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朋友的心
寂夜再次籠罩着海倫小區，星空依舊輝煌。
林一、樑風、4S、金揚四人都站在二樓的走廊上，靜靜的仰望着星空。
只有如此輝煌浩瀚的天幕才能驅散人心中的陰雲與不安。
樑風笑道：“兩兄弟有什麼好吵的呢，都是一家人，何必爲外人傷了和氣。”
4S仍然有些生氣，道：“風哥你也別爲他說好話，這老小子做什麼我都贊成，但這次他與那個日本人在一起我就是舉雙手雙腳反對。”
說完，他悶悶不樂的接過金揚遞來的一支香菸，點着。
煙火在黑暗中一明一滅。
四人都沉默着，自從他們相識以來，從來沒有爲了什麼事而這麼吵過，現在林一與4S有了意見分歧，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許久，4S開口道：“我以前聽我媽說過，我外公去參加抗日戰爭就是被日本人害死的。”
樑風與金揚同時愣了愣。
金揚道：“也難怪每次一提起日本人你都生氣！”
林一嘆了口氣，道：“石頭，其實我告訴你，我的祖輩也參加過抗日戰爭，他們也是被日本人活捉後慘遭殺害的。”
4S也愣了愣，道：“那你爲什麼還……”
林一道：“但是光子她不同，她不是外人。”
4S道：“有什麼不同，她也是日本人，接受的也是日本人那套改編教科書的理論！”
林一道：“她雖然是日本人，但是她的父親爲了鍛鍊她的意志與品格，專程把她送到C城大學唸書，她的觀念其實與一個正常的中國人沒有區別。”
4S道：“日本人始終是日本人，這是不可迴避的事實。”
林一嘆了口氣，也從金揚手裡接過一支菸點燃，緩緩道：“她雖然是個日本女子，可是她永遠都是我林一最好的朋友。”
說這句話時，林一的眼睛閃爍着光芒，4S三人都知道，林一的眼睛有着光彩的時候往往是他對一件事確定不疑的時候。
“這……”4S三人面面相覷。
林一嘆息着，道：“你們記不記得去年的今天？”
4S三人的表情立即黯然，MDK的人有誰不記得03年WCG的時候呢？兵敗北京的情形歷歷在目，任誰都不會忘記，今年再次來到上海，不但要奪會屬於自己的榮譽，更要再次捍衛MDK的尊嚴。
4S咬牙道：“記得！”
樑風嘆道：“記得！”
林一拍了拍樑風的肩膀，輕輕道：“去年，是我對不起你，那場半決賽我們本不該輸的。”
樑風勉強笑了笑，道：“但那不怪你！”
林一鬆開手，來到走廊邊的窗戶前，擡起頭，把目光落向遙遠的星空，表情像是在回憶過去已久的往事。
“當時，我記得你們四個人都乘火車回到了C城，而後來是康達來北京接我回去的，你們走的時候，我身上一文錢都沒有了！”林一苦笑着。
金揚點點頭，道：“我們都知道，康達也一直是我們MDK的好朋友，她沒有嫌棄過我們窮！”
林一苦笑道：“但若她是個日本人呢？”
“這……”三人頓時語塞，這是個誰也沒有想過的問題，康達若是個日本人，他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會把她當作一個好朋友看待？
林一道：“咱們的朋友始終是咱們朋友，這也是不可迴避的事實。”
樑風拊掌道：“說得好，咱們受人之恩，當泉涌相報。”
林一沉聲道：“是的，康達她是中國人也好，是日本人也好，就算是外星球的人，也一樣是我們的朋友，對我來說，光子就算是日本人，就算她是個殺人犯，也一樣也是我的朋友。”
4S三人都靜靜的看着他，他們也從未見到林一如此激動過。
林一嘆息着，道：“石頭！”
4S道：“老大！”
林一道：“記不記得那次你在人民醫院門口把我狠揍了一頓！”
4S苦笑道：“記得，你是不是現在想揍回來？”
林一搖搖頭，道：“那天你們走了後我就覺得腦袋很昏，一直在流鼻血，後來就暈倒在街上了，恰巧我倒下的地方就是一心料理店的店門口，昏迷的時候我隱約還有些意識，我記得當時路邊有很多人經過，準確的說是很多中國人經過，但最終把我救起的人卻是一個日本人。”
“把一箇中國人救起的居然是一個日本人！”林一說這句話的時臉上露出一絲極富哲理的苦笑。
