒有人能一局機會都不給我,沒有人,除了XiaMi。”李南的情緒有些激動,他也幹掉了自己杯中的酒,拿起瓶子又給於天和自己倒上了一杯。
“那你爲什麼不恨我?是我冒用了你的名字,也是我zhan有了你的利益和榮譽。”李南又把杯子中的酒乾了,臉上的表情中充滿了枯澀。
“你打CS爲了什麼?”於天沒有回答他,只是把臉轉向了窗外,看着天空問道。
“出名,賺錢,出人頭地,不再讓那些人瞧不起我,我要證明自己。”李南第一次在一個陌生人的面前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就這些?沒有別的?”於天的眼睛依然望着窗外的天空。
“沒有了。那你呢,你打CS爲了什麼?就因爲你天生是個CS的天才?”李南不答反問。
“喜歡,只是喜歡。沒有別的。因爲喜歡CS,所以我會一直打下去。喜歡就是喜歡,沒有爲什麼。”於天看着天上的星星,想起了一個人:“利益,榮譽,名字,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只要我喜歡CS一天,我就會開心的打下去。還需要計較別的什麼嗎?”
“喜歡?只因爲喜歡?”李南自言自語的說了起來。
“如果你想清楚了,明天來找我。DIP隨時歡迎你的加入。”於天邊說邊站了起來,然後從兜裡掏出一張紙,放在了李南面前:“這是50萬的支票,20萬你還給XP俱樂部,剩下的你寄回老家幫你的父親治病,你的事King.Max都跟我說了,如果當我是朋友,你就收下,如果不當,明天就給我送回來。想清楚了,明天來找我。還有,走的時候記得結帳,這頓是你輸給我的。”
說完,於天轉身走出了這家小飯館。
李南似乎並沒有看見於天離開,他只是傻傻的盯着窗外的天空,嘴裡不住的唸叨着:“朋友,他是我的朋友,我有朋友了……”
清晨耀眼的陽光肆無忌憚的透過酒店房間的落地玻璃窗傾泄而來。昨天晚上的酒精還在發揮着它的威力,讓於天的腦袋依舊昏昏沉沉的。
想了想今天沒有比賽,於天準備爬起來拉上窗簾再睡一會。而這個時候,房間的電話鈴卻“叮鈴鈴”的響了起來。
於天伸了個懶腰,不情願的拿起電話,酒店服務員甜美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
“於先生您好,我是前臺服務員,麻煩您到酒店大廳來一下,您的兩個朋友正在這裡等您。”
“朋友?”於天擡起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男的女的?”自己好像在北京沒什麼認識人,怎麼會有朋友來酒店找自己?
“是一男一女兩個人,如果方便的話麻煩您下來一下,他們說不想到房間去找您。”
“哦好的,麻煩他們等5分鐘,我就下來。”於天掛斷電話,飛快的爬起來衝進了浴室。
“你們是?”於天驚訝的盯着面前的這對男女,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你好於天,我叫艾琳娜,他叫亨利,是我的男朋友,我們是從法國來的。”
“艾琳娜,亨利,”於天在腦海中尋找着這兩個名字,猛的,他想起了什麼:“法國?你們是法國來的,你叫亨利?”他的情緒變得有點暴怒。
“於天,你冷靜一下,坐下來聽我們解釋一下好不好?”艾琳娜看出於天的激動,於是連忙拉着他一起坐到了酒店大廳的沙發上。
“於天,我們是爲了關婷的事來的,她出事了。”
聽完艾琳娜的話,於天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他瞬間呆住了。
“對不起,於天,都是我的錯。”艾琳娜邊說邊擦着眼淚,旁邊的亨利輕聲安慰着她。
“手術是什麼時候?”於天的目光還有一點的呆滯。
“一個禮拜之後。”艾琳娜停止了哭泣,擦乾了眼淚:“不過她今天已經動身去紐約了。她是提前去做身體檢查的。於天,這種手術很危險,所以我求你,在婷婷做手術的時候,陪在她的身邊,可以嗎?她真的很需要你。”
“我明白。艾琳娜,謝謝你。”於天對着艾琳娜感激的點了點頭,然後堅定的說:“給我點時間,讓我打完剩下的比賽。我答應你,婷婷做手術的時候,我一定會陪在她的身邊的。”
亨利和艾琳娜提出想看看於天最後的比賽,於是於天爲他們在自己住的這家酒店安排了房間。
安頓好兩個人之後,於天敲開了刀哥的房門。
“怎麼?今天休息不多睡一會?”刀哥穿着睡衣,一臉睏意的把於天讓了進來。
“刀哥,求你件事,幫我弄一下籤證。”於天坐在牀邊,急急的說道。
“簽證?呵呵,知道你們能打去法國,不過也不用這麼急吧?”刀哥拉開冰箱拿了罐咖啡拋給了於天:“不是下個月世界決賽纔開始嗎?”