4S他們當然明白那話裡的場景與心情，因爲他們也有過類似的經歷，有時候讓人絕望的不是病痛，也不是痛苦，更不是窮困，而是圍觀人羣眼眸上凝聚的冷漠與無視。
樑風道：“是山田光子那時候幫你的？”
林一點點頭，道：“她把我帶到了一心料理店，照顧到我康復爲止，這段時間，她同樣受到了店裡那些日本人的不理解，他們不理解的可能與你們剛纔不理解的一樣，他們不理解一個日本人爲什麼要對一箇中國人這麼好，但我想，你們卻一定能理解，一個日本人要與一箇中國人成爲朋友的代價有多大！”
4S三人一齊點頭，他們雖然沒有體會過，但他們卻可以想象，這其間無論山田光子還是林一都必須忍受旁人的白眼，冷漠，世俗的無知，偏見。
金揚嘆息道：“確實，有時候中國人還不如日本人！”
林一看了他一眼，道：“但有時候日本人也不如中國人！”
樑風道：“都不是，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永遠都不如一個有情有義的人！”
林一道：“是的，這世界上唯一沒有國界之分的恐怕就是友誼了，光子她是日本人也好，是中國人也好，她對我林一有恩，我林一就不能忘記，更何況，她是個好人，至少，她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也沒有做過對不起MDK的事，更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中國人的事，相反，她熱愛中國文化，反對日本軍國主義，如果沒有她，也許MDK | L永遠是個懦夫，永遠躲在C城不見天日的逃避着，如果沒有她，我不可能找到你們大家，我們大家也不可能聚在這裡，你說，我們爲什麼要這麼討厭她呢？”
金揚沉默着，似在思考着林一的話。
樑風也沉默着，當初的事他現在心裡也漸漸明瞭。
4S長長的吐了口氣，喃喃道：“可能，可能是我錯了！”
林一看着他，走上前，把手重重的按在他的肩頭，道：“你沒有錯！”
4S看着林一。
林一道：“假如有一天，你石頭也成了日本人，你也一樣是我林一的好兄弟！”
聽到這句話，4S的拳頭已握緊，全身熱血已沸騰。
兄弟，兄弟，在兄弟這個詞面前，任何的偏見、固執、愚昧、無知都是渺小而膚淺的，這世上正是因爲有兄弟，所有一切的不平都可以拋開。
同樣，也正是因爲有真正的朋友存在，前路才充滿了希望，人生才充滿了光明，也只有4S他們與山田光子這樣的人，才真正有資格作爲他林一的兄弟與朋友。
4S在呆在原地，金揚卻忽然開口道：“你們先聊着，我進去了，我去給山田小姐道歉。”
4S也清醒過來，道：“等我，我也要去！”
兩人剛轉身，黑暗中迎面就走來一個纖纖身影。
山田光子的臉色還有些蒼白，但她眼中卻閃動着晶瑩的光芒，她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彎腰向林一四人依舊禮貌的深深一揖，然後開口道：“林一君，你們說的我聽到了！”
林一四人頓時愣住。
山田光子道：“謝謝你們！”
金揚道：“山田小姐，對不起，是我們誤會你了！”
4S也道：“就是，我是個白癡，大家都說我衝動，我最該死！以後你就是我石頭的好朋友！”
山田光子忽然笑了，道：“我父親常說，中國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有寬容性的民族，剛纔聽了你們說的，看來果然是的！”
一聽這話，林一四人頓時也感到很驕傲。
寬容別人，也是寬容自己，寬容，它本身就是一種美德。
林一道：“光子，你沒事了？”
山田光子笑道：“現在好多了！”
林一笑道：“你臉色這麼蒼白，看上去還很虛弱，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
山田光子道：“林一君，今天非常感謝你的照顧，但我現在已經康復，我應該回去了！”
“這……”林一露出了不放心的表情，“我送你回去吧，現在已有點晚了！”
山田光子正待回答，沙曼不知什麼時候跑了出來，探個頭道：“隊長，方大哥與大姐給咱們帶比賽錄象來了，你快進來吧！”
樑風道：“林仔，你還是先進去吧，我送山田小姐回去！”
林一想了想，道：“也好，但路上注意安全！”
4S立即搶道：“我也去，有誰敢打咱們的主意老子馬上揍得他屁股朝天！”說完揚了揚拳頭。
衆人立即笑開了。
沙曼嗔怪道：“你這呆鳥！”
山田光子立即作揖，笑道：“太謝謝大家了！”
樑風笑道：“客氣了！”
* * *
夜又深，江風變得清涼起來。
樑風，4S，山田光子一起走在淮海路上。
一意料理店依舊燈火通明，藤原與康野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在大門口走來走去。
當山田光子出現在視線裡時，兩人立即跑了上來。
“山田小姐，你到底去哪兒了？”康野焦急的問道，“咱們整個上海四十六家分店的人現在全部跑出去找你了！”
藤原用着懷疑的眼神把樑風兩人盯着。
“看什麼！”4S衝着他吼道。
藤原道：“支那人，是不是你們對山田小姐意圖不軌！”
4S正要發作，樑風立即拉住了他。
山田光子道：“藤原君，他們兩位是光子在中國的朋友，不可魯莽！”
兩個人都悻悻的退下。
樑風笑了笑，道：“山田小姐，你既然到了，那我們也回去了！”
山田光子笑道：“好的，請你轉告林一君，我們這裡依舊歡迎他回來做事，希望明天仍然可以在外灘上遇見他！“
樑風道：“放心，我一定替你轉告的！”
說完，兩人的身影隱沒在夜色裡。
“風哥，你說，山田小姐恐怕與老小子的關係不那麼簡單吧？”4S不安的問道。
樑風嘆道：“是啊，上次過年在封山的時候，他隱約給我提過這件事，看來山田小姐對林仔也是一往情深啊！”
4S道：“一往情深？我不怎麼看不出！”
樑風笑道：“你若看出，那才真糟了！”
4S不解道：“不就是同學嗎，還一往情深？”
樑風嘆道：“山田小姐當初幫過林仔，後來又一直支持他參加比賽，現在又一直找來上海，還肯陪着他在街頭叫賣東西，作爲日本人，這份真情，實在很難得！”
4S道：“不錯，能一起同甘共苦的女孩子確實很難得！”
樑風意味深長道：“所以你就要更加珍惜！”
4S不好意思的搔搔頭，笑道：“知道了！”
走了一會兒，4S又道：“風哥，你說雲大小姐知不知道老小子與山田小姐的事？”
樑風沉吟着，無不擔憂的說道：“雲大小姐現在的身份就是林仔的女朋友，她們兩個女孩子見了面那場面到時候才真是無法收拾。”
4S道：“雲大小姐功夫那麼好，你看她們會不會打起來？”
樑風忍不住笑道：“你一天就想到打打殺殺的，那麼怎麼可能呢？”
4S道：“依我看吶，以後老大幹脆把國籍改成阿拉伯國籍，然後把她們兩個都娶爲老婆，那樣子就皆大歡喜了！”
樑風失笑道：“你小子，還以爲這是古代麼，三妻四妾的，還是King說得好，叫你一天少看點那些AV書籍，你怎麼老是不聽呢？還是得給妹子說說，讓她管管你！”
4S慌忙擺手道：“啊，千萬不要，千萬不要給阿曼說，說了我就死定了！”
樑風忍俊不禁，道：“石頭，你認錯真是比誰都認得快！”
夜風又歡快起來，兩人走黃浦江邊停下。
4S看着燈火通明的東方明珠道：“風哥！”
樑風不解的看着他。
4S道：“假如有一天有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看上了你，又爲你做了很多事，你會怎麼辦？”
樑風哈哈一笑，道：“看上我？那怎麼可能，我這塊醜料有哪位女孩子看上我了那是真是奇了！”
4S笑道：“你可別這麼說，說不定真有人看上你呢，女人最喜歡的就是正直，剛健，不屈不的男人，你就是典型嘛！”
樑風笑得更厲害了。
4S道：“哎，我也是隨便亂說說，主要是想看看你假如也遇上像老大這樣的事情你該怎麼選擇？”
樑風點點頭，道：“這種事我若真是遇上了我自會處理好！”
4S道：“換我我就兩個全要了！”
樑風笑道：“林仔說得好，你小子果然是皮子癢癢了！”
4S哈哈大笑：“我開個玩笑罷了！”
說完，兩人都放聲笑開了。
爽朗的笑聲久久的迴盪在江上，隨着夜風遊走，向着有光明的方向飄去。