“不是去法國,是去美國的。要三天內幫我搞定。”於天拉開易拉罐,一口氣把咖啡幹掉,然後努力的舒緩着自己的情緒。
“美國?”刀哥愕然的望着於天:“你去美國幹什麼?你瘋啦?”
於天把關婷的事詳細的跟刀哥講了一遍。
“哦,原來是這樣。”刀哥點了點頭,也在牀邊坐了下來:“決定了?一定要去?”
“恩。我不能不去。”於天使勁的點了點頭。
“可是按你說的,即使手術成功,關婷也必須在美國待上一年,一個月後的法國決賽,你能參加嗎?你不用陪在她身邊?”
“這個?”說實話,於天剛纔腦子裡想的全是怎麼能快點的飛到關婷的身邊,陪她做完這次的手術,根本沒考慮一個月之後決賽的問題。現在刀哥提起來這件事來,他才恍然大悟,從時間上算,一個月之後,如果關婷手術成功,那個時候她應該還躺在醫院裡,還沒有度過危險期,自己怎麼可以離開她去法國比賽呢?
短暫的沉默之後,於天猛的站了起來。
“刀哥,如果真讓我選的話,我寧可放棄比賽。我已經失去她一次了,不能再失去她第二次。雖然CS是我的生命,但是爲了她,我可以不要我的生命。”
刀哥看了眼於天,沒有說話,只是徑自點燃了兩支香菸,然後遞給於天一支並示意他坐下。
於天接過香菸,坐在刀哥對面的沙發上,輕輕的吸了一口,然後望着刀哥,等待着他的決定。
“我給你講個故事。”刀哥的目光注視着窗外:“以前有一個年輕人,他有一個跟了他8年的女朋友,那女孩對他很好,非常的好,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嫁給那個年輕人,成爲他的洗衣婆。那個年輕人很窮,但他很努力,他拼命的工作,想出人頭地,想賺很多很多的錢,然後再娶那個女孩,讓她過上好日子。就是因爲這樣,那個年輕人天天的忙於工作,沒時間來關心那個女孩,甚至經常冷落她,而且他做得最愚蠢的一件事,就是從來沒有給過那個女孩一個承諾,可能他一直想着等公成名就的時候,再給那個女孩一個驚喜。他錯誤的認爲那個女孩會一直等着他。後來,那個年輕人遇到一個機遇,要去外地一年,他只是告訴那個女孩等他回來。結果呢,一年之後,那個年輕人回來了,賺了一大筆的錢,足夠兩個人幸福的生活一輩子的錢。可是那個女孩已經嫁給了別人。”
說到這裡,刀哥臉上的肌肉微微的顫抖着,眼睛中也多了些晶瑩的東西。
“所以,年輕的時候,一定要懂得珍惜。”刀哥假裝用手搓了搓臉,努力掩飾着什麼:“簽證明天我就幫你辦妥,明天打完比賽,你就去吧。”
“謝謝刀哥!”於天的心中涌起了一陣感動。
“我困了,還想再睡會兒,你先回去吧。”刀哥揮了揮手。
“好的。”於天起身離開。
臨出門的時候,於天猛的想起了件事:“刀哥,李南的事你知道了吧?”
“恩,怎麼?”
“他可能會來我們隊。”
“好。我收留他。”一句話,讓於天徹底的放下了心。
關婷坐在飛往紐約的班機上,打開隨身的旅行包,從裡面拿出一張張素描畫,出神的看着。
畫面上的人物都是於天,關婷也記不清自己到底畫了多少張這樣的素描畫了,她把宿舍裡能找到的,全部帶在了身邊。所有的畫上面,於天的臉都被畫成了模糊的樣子。不是關婷不記得於天的長相,而是她特意不畫清楚,她不敢看於天的樣子。因爲看過之後,她的心都會痛好久。
想不想念於天,問她的心就知道了。
飛機即將降落,空中小姐的提醒讓失神的關婷恢復了正常。繫好安全帶,感受着飛機俯衝的壓力,關婷突然覺得生死不太重要了,她只有一個願望,想再見於天一面。
於天端着酒杯,看着面前這些情緒高漲的兄弟們,決定把話留到比賽結束再說。
鍾文一直在觀察着於天的反常,看到他好象有話要說的舉起杯,然後又放下,再舉起,再放下,最後乾脆一飲而盡,然後臉上堆起明顯是強擠出的微笑和其他人胡侃着,鍾文終於坐不住了。
鍾文站起身,拉着於天就向餐廳外走去,根本不管身後各種含義的目光。
一直走到大街上一個僻靜的角落,鍾文才停住了腳步,轉身盯住了於天的眼睛。
“乖乖,你……怎麼了?”於天被鍾文的舉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於天,應該是我問你怎麼了?”鍾文第一次直呼於天的名字。
“我……”兩個人的臉相距不到10釐米,所以於天可以清楚的看見鍾文眼眶中含着的淚光。他立刻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最怕的就是鍾文哭。
“於天,你知道嗎?我喜歡你!”鍾文帶着哭腔的喊出這句她深藏在心中很久的話。
於天的大腦一片空白,該來的,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